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謝過亮子出了派出所大廳,他再看到江元,想到家裡老爹下了死命令,必須要喊這個人回去吃飯的事,他臉色更沉。
他實在不滿意江元,雖說長相還算過得去,但他已經年紀一大把,都二十七的人了,比他還大幾歲。
工作雖然還湊合,在運輸隊上班,但有什麼用,他家裡有老實巴交的老爹,還有後媽,還有兩個還在上學,隻知吃喝的弟妹,那都是拖累。
有這些拖累,他也不知道養不養得活小妹。
最關鍵是,這個人定過親,也不知道他心裡麵曾經有沒有過那個人。
這樣一個人,哪裡配得上他白紙一樣的小妹。
文興民想到這些,看江元就很不順眼,他麵色冷如凝寒冰,說話也帶了幾分不客氣:
“這周末,你時間可能空出來?我小妹的事……”
“二哥。”
文莉在一旁,聽到文興民對江元開口的話,她眼皮一跳,猛地打斷了他。
“二哥,不早了,我們快些回去吧,爸媽他們在家該等著急了。”
文莉說著,去推了文興民一把:“你快去牽車,我去外麵等你。”
他們自行車停在派出所後麵的院子,從後院到派出所外麵,要一段路,但也不需要多少時間,沒必要特地等,文興民想這麼說,但他話還沒說出口,文莉又輕輕推了推他胳膊。
“二哥,你快去吧。”
文莉聲音軟軟的,透著撒嬌又隱隱帶著央求。
文興民默然一瞬,他幼時和三弟犯下的錯事,家裡人和他都沒有瞞過小妹,一直來,小妹在家乖巧,卻很沉默,她很少對家裡人撒嬌,更彆說對他和三弟兩個罪人,僅有的幾回,是她對家裡媽媽和大嫂,那時候他看了羨慕,卻知道小妹是永遠不會那樣對他和三弟的。
小時候的事,小時候的她不懂。
但後來她長大了,知道自己體弱,經常生病住院是因為二哥和三哥造成,心裡慢慢的也有了怨,也是在她懂事以後,她在他和三弟麵前就很沉默了,也很少再叫他們。
這是文興民這麼久來,第一次聽到文莉用撒嬌的口吻喊他,和他不客氣,和他親近。
文興民喉頭微哽,定定一會兒,他才低應一聲:“那行,你到外麵等我。”
文莉鬆一口氣,點點頭:“嗯嗯。”
“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文興民往後院去了,文莉看向江元,手指輕捏一下,略有些躊躇的問。
“嗯。”
江元點了點頭,沒拒絕,他掃一眼周圍,不大的院子,堆放著派出所的幾輛破舊自行車,還有準備重修後院宿舍的砂石,並沒有什麼適合談話的地方,想了想,他說:
“去外麵榕樹下吧。”
“嗯。”
太陽越來越曬,地麵有了熱度,腳一踩,地上的熱塵都會撲上腳麵,江元和文莉去了派出所外麵的大榕樹下。
榕樹葉密,擋了炙烤的陽光,隻些縷碎光自葉縫間散下來,落在兩人頭頂,發間。
文莉微垂著頭,掐捏一下窸窣碎光照著的白淨手指,猶豫著該怎麼說,先前二哥文興民沒對江元說完的話,她大概能猜到。
應該是為她的事,需要人上門談一談,合適的話,逼他負責。
不合適的話……
文莉想到了蘇桂蘭先前和她說的那門關係到男主的親。對文家人來說,她嫁給軍人隨軍,遠離目前回去可能麵對的各種議論,那也是一條不錯的路。
事情弄到現在,文莉都懷疑,這實際就是原書裡沒寫到的空白劇情了,隻不過原身和家裡人,當時也沒選擇男主,選了江元。
她原本,沒想這麼快。
她沒談過戀愛,在她的設想裡,她應該先和江元認識,慢慢熟悉,彼此吸引,再談一段纏纏綿綿的戀愛,然後結婚……
但現在,她沒得選了。
她不可能讓家裡人給她安排和陸放安相看,不管有沒有江元,她都不會和男主產生糾葛。
她也不可能讓家裡人用她名聲毀掉的事去逼江元娶她。
強人所難的一段婚姻,那不會有好結果的。
哪怕文莉確定,她不會像書裡原身那樣,給他戴綠帽。
但兩個人沒有一個好的,充滿期待的開始,要走下去也十分艱難。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搶在在家裡人逼婚江元前,試著打動他,讓他不是出於責任,逼迫的,和她試一段先婚後愛的愛情。
當然,如果他不願意,那她就要想彆的法子了…….
