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有孕(1 / 2)

朝廷既已出兵, 且還從拱衛京城的豐台大營中調派了二萬將士, 大慶朝上至王公下到庶民,都明白這場戰爭絕非小打小鬨, 顯然聖上和朝廷都已表露出要馬踏安南的勢頭。但國朝大事, 又在疆界最南,隨著兵將離京, 除了京郊大營忙著招募新丁,訓練磨合將士之外,都城中又重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之景。

“爹。您找我?”朱繡向湛大輕輕一福, 笑道。

自打湛冬離京,湛大足有半個月不能安枕, 還是裘管事叫他媳婦悄悄告訴了,朱繡打發人送來了安神香,好歹漸漸養了回來。

“冬子媳婦, 親家舅老爺的船隊從南邊兒送信來, 說是朝廷各路的將士在江陵郡彙合,你看看。”說著, 就點點小幾上的一封信。

湛大身後的高姨娘溫婉一笑,忙雙手捧過那頁信給朱繡, 朱繡忙頷首致意, 展開馬上看了起來。

須臾,方鬆了一口氣,笑道:“這是好事,前兒我看了幾冊大爺的書, 雖無安南當地的書,但百越風土記、縣誌還有。爹不知道,這安南臨近百越,全是低矮山嶽叢林,又濕熱極了,這草木野獸在那種地方腐臭的極快,故而最宜成毒瘴。安南國雖蠻野,其實兵少將寡,最難的反倒是當地的地貌氣候和毒蟲瘴氣。朝廷調遣各地兵將,百越、滇南的還可習慣,咱們北地將士卻難能適應當地水土。這信上說,大軍要在江陵修整,再下百越,這就是說軍中將帥皆無激進求功之心,又有沿路調集醫匠藥材之舉,可見朝廷謹慎,求得是穩妥取勝……”這種情況下,越是求穩,各地將士才有時間適應當地,生存的幾率才越大。

與安南之戰,死在疆場上的兵士尚能稱得上死得其所,可若是未戰便因水土折進去,就太冤枉了。偏偏從古至今,死於當地的地形氣候的將士,不知比戰死沙場的要多多少。此次大慶用兵,主帥和麾下將軍顯然深知其惡,頗為審慎周全。知道這些,朱繡心裡就鬆快的多了,隻要主帥不冒進,不拿人命去開林填山,湛冬身上有那些藥,想來就安全好些。

湛大哈哈大笑:“好!朝廷既這麼著,怕是要耗上一年半載。冬子媳婦,你也不必忒掛念,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得閒了,你願意回親家住幾日就隻管回去!另外,族中此次光隨著冬子的兒郎,就有十一人,他們家眷族中雖有幫扶,府裡還得多看顧兩分。或有處的來的,接進來住上十天半月也無妨。”

這卻是正事,朱繡忙答應了。

一時回到正房,春柳才道:“奶奶這個月的小日子已遲了許久,還不告訴人嗎?”

畢竟太太早逝,老爺屋裡雖有兩個姨娘,但大爺走後,翁媳兩個還是得避嫌。雖每日朱繡都叫屋裡的嬤嬤和小幺兒去前院裡給老爺請安,可這一個月上,加上今日,也不過就見了兩次。春柳的意思,自然是趁方才,把似有孕的信兒回稟了,一則叫老爺開懷,二則也避免尷尬。

朱繡手掌撫上小腹,她也沒料到這小家夥來的這樣早。依她原本想的,再過上二三年才正好,卻沒料到這當頭就來了。幸而姆媽舅舅養的精細,自己也上心,如今她的骨架身量已長開了的,雖免不了辛苦些,也還能受的住。隻是本來還指望竄一下子身高的,隻怕難了。

“日子還有些淺,大夫說出來也模棱呢,這當頭,若叫家裡空歡喜一場可怎麼了得。”雖這麼說,可朱繡心裡有七八成把握是揣上了,心裡默算了下,又道:“索性再等幾日,若下回小日子還未行經,就請大夫罷。”

春柳忙脆生生的答應了,又笑道:“請了大夫呀,正好請咱們太太來陪姑娘一段時日,彆家都這樣呢,況且姑娘的對月也沒回去住呢。”

朱繡搖搖頭,自家這情景和彆家都不同,若是婆婆在,姆媽自然可以上門陪自己段時日。可湛家這情形,瓜田李下,倒累得姆媽被人說嘴。

“你又糊塗了。渾叫什麼。”秋桂嗔怪春柳一句,笑道:“我們舅老爺也想奶奶呢,指定要接咱們回家住些日子,不然不能放心。隻怕這裡老爺也怕咱們奶奶年輕不知事,巴不得我們太太照看呢。”

朱繡曬著春.光聽兩個丫頭鬥嘴,閒適的昏昏欲睡。

用罷午飯,到底小憩了回,醒來後聽府內各管事回話。因班子都搭好了,雖還在磨合時候,可規矩流程定下來,理事就順暢簡單多了。這不年不節的,每日上下午各兩刻鐘,儘夠朱繡處理完了。

“抬我的繡架過來。”朱繡翻過這一旬日的賬簿,見無甚差錯大褶,就叫收起來,又命將繡架抬來,春日正好,閒懶著未免辜負。

春柳秋桂都忙擺手,“好奶奶,且歇上一會子罷。您如今這……,不好勞累。”

朱繡搖搖頭,哪裡勞累了?

