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黃夫人(2 / 2)

王夫人,連同邢夫人尤氏都看賈母,賈母道:“雲丫頭進門前我令人算命打卦,說是有益男相,子息來的很快。這意思,你們還不明白?”

王夫人正思量這話,邢夫人卻已驚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叫寶玉的兒子尚主?”

“寶玉給他姐姐可有九個月的功服呢,這……”

邢夫人盤算一番,眼睛都亮了:寶玉身上不僅有功服,那兒子也還是沒影的事,可二房沒有,她們大房卻正正好的合適,鳳姐才誕下一子,叫這孩子去尚主豈不比二房要相宜的多?

賈母狠狠瞪了邢夫人一眼,這蠢婦!又看王夫人:“公主畢竟是養在彆人膝下,若是與府裡不親近,這也就指望不上了。你為著寶玉好,也得打點起精神來,好叫公主對外家親密。從小的情分,比什麼都強!”

王夫人不是那能忍氣吞聲的脾性,可賈母畫了一張大好前景,盤的她心又活了,少不得要依言而行。

邢夫人受了賈母的白眼,卻兀自高興,依她想著,這回二房作的這些功夫怕真要便宜她們大房了。又想起鳳姐現在還沒把孩子接回家來,心中很是不滿,立意明日回去定要鳳姐把哥兒接回來,她要親自撫養這個孫兒。老太太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從小養起來的,才跟她親近!

尤氏聽這些話,隻覺異想天開,公主還未滿月,老太太和太太們就展望尚主的事了——這眼下的難關都過不去,何以言十多年後的事呢?

賈母不是不知,隻她心想,福佑公主是當下最好的護身符,若是王氏貼上去,說不得當今看在公主的份上,就掩下前事不提。和王夫人這眼界隻在後院和梯己上打轉的不一樣,賈家的事,賈母沒少在賈政身後出謀劃策,不管是平安州的事,還是南安郡王府與安南國的貓膩,但凡賈家有份的,都有賈母的影子。這一月上隻看朝堂後宮對貴妃身後事的態度,賈母就知陛下必然深知內情,她怕的都要挺不住,隻能抓住福佑公主這根救命稻草奮力一搏。

賈母心裡,王氏隻是塊敲宮門的磚,若是宮裡態度一如之前冷硬,儘可以讓王氏病了,就能翻過求見這一頁。若是能見著小公主,那自然賈家就有來日,王氏也沒白折騰。要是不幸是前者,自然是快快將些財物隱匿偷運出去,另分出一批來,就打著給黛玉送禮的由頭,隻要進了林家的門,林姑爺疼他女孩,再怎麼強硬,也沒法子了。林丫頭還心軟,總不能不顧外祖母和舅父一家子……

賈母心裡想了百種法子,能貼上的儘要貼上,能用的也都要攥到手裡擋災。

“朱繡丫頭的女婿升成四品了?我恍惚今日看見她了?”賈母闔著眼問。

王夫人撇撇嘴,幸而今日不用同命婦們站一處,若不然,她這昔日的主子就被個奴才壓到後頭了。

“你去尋她,就說我大悲過甚,你找她來勸慰。”

王夫人聽了,訥訥的不願意行動。

賈母怒道:“這時節了,你還端著你太太的架子不成?她女婿有能為,她認的那個外祖又是個權宦,若拿住了她,你日後見公主也便利!多少事情等著咱們,我說甚,你隻管去做就是!”

王夫人用帕子擦擦眼角,哀歎道:“時移勢易,這如今她哪裡還把我這太太放眼珠裡。”

賈母哼了一聲,啐道:“就是她是四品誥命了,才不願讓彆人知道她原來是我們家的丫頭,這道理你還想不明白!你隻說叫她來勸慰,她怕你說出彆個東西來,不敢不來!”

