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完結(2 / 2)

朱嬤嬤心頭一跳,道:“桃花三月開,這樹返活,若是在十月小陽春的天氣,因著暖和有點子骨朵也算能通。可如今正是熱的時候,這時候出骨朵,是什麼道理?”

外頭借房子的那家老夫人也上門來坐,說起方才看的桃樹,因道:“這花苞打的奇怪,我在老家時曾聽人說起過這樣的怪事,有些應了喜事,有些卻不好。按理說,桃木辟邪,桃花亦是好兆頭,隻是我看這樹,明明未開花兒,遠遠望去,竟有些桃粉氤氳的氣象。這紅瘴似的,我看著不好。”

朱嬤嬤忙道:“您老見識的多,很有理。依我說,不是先前要挪走嘛,此刻馬上就挪,也犯不著砍它,隻挖出來挪到營外荒野裡去罷。”

朱繡忙握住姆媽的手,笑道:“姆媽彆急,這樹在院外,不是咱們的,這兆頭好與不好與咱們也不相乾。我們都說要挪,這營裡到處都是人,咱們請休沐在家的袍澤幫上一把,把這樹先挪到缸裡,拉出去栽到營外便是。”

那老夫人與朱嬤嬤一院子住了幾日,已很熟悉,忙道:“你們行事兒,又周全,又新鮮。既不傷它,咱們也安心。很妥當。”

又說:“我兒子今日正在家,我出來時他還與你們舅老爺下棋來著,我這就去叫他。跟著他的兩個小子,再添上你們這裡的人,挪顆樹很不是難事兒。”

朱嬤嬤同朱繡兩個忙拉住她,笑道:“嬸子的好意,我們不推遲,隻哪裡用您去說,我打發人去請。”

話音未落,隻聽見外麵一陣嚷叫,正不知何故,二進的小廝已飛奔進來稟告:“咱們西邊院落住著的常副參領,說他家有喜事,這桃樹原是應他家的喜事,叫了幾個家丁,現下正挪樹呢。”

朱繡因笑道:“原來是他家有喜事,這麼說,那就隻管叫他們挪去,你們看著,彆把咱們的院牆挖倒了就行。等他們挪走,找人用石頭把坑洞填起來,如今雨水多,免得一泡那牆根平白生出危險來。”

老夫人一撇嘴,不屑道:“什麼喜事!這常家忒不是東西,他婆娘倒了八輩子黴,嫁了他這麼個人。在老家辛勞十來年給他奉養父母、教育兒女。到頭來,一病死了,連一年的孝都不給守。這才小半年,就要娶新婦了,聽說是個閣老家裡的庶女,那常陶齋得意的跟什麼似的,恨不得叫大營裡的都知道他攀上高門了,什麼玩意兒!”

這事朱繡也有耳聞,那位閣老,年歲已高,卻十分執位不退,因他家兒孫不大出息的緣故,也和之前榮府走的路子一樣,把女孩兒當做橋梁墊基,指望靠姻親能保有體麵權勢。那常副參領將要求娶的,應是他家的孫女。庶子生的庶女,卻還能嫁到從四品的武官府裡,這家子的心也不小。

喧鬨了好一會子,秋桂回來說:“可了不得!常家以為那樹的根得多茂多大呢,用了好大一個太平缸來盛。誰知挖出來,那樹根小的很,黑黢黢的,隻占了一點地方,也不知那花苞怎麼那樣旺。忒奇怪了。”

春柳吸吸鼻子,笑道:“這香味倒是挺濃,據我的糊塗見識,保不齊是花妖呢。咱們誰聞過這沒開的花就有這樣的香味兒,啊?”

