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江梅先回去,這裡我來處理。”
江元沉著臉收回腳,伸手拿過文莉手裡的棍子,和文莉說道。
文莉看一眼江元,他臉色不好看,整個人寒霜一樣的透著冷,但還算冷靜,不至於做出什麼見血的事。
她抿一下嘴,又瞥一眼地上的丁楊林,丁楊林這會兒臉上冷汗一把把一把,白得嘴唇都沒了血色,他身子還佝縮著,雙手抱著微蜷的斷腿,在嘶聲呼痛呻.吟。
這種敗類,這個樣子才適合他。
文莉收回眼沒再看,遲疑著,她和江元說了句:
“那我們先回去,你多注意.....”
文莉話沒說完,江元卻意會到她意思,他輕點下頭,應道:“嗯,我知道,彆擔心,不會有事。”又輕拍一下文莉胳膊,示意她快回去。
文莉見他心裡有數,沒再管,去拉了邊上還在默默掉淚的江梅:
“走吧,我們先回去,這裡交給你大哥。”
江梅抬起淚眼看一眼文莉,又小心的看了眼大哥江元,她嘴動了動,最終什麼都沒說,跟著文莉往竹林外去了。
——
“先去我們那邊。”
竹林就在江家邊上,出來正對門就是江家,這會兒宴席已經開始上菜了,先上的是一些涼菜。
有孩子的人家在招呼著自己的孩子上桌,沒孩子的人家在分筷子和碗,沒人注意到外麵。
江梅這會兒滿臉淚痕,眼紅腫著,頭發還在先前被抓亂了,不適合被人看到,文莉趁大家不注意,和江梅說一聲,拿鑰匙打開了他們小院的門。
拉著江梅到了她和江元的小屋,文莉拿盆去倒了熱水壺裡的水,又去拿了塊沒用過的毛巾,遞給江梅:
“洗把臉吧。”
“嗯,謝謝大嫂。”
江梅輕輕應一聲,道了謝,接過毛巾去洗臉架的地方洗了臉。
熱水敷過淚痕滿滿的臉,熱氣熏過腫脹酸澀的眼,江梅緩過一些氣,人慢慢平靜下來。
文莉看她洗好臉,就去拿了梳子過來給她梳頭發。
她沒把梳子遞給江梅,而是捏著梳子直接繞去江梅身後,給她把還紮著一半頭發的發圈一點點鬆了下來。
“我自己來吧,大嫂。”
江梅被她的動作弄得一怔,回過神,她有些無措的說道。
“不用,頭發有些打結,我幫你會省些痛,你彆動就是。”
文莉回一聲,把發圈套手腕上,就拿了梳子去理打結的地方。
江梅鼻尖一酸,眼又紅了,她用力抿一下嘴,才把眼裡的淚意忍住。
文莉做針線活這些不行,梳頭化妝這些卻很擅長,她很快給江梅綁了兩個美美的麻花辮。
給江梅梳好頭,文莉看著她紅腫的眼,還有些憔悴的臉,想了想又去拿了她的粉餅和口紅。
拿手暈了,給江梅上了個妝。
江梅從頭到尾都沒動過,甚至都沒問文莉要做什麼,就乖乖的站在那兒由著文莉在她頭上,臉上折騰。
文莉上妝速度快,沒多久就停下了手,她收好口紅,又拉著江梅到了梳妝台前。
“看看,好看嗎?”