正待要說話,隻聽外頭二門婆子來回話:“徐家大奶奶打發人來送帖子。”

朱繡忙叫請進來。

進來的卻是熟人,朱繡在徐家嫂子身邊見過,知道這位嬤嬤是徐嫂子的奶娘,忙命讓座。

奶嬤嬤推讓再三,放在杌子上坐下,笑道:“下個月我們奶奶要辦一場牡丹花會,特意來請湛大奶奶。”

朱繡因笑道:“早聽說嫂子養了一手好花,家裡還有座牡丹苑,就是嫂子不請我,我也得舔著臉兒去看的。”又忙問“定在哪日了?”

“原本想定在初六,隻是初四是文殊菩薩聖辰,初八日是浴佛節,這幾日,好些相熟的太太奶奶要出門供奉拜佛的,我們奶奶想了想,就定在了初二日。”

“初二日?這可是今年頭一份的賞牡丹,我討了嫂子的巧兒,飽了眼福。嬤嬤親自過來,可是這裡頭有什麼講究,或是嫂子有話要囑咐?”

那嬤嬤笑道:“怪不得奶奶在家裡總誇湛大奶奶最是心思靈巧的,可不是有些緣故要告訴您。”

“這花會茶會是各家常有的,請的人也都大抵是外頭爺們同僚好友家的奶奶們,我們奶奶正要借您長長臉子呐,好幾年都沒見著像大奶奶這樣品格兒這樣標致的人物了。”

朱繡心裡明了,徐家嫂嫂有心,這是帶著自個進湛冬這一級的武官內眷的圈子呢。

又聽那嬤嬤道:“趕明兒,大奶奶熟悉了,少不得也得攢幾場這樣的集會。故而,我們奶奶的意思是,請大奶奶提早些兒過去,您這樣聰明,隻怕順一回下來就知道如何置辦了。”

“嫂嫂事事想著我,我卻是愧受了。”

春柳早親自捧了好茶來,笑道:“媽媽潤潤口。”

嬤嬤自覺很有麵子,越發喜笑顏開。

朱繡想一想從前榮國府的宴會,俱是家宴,鮮少請外人來,倒很有些規矩不明白,因問:“我知道嫂嫂必是替我設想周全了,隻是還要問一句嬤嬤,這樣的集會,與會的各家奶奶們帶去的禮,可有什麼說法講究?”

這奶嬤嬤心道,湛家大爺娶的這小娘子,年紀雖小,可真是個靈慧的,不必這裡多費口舌,她自己就想到了。因笑道:“正是這話,因都是相熟的人家,很不必弄些貴重拋費的虛禮。各家奶奶們,若是花會,從家裡花園子裡挑揀兩盆子花帶去,大家同賞也就罷了;若是茶會,或是撿幾樣新鮮茶果子,或是旁的小吃食,都儘可以。若是與主家關係十分親近,幾家商議著請一班小戲或是說書的女先兒,大家樂一樂也是有的,隻需先與主家說好就成……”

閒敘半晌,朱繡倒又有了新忙活的事兒,眼看距花會日子不足五六日了,這出門的衣裳、釵環,還有妝容都需要斟酌。她從沒參加過這樣的小會,自然不知道彆人是怎個打扮法子,頭一次亮相,又要鄭重顯眼些才好,卻也不能蓋過主人家的風頭。

裘媽媽並幾個貼身丫頭翻箱倒櫃,擺了滿床滿榻的衣裳,越發的挑花了眼。

到底裘媽媽經的事多,半晌挑出一件盤錦鑲花海棠紅的褂子,笑道:“這件好,下頭係一件秋色馬麵裙,奶奶能壓得住的這顏色,又鮮亮好看,又不是大紅大玄的,倒合適的很。”

春柳想一想,忙從箱子裡尋出一件七幅的盤金繡鳳穿牡丹的秋色馬麵裙,笑道:“這件可好?”

裘媽媽打量一番,笑道:“好!褂子顏色豔,花邊紋飾少,下裙更莊重精致些,正合宜,不錯。”

朱繡由著她們折騰,心裡盤算了一回,對裘媽媽道:“白日裡聽老爺的意思,此次,族中有十一人隨軍南征,名單子我這裡有了,隻是各家具體如何,還需打聽打聽。若家裡人有知情的,不妨叫她們都告訴你,不拘明日後日,你說給我聽聽。”

裘媽媽忙應下。

至晚,安歇時,朱繡才悄向春柳兩個道:“初二要去作客,倒是先診了脈息。初一太急,三十那日請罷。”也給府裡個安穩的時間,再一則,雖是賞花,可宴上難免有人勸酒,診完了脈,自家才好推脫。

不過幾日光景,湛大隻覺得自己這顆老心跟騎了尥蹶子的瘋馬似的,一會兒憂心不寐,一會兒又大喜過望。

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湛大直直看向裘管事:“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裘管事滿臉是笑,連連作揖:“恭喜老爺,您這輩分呐,可是要升一升啦!”之前受朝廷封贈的時候,按理說,自家老爺就該被稱為老太爺才對,當家做主的大爺和大奶奶,該是老爺和太太了,尤其是大奶奶,當了誥命夫人,外人稱呼起來很該是湛太太才對。偏老爺不願意,一邊眼饞兄弟家的孫子孫女兒,一邊梗著脖子不叫改稱呼,隻說等他老人家也正經做了祖父才行。

湛大喜得嘴都合不攏了,一連聲的命:“放爆竹,去,放爆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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