尤氏在一邊聽聞,一陣齒冷,不由得離賈母更遠些。

王夫人隻得站起身,又向邢夫人,邀她一同過去。

邢夫人嗤道:“一則老太太這裡離不得人,二則,我去了,倒像是用品階壓著人過來似的,沒得叫人心裡埋怨。”說著,抻一抻朝服,上頭的雲霞翟紋刺的王夫人眼睛生疼。

屋裡侍候的丫鬟都在樓外等候,見王夫人出門來,忙上前拜見。王夫人冷眼打量,倒很有規矩,因問四品誥命湛朱氏的屋子。

丫頭們也料想不到這光景還有賈貴妃的娘家人要串門子的,都訝異的很,當下立時回稟管事。這管事卻是個內監,王夫人一見是太監,膝蓋已軟了半截,越發客氣,口稱內相大人。

這太監倒還和善,問明緣由,笑說:“王宜人說笑了,老太君的兒媳、侄孫媳婦都陪侍在跟前,何必外人來勸說?”

王夫人忙道:“內相不知細情,這位湛氏曾在我家老太太膝下養過幾年,老太太隻當是孫女一般。如今娘娘薨逝,老人家受不得,卻還得孫女們勸慰一番好使。”

屋內賈母也正跟邢夫人說起孫女們,隻命:“過兩日打發人接二丫頭家來住幾日。三丫頭那裡,我叫寶玉親自去接。娘娘去了,她們姊妹合該回來探望探望。”

邢夫人想著尚主的話,還要進言說和,賈母已閉上眼睛,心下急轉,思索其後路來。

邢夫人鬨個沒趣,也懶懶的不願動彈,尤氏心下也正盤算細軟梯己之類的事情。

不一時,王夫人回來,後麵跟著一列端盆端水的丫頭,賈母看一眼,就知王氏不成事,心下越發惱怒,也越發慌張起來。

直至漱洗過後,外人退出去,王夫人才道:“不中用,掌事的人管束嚴得很,說老太太不管想誰,隻管在自己家裡叫她去,可在這彆館裡卻不成。壞了規矩,上下都要責罰。”

又告訴賈母:“治喪理事的竟是北靜王爺,也不知王爺可召見了老爺不曾。”

賈母眼角就落下淚來,早幾年北靜王爺待自家如何禮遇,待寶玉更是親近,可如今光景,竟是避不露麵。

官眷暫住的彆館裡,掌事的內監不僅攔住了王夫人,還不動聲色的給北靜郡王和賈家下了蛆。令婢女小幺看好門戶,不管誰家夫人太太,皆不準亂闖亂撞,這才換了張笑臉,帶著兩個小黃門親自去給朱繡請安。

朱繡正與黃夫人吃茶,說幾句閒話,忽見這些人來,正疑惑,為首的太監已利索的打千請安:“您不認得我,敬事房的盧正侍是我乾爹……”

朱繡聽說這個,已起了身,輕輕一福。這盧正侍是外祖父的徒弟,為人孝順,很看顧自家,朱繡出嫁時還得過一匣子拇指肚大的珍珠作禮。

黃夫人見他們有話說,借故告辭回屋去。兩間屋子相鄰,黃夫人出門時還聽說那位內監在殷勤探問吃食起居等語,她就知這位年歲尚小的湛太太,很了不得。宮裡內官,沾了皇家的光,眼睛都是長在腦門子上的。彆說四品誥命,就是等閒三品大員,這些人也不見得願意理會,這會子卻巴巴的來討好個小小恭人。

“……您放心,她們翻不起大浪來。況且忒拿大不謹慎了,外頭地方,也敢胡說。以為關起門來,彆人就聽不到了。隻怕人還未回都中,那些大逆的話就傳到主子娘娘耳朵裡了。”

“您留步,留步!”說了些話兒,幾個內官就告辭,朱繡送出門去,隻見鄰近幾間屋子的夫人太太們都似不經意的開門開窗的,看她的臉色和煦客氣很多。

朱繡都笑著點頭致意,並不趁機客套。

回到屋中,兩個分派來的婢子也更恭謹,服侍的極妥帖。直到放下帳子,朱繡一個人看向帳頂,才長歎一聲:明知陛下看重公主,還要趕著謀算,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難道是破罐子破摔,趕緊完了了事?

朱繡將心比心,若是有誰這樣算計自家驥哥兒,不打劈了他絕不算完。

自家都如此,更何況說一不二的皇帝。這人鑽了牛角尖兒,越發看不清道路,蒙住眼捂上耳朵隻往陰溝裡趕,誰都沒法子救。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抄家·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