秋桂用帕子捂住鼻子道:“太太也捂住鼻子,這味兒香的刺鼻子,咱們進屋子去說話罷。”

朱嬤嬤也是這意思,鄰家的老夫人也道:“香的我頭疼。不行,我家去了。”

朱繡偷偷嗅一嗅,還是什麼味兒也沒聞見。才想問,又看姆媽一臉憂色,索性按下不表。

且說常家把那桃花缸拉近自家院子,放在庭院正中,看熱鬨的人還未散去,就有人驚呼:“這花,快看這花!是不是要開了?”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那些花苞就打開來,開的極妍麗妖嬈,眾人都嘖嘖稱奇。有老於事的上年紀的人就說這是孬事,勸常家的人趕緊把這桃花樹丟了。那常陶齋卻十分喜悅,叫下人腳了紅綢條子,他親手掛在樹上,大開門扉,叫人觀賞:“後兒是我家大喜的正日子,這花原為了報喜來的!”

旁人都稱是,這桃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搬進了常家的門才開的,況且這樹原也是長在常家和湛家之間的,合該是應他常家。也有老者看那桃花樹花瓣落時有如粉色紗瘴,忙走開,家去叫閉門緊戶,不許開窗。

桃花開了不到半個時辰,朱繡隻覺肚中一墜,突突的疼,卻是要生了。

收生姥姥是用慣的熟人,各種準備早已妥當,她雖生的日子提前了些,家下人卻並不手忙腳亂。

朱嬤嬤一麵打發湛冬的長隨去候著湛冬從營裡回來,一麵心裡想著那桃樹,心裡頭沉甸甸的發慌。

朱繡心裡也有些奇怪,隻是沒精力細想,肚子裡的這孩子像是很著急似的,疼的頻率比生驥哥兒時要密集多了。

索性,這孩子也是體貼的,未到子時,已呱呱墜地。卻是個粉嘟嘟的小囡囡。

闔家大喜。

西鄰常家這一宿也很是不平靜。這常陶齋要宣揚他家的喜信桃花,一.夜不曾關大門,巡夜的兵丁從他家門前過,一眼就能看見當中的那棵桃樹,粉白的花瓣叫月光一照,白慘慘的嚇人。

次日,天剛亮,就有人特意經過常家,看那桃花紛飛。

常陶齋分外得意,早早的就起來,叫家人打來一壺好山泉水,親自去給桃樹澆水。

看熱鬨的人笑道:“看這樣子,隻怕還能開幾日。若是新娘子能沐著桃花雨進門,說起來,也是一樁奇事美談。”

常陶齋嘴角笑的都繃不住了,兩手擎著壺把清泉澆到太平缸裡,澆水時不小心碰了那樹一下,卻突聽嘎吱一聲,那花滿枝頭的樹乾竟如泥菩薩入水一樣,裂了。

殘枝敗花倒了一地,常陶齋站在缸前頭,和看花的人都愣住了。

“這!……”

此時隔著幾道牆的地方,朱繡睜開眼來,悵然若失又心滿意足。

朱嬤嬤本正看著外孫女的小臉愛個沒完,見閨女這樣,不免擔心,因問:“怎麼剛醒就愣呆呆的,可是身上有哪兒不舒坦?姑爺去前頭給你端湯了,一會子喝口熱湯。”

朱繡回神,輕輕搖頭,親了親小囡囡的繈褓,笑道:“沒有。隻是想起一個老朋友。”

“你才多大,嗤,就老朋友,什麼老朋友?”

朱繡心道,是陪伴而來打了一回醬油的金手指呀。她方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顆極旺盛妖嬈的桃樹,周身溢滿花瘴,枝丫張揚若鬼爪,頭頂上紫雷密布,卻都被一頁黃色的紙擋住了。那紙在雷光中變得越來越小,直至不見。那紙方才不見,紫雷就劈中桃樹,挨了一下就枝焦花枯,樹底下洇出一片血色來。這桃樹顫動起來,不知怎的縮成一點桃粉色小點,衝著夢中的她而來,卻被自己周身泛出一片金色光幕阻擋,不多時,那光幕與粉點都消亡了……

朱繡在夢中時分明聽到腦子裡說‘功德點歸零’,醒來後看到的外界雖並無不同,可腦子裡再沒有那習以為常的背景音了,陪伴了兩世的係統,終是說再見了。

朱繡用手指輕撫閨女的小臉,笑道:“我們囡囡是個福娃娃。”夢裡的那粉點分明是衝著自己肚子來的,可這小寶貝卻沒受一點驚擾,安安穩穩的就落地了。

“可不是,我們生來就帶著福氣。”

“太太!”