江梅從先前文莉給她梳頭的時候,就有些呆呆的,她不知道文莉想做什麼,隻是本能的信任她,被文莉拉著到了梳妝台前,她也隻是看著文莉,聽到文莉的話,她才下意識偏頭看向了梳妝鏡。
霎時愣住。
鏡中的少女綁著兩條鬆垮的麻花辮,鵝蛋臉,下巴瘦尖,肌膚清透,一雙微紅的眼,眸光盈盈如水,說不出的我見猶憐。
江梅看著鏡中的人,怔怔的不知道該什麼反應。
那分明是她,又不似她。
她從來沒這麼美過。
準確的說,她從來不知道,她也可以這麼好看。
見江梅愣住,文莉在心裡暗出了一口氣,還在乎自己樣貌就好,她是不太會哄人的,但她不開心的時候,就會把自己折騰一番,換個心情。
剛才把江梅從竹林裡牽回來,看著她那雙死寂的眼,她真怕她會做出什麼傻事。
雖然江梅在說她和丁楊林的事情的時候,沒有具體提過她和丁楊林到哪一步了。
但她先前跟著江梅他們進竹林,循聲找過去的時候,她親耳聽到了丁楊林那句肮臟的汙語。
她先前不肯把這事告訴給家裡知道,估計也有這個原因在裡麵。
現在這事鬨出來,她心裡肯定很難受,崩潰。
十幾歲的小姑娘,什麼事都沒經過,人生最美好的時候,卻遭遇到一場巨大的愛情騙局,被騙了一切。
對身心都是一種摧殘,尋常人要走出來,太難了。
心裡把丁楊林那個渣宰又咒罵了一遍,文莉笑一下,問道江梅。
“喜歡這個樣子嗎?”
江梅發著愣,又聽到文莉問,她才回過神,用力的點了下頭:“嗯。”
哪怕先前才經曆了絕望不幸,可當江梅看著鏡中的自己,她依然感覺到了美好。
“喜歡就好。”
“我會畫好幾種妝,以後我慢慢教你。”
文莉笑著說道,頓一下,又說:
“那個人渣的事,你彆擔心,你大哥會處理好,他以後再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江梅聞言,垂在身側的手緊攥了下,須臾,她抬頭看向文莉問道:
“嫂子,你們不怪我嗎?”
文莉一愣,沒明白江梅的意思:“怪你什麼?”
“我,”
江梅唇動了動,過了一會兒,她低下頭,說道:“我不知羞恥,背著家裡和人交往,給家裡人添麻煩,甚至後麵要是事情傳出去......”
“喜歡一個人是不知羞恥嗎?”
文莉打斷江梅。
“每個人都有喜歡人的權利,都會控製不住自己的心,這是很正常的事。
至於沒給家裡人說這事,你確實做錯了,但不至於像你說的那麼嚴重。”
“你沒必要一直想這件事。”
“江梅,你剛才在鏡子裡也看到了,你還年輕著,才十八,最好的年紀,以後的日子還很長很長,你不需要因為一個渣男有什麼包袱,他隻是你生命裡特彆特彆短暫的一瞬,一個過客而已。”
“還有,給家裡人添麻煩這件事,你也說了,家裡人,我們是家人,那你的事就不是麻煩。”
“至於你擔心事情傳出去,會造成什麼影響,這點的話,我感覺,問題也不是很大。”
“首先,我說了,這事你大哥會處理,你知道你大哥那個人,他做事一向嚴密周到,他不會讓你擔心的事發生。”
“退一萬步,就算這事意外傳了出去,隻要你內心夠強大,旁人的言語就傷不到你。
你要記住,你沒錯,錯的不是你,而是人麵獸心的渣男,你隻是相信了愛情,然而渣男借著愛情欺騙了你。”
“還有,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覺得承受不住那些謠言。嫂子也不會不管你。”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讓全家都搬縣城去罷了。
高考都恢複了,好日子不遠了,這點事算什麼了不得的。
文莉說完,又看向了江梅:“你相信嫂子嗎?”
文莉神色整肅,一雙漂亮的眼裡全是鄭重認真,江梅對上她的眼睛,鼻尖一酸,淚從眼眶裡滾了出來。
“相信!”
“我相信嫂子!”
江梅用力的點頭,泣不成聲,文莉過去抱住了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沒什麼大不了的,都會過去的。”
......
