第76章 證死(1 / 2)

周瑞家的吃一大驚, 忙問:“這可怎麼說?不是個妥當人去的嗎, 怎的牽扯到姑爺身上了?”

她女兒哭得抽抽噎噎的, 罵道:“那挨千刀的妥當人,你女婿和人家好, 且不知人家拿他當傻子哄!衙門的官差說那賊偷才扒上人家的牆頭, 還沒上去呢, 就被巡夜的五城兵摁住了。格格黨%帶回去, 這軟骨頭就吐了口,把一應事情都推到你女婿頭上……媽, 你好歹快救救你女婿!那可是大牢!”

王夫人在屋裡聽著呢, 輕輕一咳。

周瑞家的忙按下慌亂, 笑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呢!你且彆哭, 到底怎麼著,你打聽清楚了沒?姑爺怎麼給那人說的,那人怎麼攀咬的姑爺?還有, 姑爺臨走時可說什麼了?”

什麼臨走,分明是被四五個凶神惡煞的差役給綁去的, 就差沒帶上大枷了!她女兒委屈的不行, 見周瑞家的拿眼叫她注意這是什麼地方,才勉強達道:“你女婿跟那賊偷就隻說程家的總管得罪了他,叫嚇唬嚇唬, 旁的什麼也沒說。那該殺的賊怎麼攀咬的?你女婿給官差塞了兩釘銀子, 人家隻說攀咬了, 彆的我知道什麼!你女婿被帶走時還說叫我趕緊回娘家來, 免得帶累我。媽!你可得救救他呀!”

說著,又崩潰大哭起來。冷子興之前和人紛爭,被人告到衙門裡麵去,可都看著榮府的麵子,隻遣人傳他到衙門裡對詞就完了,何曾像今日這般立時就押走的。

周瑞家的此時深悔不該嬌縱女兒至此,不光前因後事未打聽清楚,就連她自己一床睡的男人,說半天也沒明白。這冷子興哪裡是為她著想,分明是要挾自己,叫自家拿著榮國府的帖兒把她救出來。

“蠢貨!哭甚,什麼都不知道就急得你這樣。這是什麼地方,由得你這麼鬨!你且家去等我,我自有主意。”

她女兒聽說,才罷了,委委屈屈的便回娘家去了。

一時,周瑞家的進來,低眉順眼的道:“太太,我叫人先打聽清楚。太太放心,我那女婿頗知道輕重,必然不會牽扯到府裡一星半點兒。”

王夫人轉著念珠,垂眼道:“那也罷了。隻一樣,下回不可自作主張,把事情給這些小人兒家辦,到底不老道。出了岔子不說,還誤事。你著人打聽清楚,若無妨,趕緊叫周瑞辦妥了事情。”

周瑞家的賠笑連聲應了,方退出來。

出了榮禧堂,就到二門上叫小幺兒:“去尋你周大爺,叫他快些回家去。”

那小幺兒笑道:“這青天白日的,周大娘著急忙慌的找周大爺作甚?”

周瑞家的臭罵幾句,少不得灑了一把大錢給他,“去買果子吃。”

那小幺兒這才利落的跑出去了。周瑞家的氣恨恨的,繞道後門一徑家去。一行走,一行心裡罵,太太這二年越發左性不通,什麼狗屁自作主張,前頭告訴她知道時分明喜歡的很!況且自家女婿都陷了進去,她還隻記掛著害人的事……

大獄裡頭,猴七先還嘴硬,後頭差官連夜從他家裡搜出了一箱子贓物,還有幾件十分貴重的從屋裡青磚底下起出來的,猴七這才慌了。又受了刑訊,本就不是什麼硬氣的好漢,吞吞吐吐的把這次的事情交代清楚了。他知道冷子興是榮國府當家太太陪房的女婿,隻有小罪名把人牽扯進來,才能叫冷子興救他。

算盤打得甚好,可這回遇上了狠茬子。抓他的那夥子是五城兵,可不是順天府裡的衙役。這些五城兵管著都中巡捕盜賊,疏理街道溝渠、囚犯、火禁等等,但凡治安,整頓風氣,厘剔奸弊之事都在職責內,可以說上至達官貴人,下到販夫走卒,當真的查,沒有這些五城兵扒不了的皮。才不過一.夜的時候,就把冷子興偷偷置辦下的一處秘宅找到了。