“怎麼了?”朱繡聽是秋桂的聲音,問道。

“方才得了信,林老爺升去內閣,以後該稱閣老了!”城門將開,湛家的人就進都中給親友們報喜信去了,誰知竟帶回來這樣的好消息。

“大喜呀!林姑娘有位閣老父親,想來更能從容自在些。”朱嬤嬤笑道。

秋桂整衣淨手,才進來,喜道:“這是今兒大朝的事,還有一事呢,您聽了更喜歡!”

“彆賣關子,快說!”

秋桂撲哧笑道:“林老爺因感念聖恩,言家中僅有他與女兒兩人,當朝把半數的家產都捐給了國庫。萬歲爺說林老爺忠於王事,功勳卓著,與他君臣相得,念林老爺膝下隻有林姑娘一個女孩兒,竟破例封林姑娘‘縣君’的爵位,食邑三百戶!”

朱繡一驚,忙問:“果真!”

“果真!”

朱繡長出一口氣,笑道:“有實封的縣主,林妹妹一生無虞了。”不管是嫁人也好,還是怎的,大慶的宗女比尋常女子要自由百倍,總能依著她的性情過日子的。

春柳卻悄悄拉著朱嬤嬤,到外間說:“閣老的位子是有數的,自然是內閣裡有人退,林老爺才能進。這退的就是隔壁常家親家祖父,那位老大人咳血不止,怕是不好了。”

朱嬤嬤擰了下眉頭,低聲道:“跟咱們不相乾。”

春柳急道:“您不知道,早晨常家挪回去的那株桃花樹,全枯了。挖開太平缸裡的泥,臭的很,那根不知什麼時候漚的都爛了,常家又不認這花跟他家相關了!我怕他們再攀扯咱們姐兒,那家老婆子的嘴,可損著呢。”

朱嬤嬤眉毛倒豎,呸了一聲,道:“跟我們姐兒有什麼關係!他們的樹是今兒枯死的,咱們姐兒昨晚子時前就落地了。再說,他們家的親家老爺都不好了,還說不是他家的預兆,誰信呐!”

常家人果然是想禍水東引,正巧湛家生的還是個女孩兒,渾說起來,卻也能扯的上。隻是他家太張揚,營裡的人都聽說了,都隻指著他家說三道四。

常陶齋氣的沒法子,不料午時剛過,城裡就有人來報信,說嶽家的鎮山太歲閣老仙去了,他那未過門的妻子有一年的孝,這婚事卻得延到出孝才能作。

明日就是親迎的正日子,臨門一腳,卻出了喪事。不僅旁人,就是常家自己也信了那桃樹原是妖異之兆,不吉利的很。常陶齋沒了嶽家的大靠山,如何再敢與高他一級,實打實軍功升遷的湛冬為難,當即偃旗息鼓,不敢鬨夭了。

不過,這卻與湛家和朱繡不相乾,驥哥兒這一輩,小囡囡雖生的比哥哥們晚,卻實打實是頭一個女孩兒,可以眼見的千嬌萬寵。至少出門子的時候,這堂兄弟加起來能有幾十個,哪家也不敢小覷了,但凡一點對不住,姑爺家裡也得掂量掂量他家兒子能不能經得住這些大舅哥們一人一拳頭。

湛冬守了一.夜,親自端湯遞水,看妻子和閨女的眼睛柔的能滴水。

朱嬤嬤抱起驥哥兒,香了乖孫一口,孤單老婆子且看不得這些,倒牙!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了,很舍不得。魚知道本文還有很多不足,希望能在以後的文裡精進文筆,爭取把故事講得更好。謝謝我的小天使們,愛你們!

感謝你們的陪伴,有你們真好!青山不改,流水長流,我們江湖再見!

新文《[傲慢與偏見]富貴淑女》大約在十號左右開,請小天使們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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