雖然,她現在沒有一點頭緒該怎麼辦,但勉強來的婚姻,她絕對不要。
“我......”
“這次的事,我有責任。”文莉想明白了,剛要開口,江元卻搶先一步道。
小姑娘的猶豫,他看在眼裡。
那天他但凡耐心一些,在河邊陪著她等一等,等和她同行的侄子回去給她帶件衣裳來換了,或者選擇更偏僻的路送她回去,今天的事便不會發生,她的名聲也不會受損。
這個年代,不論是在鄉下,還是在農村,名聲對一個女子都太重要了,有些不善意的議論甚至能逼死一個人。
他能猜到剛才文興民要和他說什麼事,也能想到,她打斷哥哥的話,大概是並不願意。
她知道他,他名聲不好,年紀也大了。
她不喜歡,不願意,很正常。
這實在不需要難為小姑娘說出來。
實際要解決她現在的困境,並不難。
隻要給她安排一份縣城的工作,讓她離開村裡那塊是非,時間長了,人們的記憶也淡了,等她工作穩定下來,生活適應了,還可以慢慢相看。
城裡的,農村的,以她的樣貌,多的是優秀的男兒趨之。
怎麼,都好過跟他。
“那天我該送你回去,是我的問題,你不用擔心......”
“不是,”
文莉愣了下,她沒想到江元會把這件事歸咎在他自己身上,反應過來,她打斷江元。
“這事和你沒有關係,是我自己不謹慎,回去路上撞到了人,還沒引起警惕。”
文莉從前吃過幫彆人,卻惹上一身是非,最後家裡人花大代價才替她平息風波的苦,她也不想道德綁架彆人。
“你隻是恰好出現,好心救了我。”
“救一個人,是沒錯的。所以,你沒有必要把事情把自己身上攬,你沒有責任,沒有人有權利把這事歸咎你,如果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好事,救的人負責,那以後誰還敢輕易救人,做好事?”
江元個子高,文莉和他說話的時候,需要稍微仰起臉,雪白纖長的頸子顯出來,道道光束透過榕樹葉打在她釉白的臉上,襯得她肌膚越發潤澤剔透,清淩如水的眸子澄澈認真。
小姑娘生得好,從那天他下水遊到她麵前,她轉頭那一刹,他就知道。
他頭一回看一個姑娘看得晃神。
可這一刻,他又明悟,她不止生得好看。
他從來不知道還會有女孩兒長成這般模樣,分明比嬌蘭還嬌弱,偏偏又有雪蓮的稚潔,梅的傲骨堅韌。
江元眼眸定定看著文莉,到嘴的話,下過的決定,他突然不想再說出來。
胸腔裡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猛地撞擊了一下,劇烈顫動起,不疼,隻麻麻的,帶著一股難以忽視的癢意。
他是個男人,心裡清楚,他生了妄念,想把眼前這株世間少有的珍寶,據為己有。
江元想起這幾天他的不對勁,每天數著日子度日,突發奇想把要送人的自行車票換成了自行車,還莫名其妙去置了幾套新衣褲。
甚至上午,他誤會她還衣裳是帶著她心愛的人過來,他心裡的那突起的悶堵…..