在上門緝拿冷子興的同時,湛冬已親帶人把那秘宅搜了個底朝天,不僅找到了冷子興一夥早年銷贓分銀的賬本,竟還查到厚厚一本專門記載替榮國府銷賣古董的賬簿,更有幾箱子他私藏留下來的打著各家印記的古董玩器。

這冷子興狡詐的很,不僅就在都中眼皮底下置下宅院,還在那宅子裡養著一個二十出頭的美貌婦人,還有兩個孩子。打著縱然這地方泄露了,外頭看著,也不過是他養外室地方的主意,隻要能迷惑住人,拖上一二日,儘夠他把那些要命的東西給轉移了的。

鄧繼拿著一冊賬冊拍拍猴七的臉,似笑非笑:“人家是榮國府管家的親女婿,你算什麼?人家一來就把賬本子交了,利索的把你們賣了!”

說著就翻賬本兒,念了幾則,日子、地點、銷贓、分銀俱記得清清楚楚:“這些東西,是值幾個錢,可若說珍貴,算不上!況且是經過你的手偷的,銷贓也過了你們的手,你們算是完了。他麼,雖也牽扯其中,可誰叫人家有人保呢,又願意出二倍的銀子贖罪,打幾十棍就罷了,養好了依舊是街麵上有頭臉的冷大爺。”

“嘖嘖,有這冊賬本,證據確鑿,你們不是斬監候就是流放滇南。就算是流放吧,臀背都打爛了,趕上正熱的時候,也有你好受。越往南走是越熱呐,到不了滇南呢,那爛肉裡就滿是蛆蟲,立時死了還算好命。但押解犯人的差官可不會叫你們死,你們若死了差官們得擔不是。這麼著,就會叫你們兩兩捉對,你給他從腐肉裡摘蛆蟲,他給你攪著肉裡挑,就跟擇菜似的……”

饒是看管人犯的五城兵也受不了了,都忙退出去,一個今年輪值作牢官的五城兵小聲道:“鄧頭乍這麼惡心呢?審訊犯人我也經見過,血呼啦的都看慣了,可鄧頭說的話叫我這老兵頭都犯吐。”

鄧繼走出來,這話正聽進耳朵,笑罵道:“滾蛋!”“裡頭求招,審完了叫他畫押。還有潛逃在外的,立刻快馬令當地衙門協助緝拿,押回京中,”

卻原來,這冷子興真是來曆不明。他與猴七以及另外三人,團夥作案,冷子興一張嘴皮子甚為了得,猴七善偷盜,另三個也各有些歪門邪道的手段。這五人夥同,不僅騙人偷盜,還挖墳盜墓,更有人命在身。這些人有了身家,便洗手不乾,除了冷子興和猴七在都中,另三個一個在通州,另二個在天津衛,如今都是人模狗樣的財主。冷子興能說會道,又長了一張好麵皮,倒叫周瑞相中了作女婿。

原本隻有那早年賬冊,還證不死冷子興。如今好幾條人命在身,就是賈代善親來,也救不了這冷子興了。

冷子興心裡忖度他媳婦已向榮國府搬救兵了,心下稍安,隻咬定與程宅管家有些紛爭,想教訓教訓他。等猴七招了供,這冷子興不知他招了多少,隻是吐露出都中他們夫妻所居住的宅院和古董鋪子,京郊的一處宅子和幾十畝田地,以及通州的房屋貨物,說這些都可折賣以抵舊年坑騙所得,隻求從輕發落。

若隻當他是個靠著媳婦的尋常古董商,這些財物也恰如其分,況他還乖覺,主動獻財。換個主官,隻怕就這麼定案,輕輕放過了。至始至終,他都把那秘宅隱藏的很好。

湛冬看著供紙,仍令羈押獄中。此事中冷子興所言,他一個字都不信。若隻與管家私仇,何必翻牆,這猴七有幾□□手,趁這管家出門,狠打一頓也比指使人翻牆入室的合理。

周瑞在外百般打聽,才知這回他女婿入的不是順天府的牢獄,反倒是五城兵馬司的大牢。這小偷小摸或尋釁滋事,向來都是順天府管,就是五城兵捉住也會移交順天府衙;隻有那些江洋大盜或是拐殺重罪的才會進兵馬司的大牢。

