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雙定(1 / 2)

“快請!”朱繡一麵說, 一麵親自迎出去。

方進穿堂, 就看見緩步輕移, 嫋嫋娜娜走來的可不正是黛玉。

各自行禮廝見過, 朱嬤嬤笑道:“你們姊妹們先聊,我前頭還有些事……”

黛玉忙輕輕一福:“姑母慢走。”

朱繡眼微微睜大, 這“姑母”又是從何來的?陪黛玉一道來做客的陳嬤嬤見她模樣, 便笑道:“既已連宗, 合該如此。”

又點了點朱繡,想要說幾句親事的頑話來逗她, 卻又不好當著姑娘們的麵兒,索性也道:“我也前頭去了,你們小姐妹們玩罷。”說著,就攜了朱嬤嬤的手,一同到前頭廳裡去了。

朱繡也忙屈膝致意。

“姑娘裡邊請。”穿堂隻剩幾個年輕姑娘,朱繡忙請黛玉往她院裡去。

黛玉同杏月幾個細看院中房舍布局擺設, 闊朗大氣又不失精致。杏月桃月幾個心道,雖不及姑娘那裡寫意素雅,卻也彆有一番品格。又見丫頭仆從雖不多, 卻條理分明, 行事規矩。朱姑娘更是落落大方,果然是自己家裡就不一樣。

朱繡也細看黛玉形容, 仍是纖細姣姣、風.流天成,但眉宇間終年不散的那點子悲愁卻已消失不見,朱唇煙眉, 麵若桃花,看上去氣色好了不止一點兒。

“看姑娘這神色,就知道這段時日過的舒心。”朱繡親自捧了一盅祁門紅遞給她。

黛玉接過,微微一嗅,似果香又似蘭香,笑道:“繡姐姐親手泡的茶,果然更香,我可是想了一陣子了。”

杏月也笑:“繡姑娘又見外,還叫我們姑娘‘姑娘’,難不成我們姑娘當不得繡姑娘一聲‘妹妹’?”

朱繡微愣,看向黛玉,黛玉一雙含露目睡鳳眼滿是笑意,正盈盈的看過來:“繡姐姐?”

不管是神往、憧憬、憐惜還是喜愛,朱繡打心裡從沒有把自己與黛玉看做是同一等的位置,下意識的就退後半步。絕不是因為什麼奴性,而是不敢褻瀆,林黛玉的品格風姿,確是人間難得第二人。

微微一哽,似乎有些霧氣縈繞,朱繡半晌才笑道:“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雲剛出岫。林下風致,舉世無雙。”何德何能,曾經做夢也不敢想望的美夢。

“怎麼繡姐姐也學風姐姐貧嘴了。”黛玉微紅了臉,更是壓倒桃花。

姊妹們笑鬨了一會子,桃月嘻嘻的笑道:“聽說繡姑娘你大喜了。恭喜賀喜。”

朱繡因笑道:“光說不頂用,倒是把你們會的稀罕手藝做出來送我幾樣表表心意,這才好使。我才聽說,你們各個都有一手好剪紙技藝,尤其是桃月,剪紙報春,綴花春勝,是幾輩子的家傳。”

桃月拍手笑道:“好不害臊的小姐!彆人若聽著這話,早就羞的臉通紅了,繡姑娘還想著討禮物。”

黛玉用帕子捂著嘴直笑,“快,快,拿剪子和彩紙來!桃月快剪了來,省的繡姐姐想著你的春勝,都顧不得羞了。”

朱繡挑起長眉,心道:這些日子家裡人來人往,舅舅交遊廣闊,姆媽也有些個老姐妹手帕交,一旦登門,她去見禮,尤其是在年長些的女眷麵前,動不動就得表演紅臉羞澀。就是再麵皮薄的姑娘家,這陣仗經曆下來,隻怕也能練出來。況且她本來就沒覺得多不好意思,能得個長腿冷俊的小郎君,她如意著呢。

“那麼多太太奶奶的登門,我成日家臉紅,都曆練出來了。況且這裡又沒有外人,當著你們的麵兒,弄那些模樣作甚!……風水輪流轉,你們現在笑我,總也有我笑你們的時候,到時候我閨都出了,臉上就更厚了。不知你們怕不怕?”朱繡點點黛玉,笑道。

黛玉就紅了臉,菊月“撲哧”一笑,“我們老爺正……”

“菊月!”黛玉請叱一句,菊月就抿著嘴兒偷笑不說話了。

朱繡眼一亮,世家女子論親早,依著黛玉的年歲,的確該張羅起來了。到底不忍心忒逗弄她,隻笑問:“林老爺的任命可定了,該是留在京中不走了罷?”