“好了,快彆哭了,再哭我給你畫的妝就不好補了。”
文莉等江梅放聲哭了一會兒,鬆開她,看一眼她的臉,說道。
文莉說得鄭重其事,江梅下意識的收了淚,須臾,她輕輕吸口氣,說道:“大嫂,我知道了,我不會做傻事的。”
“嗯,我相信。”
文莉去拿了一張乾手絹過來,給江梅哭花了臉的地方擦了擦,應道。
她感覺江梅一定能走出來的,不是每個女孩子都能從一個人長時間有預謀的p.u.a裡麵清醒過來的,江梅能夠做到這點,已經很厲害。
“好了,這會兒菜估計都上得差不多了,我們趕緊過去,不然等會爸他們一個人都找不到,該擔心讓人出去找了。”
給江梅又稍微補了一下妝,文莉說道。
江梅聞言,點了點頭:“好。”隨後又輕輕吸下鼻子,和文莉從這邊院子過去了。
確實像文莉說的那樣,他們到的時候,最後一道大菜都上完了,江老頭正在到處找他們,看到文莉,他就問道:
“你們去哪兒了?該開吃了,江元呢?”
江老頭說著,朝文莉她們過來的方向看了一眼,沒看到人,又收回眼,注意到文莉邊上的江梅,他一愣。
“江梅怎麼了?”
文莉給江梅補畫過裝,旁人第一眼隻能注意到她的美,彆的不會注意到,但江老頭是江梅的爹,對自家閨女再清楚不過,他一眼看出來江梅有不對勁,眼睛紅紅的,似乎哭過。
江梅聞言,緊了緊手,沒敢說話。
她現在聲音啞著,說話會露餡。
“沒什麼事,爸,我回了趟屋,給江梅也收拾了一下,江元有點事,出去了,很快回來。”
文莉笑著回了江老頭,又說道:“爸,我們先過去吃吧,晚些如果江元回不來,就由我單獨給大家敬酒,不礙事。”
“嗯,行。”
文莉的話,江老頭現在很聽,他又看了一眼江梅,應道。
——
江元不在,文莉就要負責陪江姥姥他們。
江姥姥是很開明的一個老人家,得知江元有事出去了,也沒多問什麼,樂嗬嗬的和文莉說著話,一邊吃菜。
文興遠在另外一桌,和江元舅舅他們坐在一塊兒,今天這場擺酒,幸虧有他在,不然文莉不在,江元也不在,還不知道怎麼收場。
吃著飯,文興遠在看到文莉去盛飯的時候,過來找了趟文莉,瞥一眼四周沒人,他問道:
“妹夫不是去找你們了嗎?怎麼沒跟著一起回來?”
文莉一愣:“三哥,是你告訴江元我去竹林那邊了?”
“你還說呢,自己小小一個,抄著根柴火棍就出去了,你能打得過誰呀。”
文興遠沒好氣的白了文莉一眼,到底不好在這個場合和她深究,隻瞥一眼正在文莉那桌低頭吃飯的江梅,又小聲問道文莉:
“沒什麼事吧?妹夫一直沒回來,是不是很難解決?”
文莉一頓,回了句:“沒事。”
江梅的事事關她的清譽,所以哪怕文興遠是文莉哥哥,她也沒打算說。
文興遠也沒想知道,他隻是擔心文莉和江元,聽文莉這麼說了,他也不問了,盛了飯回了自己座位。
江元到酒席結束都沒回來,敬酒都是文莉去敬的,等酒席吃好,文興遠幫著文莉送的客。
江元姥姥年紀大了,受不住熬,能來這一趟,都是實在高興文莉考上大學的事。
她吃過飯,拉著文莉的手和她說,讓她和江元好好的後,就讓顧西背著她回去了。
她要回去,顧家人自然也都要走了。
送走他們,江家就剩了江家人和文興遠。
這回江家請客坐了差不多二十桌。
借了不少人家的桌凳,許多人家家裡就一套桌凳,得趕緊還回去,江元不在,文興遠主動擔了江元的活,和江河一道去還桌凳。
從縣城請回來的大廚和幫工負責收拾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