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漫長,到後半夜天更涼起來。
冷風透過門縫窗隙竄進屋內,透著陣陣涼意。
床上兩人緊緊相擁著,男人身上熱氣足,倒不至於太冷。
隻是一片昏暗中,江元卻睡得並不安穩。
大概是驟然得知太過匪夷所思,超脫科學的真相。
他思慮重,也太在乎,太過擔心,激情過後,江元摟著文莉沉沉睡過去,便一個又一個夢境接連而來。
他一會兒夢到文莉身份暴露,被秘密人員帶走。
一會兒又夢見文莉魂魄和身體無法融合,上一刻她還軟嬌的摟抱著他,下一瞬忽然就沒了氣息,在他懷裡身體慢慢僵冷下去......
一陣冷風襲過,江元頭微側,下一瞬,他心頭一悸,猛地自夢中醒了過來。
腦中還殘餘著先前混亂的夢境。
夢境太過真實。
她僵冷的身子似乎還壓在他手腕間。
江元猛地睜開眼,倏然轉頭看向了身邊的人。
昏暗中,江元隻隱隱能看到懷裡人的一個輪廓,他不敢動彈。
片刻後,他抬起手小心翼翼的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僵的手指感受到她輕輕呼出的熱息。
他神色微緩,輕輕撫一下她柔嫩的臉頰,又攬緊她一些,低頭吻過她眉心,眼尾,鼻尖......最後到唇角。
真切感觸到她身體的暖熱,他先前不安惶悸的心才算落地。
但到這會兒,他也睡不著了。
他一瞬不瞬的緊緊盯著懷裡的人,生怕夢境裡的畫麵成為真實。
直到天光泛白,屋子裡的昏暗褪去一些,有微微的白光照進來,江元才微動了動身子,片刻後,他輕輕鬆開文莉,給她掖好被子,起了身。
文莉怕冷,這具身體也不怎麼聚熱氣,抱著的一個大暖爐突然離開,她下意識伸手去撈,卻撈了個空,冷風襲進被窩,她激靈一下,也迷迷糊糊醒了。
“怎麼了?”
屋子裡還暗著,文莉微眯著的眼隻依稀看見江元高大的輪廓身影。
“吵醒你了?”
江元動作已經很輕,沒想到還是把文莉吵醒了,他正在穿褲子的身形一頓,須臾,他扣好皮帶,轉過身,柔聲道。
“有些冷。”
文莉回一聲,這會兒她清醒了些,注意到江元在穿衣裳,問道他:“你這是要起來了?幾點了?”
“還早,你繼續睡。”
聽到文莉說冷,江元去櫃子裡又抱了床被子過來,攤開給文莉蓋上,回她道。
想了想,又和她說道:“我要去趟單位,把假請了,再去把試卷拿回來,還有,村裡我也打算回去一趟,去你屋子看看,有沒有落下什麼書或者本子,安心一些。”
做了那些夢,江元不做點什麼心裡總是不安。
他要儘快處理好這些,如果京城那邊再談不攏,他打算直接帶她去一趟。
她的身體,現在是他最不放心的。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文莉身子微微撐起,要起身。
“不用,現在傅成的事剛出來,村裡應該議論著,你要是想他們了,過些天我再陪你回去一趟。”
“哦,好吧。”
文莉聞言,又躺了回去。
“我前兩天用燒剩下的煤給又烤了些餅乾,還做了點酥餅,你給他們帶回去。”
回去一趟,空著手總不好。
“嗯,好,我等會帶上。”
江元應下來。
“早飯我等會兒給你熱鍋裡,你起來記得吃,我今天會儘早回來。”
“恩,知道了。”
——
江元去洗澡間洗漱好,去廚房拿蒸鍋給文莉蒸了一小碗米飯和一個蒸蛋,就出門去單位家屬院找了楊主任請假。
張師傅被抓的事已經過去一周,運輸隊該查處的人都查過一遍,後續工作也已經安排好,穩定下來,也能轉的開了。
江元本身婚假沒休完,就上了班,人又一大早找來,顯然家裡出了什麼急事,楊主任不好推脫,就給批了假。
請完假,江元去了革/委.會。
一般證據到了革/委/會,不管大的小的,他們都會進行封檔處理。
試卷要拿出來容易也不容易,稍微找兩個人,就能辦到。
隻是文莉這事特殊,江元不敢冒一絲被旁人知道察覺的風險,自己親自去處理最保險。
昨天處理傅成這事的是革/委/會馮副主任。
他今年已經五十,再乾幾年就可以安穩退休的人,沒彆的地方那些副主任那些拚勁。
他昨天接手江元報的案,隻當是小問題,他就很表示重視的接了。
哪知道最後憑空冒出一封信來。
這年頭沒有監控什麼的,郵局一天不知道經手多少信件,要查這麼一封十幾天前,一點線索頭緒都沒有的信,那無疑是大海撈針。
實在是件看不到頭還累人的活。
關鍵也不是什麼大案子,沒什麼好處。
革/委/會最近人手又吃緊,他是一點不想理會。