一切都有了出處。
隻是現在動念更徹底,讓他想不惜一切,隻要留下她。
“那個,我說這些的意思是,我很感激你那天救了我,今天的事隻是意外,沒什麼的。”
江元不吭聲,文莉嘴一抿,後悔了,她話說得有點快,過於偉光正,讓她本來要說的話有點說不出口了。
“我明白。”江元垂眸,掩下眸中晦澀,回道。
“嗯,你明白就行。”
文莉掐一把指尖,勉強笑一下。
如果時間可以倒回,文莉真是要給狠狠給自己一下,怎麼嘴就那麼快呢。
“那個,剛才我二哥,應該是想要你周末去我家。”
文莉輕咬一口唇裡內肉,還是決定硬著頭皮,迂回一下,試著能掰回局麵。
“你應該知道,他們叫你去我家什麼事吧?”
到底要麵對這個問題。
江元靜默一瞬,回:“嗯,我知道。”
江元聲音沉醇,帶著些沙質感,聽得人耳窩發癢,心尖微微悸顫。
文莉因為他的聲音,心裡更緊張了,她不自覺的繃緊腳尖,細白的手指慢慢捏住衣角。
“我能夠問你個問題嗎?”
她沒有繼續剛才的話……
江元一愣,須臾,他點點頭:“你問。”
“我先前在江家的時候,聽到二哥和江,伯父的談話,說你現在還沒成親,那......”
“你心裡有喜歡的人嗎?”文莉輕吸口氣,總算把想問的問出了口。
你心裡有喜歡的人嗎?
江元渾身一震,人僵在原地。
一個姑娘,漂亮,頂級漂亮明媚動人的姑娘,突然問一個單身的男人,問他心裡有沒有喜歡的人,意味著什麼……
江元不敢妄自揣測,他唇角動了動,想說話,但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他不敢開口。
文莉話已經問出口,也不允許自己反悔了,她也不去看江元這會兒什麼表情,她等了一會兒,沒聽到江元的聲音,她揪緊衣角的細白手指越發收緊,須臾,她用力抿一下唇,又一鼓作氣道:
“其實,我對你感覺還不錯……”
轟的一下!
有焰火似在江元耳邊腦中炸開,劈裡啪啦,亂做一團,胸腔裡的心臟陣陣顫起如鼓如雷。
他倏然抬眼,注視向麵前的姑娘。
清媚絕麗的少女因為緊張,不敢抬頭,隻一雙玉白手指如絞麻花一般緊揪著衣角,一雙玲瓏白玉耳紅透,香腮如敷粉暈染出層層緋色,片刻,她又屏了屏息啟唇道:
“如果…….”
“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沒有喜歡的人,那你要不要考慮下,把前麵那些事拋開,就簡簡單單的,我們,一起試試?”
總算把這關鍵的話說出來了,文莉揪緊的心微緩,她微吐口氣,又繼續道:
“嗯,我不算漂亮,但應該長得還算過得去,高中畢業,會做點家務,燒飯菜還行,就是,有點……”懶。
“好。”
文莉一個懶字還沒說出來,就兀然聽到江元吐出這麼一個字,她怔住:
“你說什麼?”
“我說,好,我們試試。”
江元回望向文莉,嗓音暗啞的定聲道。
他不知道文莉為什麼沒有提出要他拒絕他二哥邀請的話,反而提出要和他試試的想法,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深究。
但他可以確定,他現在,不想,也不願意她有任何後悔的機會。
江元大掌慢慢握緊,壓著心裡激湧繁雜的心緒,須臾,他笑一下,又溫聲問道文莉:
“既然要試,那麼,我們現在是確定的未婚戀人關係了?”
江元很少笑,不太適應,他隻唇角輕扯了下,漆深似海的眸光柔緩下來,卻偏偏如朗月入懷,有種致命的吸引和誘惑。
文莉本來就吃江元的顏,這會兒看著他這麼一笑,她不由看愣一瞬,心跳猛地急速加快。
有種要命的感覺!
再聽到江元的問題,她直接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