黛玉聞言,點點頭,笑道:“升了太子少傅,暫管工部。”

後頭站著的一個丫頭也道:“姑娘們都在京中,正能時常一處說話解悶,府裡雖什麼都好,隻是我們姑娘一個,倒不如往日熱鬨。”

朱繡轉過臉兒,才發現除了四月,還帶了雪雁和紫鵑,這說話的正是紫鵑。

朱繡微微一笑:“你也來了,顯是我疏忽了。春柳,快請她們到東廂坐下看茶。”

春柳忙叫來幾個小丫頭簇擁著紫鵑和雪雁東廂去,桃月桂月拉著春柳的手,也一並去了。隻留下黛玉的杏月和朱繡的秋桂在涼廳裡,菊月躊躇一下,也仍在繡凳上坐著,未起身。

側耳一聽,人走遠了,朱繡才笑道:“這紫鵑……?”

杏月微微抿緊嘴唇,“老爺接我們家去時,姑娘和我們都想著,她原是榮府的家生子,老子娘和兄弟姊妹都在賈家,若真帶她回去,豈不是叫人家骨肉分離嗎。姑娘說先把她送去璉二.奶奶那裡,有請二.奶奶看護,回頭仍在老太太跟前也就罷了。誰知這紫鵑,不知怎麼想的,非要說老太太把她給了姑娘,一定要跟著姑娘。繡姑娘你不知道,老太太本就不願姑娘離開眼前頭,我們走的匆忙,生怕橫生枝節,隻好把她帶回去了。”

菊月哼道:“誰都知道那邊府上出了些事情,我們老爺清正矜重,還把老爺氣的病了一場,把上門的賈家人都推了回去。偏生姑娘是小輩兒,又在那邊老太太跟前養了兩年,老爺擋回去也就罷了,隻姑娘這裡,卻是什麼都不能說,渾當不知情也就完了。平日好茶好料子姑娘都不往打發人給送去一份,這就很當得起孝順了。偏這個紫鵑,像戲文裡說的‘身在曹營心在漢’,一門心思打盤算,尤其朝廷任命下來,更是常摸到姑娘耳邊嘟咕些不能接的話……姑娘心軟,本已把她調開了,這回出門,她又厚顏跟上來!回去定當稟明了林大娘,唯送她回她家去才能安生!”

黛玉垂眼,歎了一聲:“罷。說這些作什麼,外頭的事和咱們不相乾。我隻想著這兩年,我想念父母是什麼滋味兒,就不忍忒苛責彆人了。隻好生打發她回去罷了。”黛玉想起老太太,心中酸澀,老太太不是不疼她,不過是親疏遠近四字罷了。紫鵑服侍人一貫細心體貼,老太太跟前有這個人也好些。

朱繡心裡一思索,林老爺的官職,這太子少傅是‘職稱’,聽著正二品的太子少傅好像權勢多大一般,實則大抵是好聽,就是個虛銜罷了。權柄全看聖心,聖心在呢,自然有實職兼任,反之,就是捧著個名頭閒置了。林老爺的職務是暫管工部,恐怕是彆處還未空出地方來,要不然不會這麼個模糊的任命。

隻是有這個職務,就像舅舅教的,林家就能在京立穩了。又是工部,賈政幾十年工部主事未能挪窩,怪不得連紫鵑都不放過,叫她也出一把力。隻不過,大抵又是後宅女眷的主意;榮府出的事朱繡早已耳聞,聽舅舅的話說,那位政老爺恨不得掩麵而活,往日隔三差五還去工部應個卯,如今已兩個月不出門了,就連工部上官遣人去探問,也未露麵,隻說病了。

“我白囑咐一句:你向來待人寬好,隻是這紫鵑回家去,旁的舊物也不必累贅搬動,給她幾身新衣裳釵環,並些銀子,倒更實惠,也不負她侍候你一場。”朱繡向黛玉說著,就看了杏月、菊月一眼。

菊月微微睜大眼睛,訝道:“繡姑娘是怕……”怕她夾帶姑娘私物?

朱繡一笑:“咱們往常看戲,戲裡不是常有那冒撞的人,並不一定是壞心,隻是見識少想的淺,就好心辦了壞事。”一句帶過,又問黛玉:“林老爺可大安了?”

黛玉笑道:“病已好了的,隻是我們家素來都有些胃經弱,如今多是吃粥將養。我正要跟你討些東西。我家的根基大抵在蘇杭一帶,如今隻通州和京郊幾個小莊子的出產供應家裡。可用慣了你們莊子上的蔬果,不管是外頭買來的,還是家裡莊子的出息,總是不大合口。你們那莊子不小,若有多的送去我們府裡,至於買賣錢兩,自有賬房和莊頭打理,繡姐姐不許客氣。”黛玉無謂什麼虛話,她與朱繡交好,自然有事直說。林家的處事哲念裡,此才是長處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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