但想到昨天他接過來的電話,他又吃不準江元的情況,不好不理。
他正頭疼該怎麼處理,哪知道江元又找上門來,說這事他自己查,隻是要把學校的試卷給他,他要拿去有用。
當然,如果最後他查出什麼了,這事還是歸馮副主任他們查的。
馮副主任一聽,覺得挺好,這件案子就挺小,那什麼試卷也不是什麼重要物證,趕緊就同意了。
於是江元十分順利的從革委會拿到了試卷。
之後,他騎著車找到一個偏僻無人的垃圾堆,親自把那些試卷給燒了個乾淨。
燒完信,為了弄清楚那封憑空出現的信,江元先騎車去了趟傅成縣城的家和先前工作的單位,打聽清楚了傅成的情況,才轉道去的文家村。
——
文家人今天也起了個大早。
昨晚文興國回來把傅成的事一說,文家人臉色都難看得緊。
要不是天太晚了,傅成也還沒被放回來,他們又要跑知青點給傅成一點顏色瞧。
不提那封憑空出現的信件,他們和文莉看法差不多,他們都覺得傅成沒腦子。
他要真喜歡文莉,說服家裡人從縣城請個媒人來趟鄉下不是多難的事。
他倒好,什麼都不了解,自己辭了工作跑鄉下來,最後還賴上了他們家。
文莉嫁人還沒多久,先前還發生過一些事,傅成的事出來,讓文家人又被村裡人議論上了。
真是夠憋氣。
聽說傅成已經從縣城回到知青點。
蘇桂蘭就催著文建山和幾個兒子出了門,讓他們去把傅成揪去村委,早點還文家和文莉一個清白。
看到江元,他們都愣了下。
文興國最先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我回來看看,還準備找傅成聊聊。”
“那封信既然存在,我想寄信的人應該也關注了傅成,我打算從他這裡作為突破口。”
“這事我們昨晚也商量過了。”
文興民昨晚回來的,為了文莉的事,他今天沒去縣城,在一旁聽見,他接口道,又看向江元:
“這封信表麵看是衝著莉寶兒來的,但實際也可能是衝著你們的婚姻關係來的。”
“莉寶兒這些年一直很乖,不惹事,很少和人結怨,她都畢業這麼久了,和那個傅成都沒有一點關係,一結婚,卻突然一封信寄去給了傅成,這事是很不尋常,還是查清楚的好。”
“我們最近會注意村子裡有沒有什麼陌生人出現打探傅成的消息的。”
文興民的話很好懂,就是告訴江元,文莉和那封信沒關係,很可能是因為江元受了無妄之災。
江元不反駁這個,隻說:“一哥的意思我懂,這事我會查清楚,先去見見傅成吧。”
傅成才從縣城回來,他今天早上才被革/委/會的人談話警告過後放出來,他身上沒有多少錢。
飯都沒敢在縣城吃,坐縣城到鎮上的第一班車回來的。
回到知青點,他能感覺到原來對他很同情的知青看他的眼神變了。
還一個個的上來打探他被帶去革/委/會的情況。
傅成有些受不了這個,乾脆躲進了屋子裡,不理會人。
江元和文家人找過來,他看到他們,心裡就恨得不行。
“你們是來找我去道歉澄清的?我知道了,但我現在不舒服,晚些去。”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文興國聽到傅成的話,火一下上來了,上前拽了傅成就要開揍。
“老大住手!”
文建山出聲喝道文興國。
“我們是來讓傅成把事情說清楚,道歉給你小妹澄清清白的,不是來打人的。”
到冬天了,地裡的活不多,上工的時間也往後推了推。
知青點的知青們都在。
不同於上一回,因為同情傅成被拋棄,他們各個站出來幫忙攔著文家人,這一回,他們都站在門口沒有動,隻是臉色還是難看的。
他們畢竟是一個團體。
文建山就是知道這個,才攔住文興國,他看向圍在門口的知青們:
“我們家不是欺負人的人家,傅成說我小閨女和她談過,還和他有約定的事,昨天革/委/會的人已經幫忙調查清楚了......”
文建山把事情大概說了下,那些知青聽了都不由麵麵相覷。
雖然傅成被革/委/會的帶走,他們就猜到傅成可能是汙蔑了文家,但也沒想到是這麼個情況。
一時間大夥都像看傻子一樣的看傅成。
傅成受不了這樣的目光。
他忍不住吼道:
“是,我是沒搞清楚,但我這也是受的無妄之災,那封信是以文莉的名義寫的,事情肯定和她有關,我也不算冤枉了她。”
“你怎麼不說是你可能得罪了人?或者誰要你臨時工的工作,才會有了那一封信的出現?”
江元冷聲道。
“我去你所在單位打聽了,你臨時工的工作一辭掉,就被人給頂了,頂的那個人,先前還和你走得挺近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