這五城兵彆看不起眼,可大營裡足有三千人馬。若有個萬一,這是拱衛京城的最後一道防線,兵馬司護衛外城和內城,禁軍衛護皇宮。兵馬司的大牢不好進,更難出。

周瑞心都揪起來了,冷子興進去的第三日一大早,就又到兵馬司南城衙門打聽。

正說好話,就看見有快馬押著人犯進衙門,周瑞一看,唬的了不得,那右眼上有一道疤的他在姑爺家見過!姑爺說是天津衛的一個地主老爺叫劉黑,先前做過鏢頭,替他壓過鏢,貨物經他手裡妥當的很。

與榮國府有點麵兒情的書吏道:“不是我不幫你,實則你這女婿犯了大案,彆說拿著賈老爺的帖子,就是賈老爺親至都無用。看在咱們轉著彎兒有些親戚的份上,我勸你還是趕緊叫你女兒收攏了家財,你把你女兒接家去的好。你女兒若被他休了,反倒是你家的好處。”

周瑞好話說儘,又拋了幾十兩銀子出去,才知道些許內情。

周瑞渾噩的到家,一巴掌甩到他女兒臉上:“孽障,那冷子興到底是什麼人,到現在你還不說麼?你老子娘,還有你兄弟,一家子都要被你連累了!”

他女兒哭得幾乎死過去,周瑞家的忙攔著,氣道:“我已求了太太,拿著老爺的帖子,有什麼不能了的!不過就是一樁小事,何至於打姑娘呢?”

周瑞氣的打戰,罵道:“你還護著她!什麼小事,根本不是你們說的太太的那樁差事的罪,是好幾起子謀財害命的大罪!還是流竄多地,合夥作的人命官司!你們娘兒們在家裡,說甚是府裡太太帶累了姑爺,狗屁!分明是他孽債命債忒多,喪了良心的狗雜種,這會子不把咱們家牽扯進去就是好的!”

他女兒哭道:“不可能,定是衙門弄錯了!”

周瑞家的且顧不得彆的,忙問:“怎麼就牽連到咱們?”

周瑞喘著粗氣,“這狗雜種在記贓的賬簿子裡頭,寫了許多贓物都用作彩禮給了咱們家,更有用做孝敬的。”更何況,這些年太太交代的不少不好擺弄、見不得人的差事都是這女婿去做的。

周瑞家的直捶她女兒,罵道:“一張床上睡得,這麼多年你連他是人是鬼你都不清楚?還是故意瞞著我們!”

見她女兒直喊冤,兩口子合計半晌,才道:“這老爺的帖子咱們且放著護身,萬一牽連也能說情。快叫姑娘收拾家財,那鋪子裡還有些貨物,連鋪子一起賤賣給旁的古董行,把掌櫃、夥計都辭了。還有那殺坯的身家,連夜挪進家裡來是正經。”

可到女兒家一找,才發現這宅子隻是個空殼子,除了正房布置的甚為華美,其餘的屋子什麼重要東西都沒放,彆說鋪子莊子的房契,就連這宅子的地契也沒找著。周瑞女兒除了幾百兩銀子的日常花用,還有一大匣子頭麵首飾,冷子興的家底子,愣是一個子都沒把著。氣的周瑞家的直打罵她女兒蠢。

卻說,冷子興見到劉黑等人,又見賬簿和猴七的供詞,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不甘就死,指望著周瑞能抬出榮國府救他。

湛冬令人把他那外室帶上來,那外室一見冷子興就大哭道:“老爺,我們娘兒們差點就見不著老爺了!”

冷子興見這昔日柔婉和順的外室衣衫襤褸,臉上手上都是血痕,不由得大怒,比起周瑞女兒來,這外室倒像與他生兒育女、相親相愛的正頭夫妻。

“她們犯了什麼罪!官爺們這般狠毒對弱女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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