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到一邊,不妨礙他們辦公務。”
確定文莉沒事,好好的待在他懷裡,江元按下心裡未消的餘悸,拿過文莉手裡的鑰匙遞給了這會兒過來了安全部門的人,就帶著文莉到了一邊等著。
因為不確定袁月手裡是不是真的有木倉,安全部門的人都格外小心。
在把鐵鎖打開,大門鐵鎖鏈拿下後,他們沒直接開門,先對裡麵喊話道:
“裡麵的祝倩,袁月,人可以犯錯,不能犯罪,但既然犯了罪,咱們就要麵對。”
“隻要你們出來,積極認罪,服從改造,還有能重新做人的一天!”
“怎麼辦啊,不是說安全部門的人已經撤了嗎?”
“他們怎麼會這麼快趕過來的啊?”
倉庫大門鎖著,廢鐵堆積的倉庫裡,昏暗潮濕,這會兒裡麵唯一的一盞昏黃的燈開著,也暗沉無比。
袁月站在門口,聽著外麵的勸喊聲,整個人慌得六神無主,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到這一刻,袁月終於感到了後悔。她怎麼就鬼迷心竅,跟著祝倩這個丟掉阿公提前跑了的女人乾了呢。
一個多月前,她阿公被抓,媽媽也被帶走接去審問,爸爸帶著家裡的所有錢財工作調任消失,她跑到工作單位去找人,卻被告知她爸已經登報和她斷絕關係。
她找不到她爸,沒有錢生存,家裡的房子因為是她爸單位分配的,如今他人調走,房子就要進行再分配,街道那邊通知她,要她儘快搬離。
但她沒有錢,阿公的房子也被查封,能搬到哪裡去。
學校?
她從來那麼自尊的一個人,根本不想這個時候去到學校去接受人的異樣眼光。
十天前,在街道拿出的最後期限裡,她沒有辦法,隻能變賣了家裡的所有家具電器,帶著行李去找了她對象張萬年。
張萬年是鋼鐵廠後勤主任的兒子,這回城東這邊受整頓,他爸因為膽子小,什麼事都沒敢參與,逃過了一劫。
張萬年從小就喜歡貼在她身邊獻殷勤,那天她被黃娟叫去辦公室,沒和建築係那個去成西湖邊,出去瞎逛的時候遇到了張萬年。
這次高考,張萬年沒考上z大,但他也算能混的人,不知道走什麼路子進了革委會,還當上了一個副主任。
雖然現在革委會不再吃香了,但該有的福利還是有。
碰到的那天,他身後還跟著幾個下屬,他穿著白襯衫黑褲子,嘴上叼一根煙,吐煙霧的樣子看著還挺讓人心動的。
她就這麼和他混在了一起。
她自認為她人已經是張萬年的了,那他就該負責她的以後。
但張萬年那個畜生,大概是擔心被她連累,她找上門後,他竟然躲了。
還讓他那個勢利眼的媽出麵來對付她。
各種言語羞辱她。
她從小到大,隻有她羞辱人的,哪有彆人羞辱她的,她受不了那個氣,拎著箱子氣衝衝的走了。
走的時候硬氣,出來後卻發現自己連落腳地都沒有了,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回學校的時候,她遇到了祝倩。
祝倩告訴她,她有很多錢。
她也知道她現在很慘,她可以帶她去開始新的人生,但她必須聽她的。
祝倩對香江的描述實在太過美好,美好到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趕緊過去重新開始。
於是,原本恨祝倩恨得不行的她,很快答應了她的條件。
現在想來,她當時就應該去舉報祝倩,爭取戴罪立功,讓街道重新負責她的。
十天前她要是回學校上學的話,也不會被退學了。
這些話,袁月不敢當著祝倩的麵說出來,她隻哭著喊道祝倩:
“祝,祝倩,我,我不想坐牢,我幫你做事,是因為想讓你帶我去香江......”
“你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啊。”
“想什麼辦法?”
祝倩冷著一張臉回一聲。
她實在沒想到袁月這個蠢貨,不但沒把文莉那個賤人綁回來,還給人帶了路,直接給她來了個甕中捉鱉。
她窩在這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隱忍一個多月,耗費了大半錢財出去,就是為了能把文莉解決掉。
結果如今一切都毀了。
祝倩咬著一口牙,捏著尖刀的手用力握緊。
“想辦法出去啊?你不是那麼厲害嗎?”
袁月現在不管那麼多,她就想要趕緊逃,她不想坐牢,所以哪怕她恨祝倩恨得要死,她也對她說儘了好話。
“你不是會預知嗎?”
“你當初都能算到我阿公會供出一切,提前準備了這個倉庫備用,還弄了那麼多吃的,那你總想了彆的出路吧?”
“沒有!沒有彆的出路。”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笨,不但計劃失敗,還直接掉進了那個賤人的套子裡。”
祝倩又咬牙一聲,她惱怒的看向袁月:
“而且,就算有後門,你以為安全部門會那麼傻,再留一條路讓我逃一次嗎?”
“那怎麼辦啊?”
袁月又哭起來。
“那我們現在出去嗎......”
“我不會出去!”
出去這個詞,似乎刺激到祝倩,她立即衝袁月吼一聲:
“就是死,我也不會再讓自己被抓。”
“我和你是不一樣的!不一樣!”
“不一樣的,老天讓我活著,不是讓我未來半生在牢裡渡過的......”
祝倩喃喃一聲,她心裡極其不甘。
她可是得了老天厚待的人啊,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哪怕到這一刻,她都堅信,自己絕不會就這麼結束。
或許,她能重生一次,還有下一次呢?
猛然間,祝倩腦子裡劃過這個念頭。
須臾,她眼眸微動,低眸看了眼她手裡握著的刀。
這是她打算用來殺文莉的刀。
一早起,她就拿了磨刀石來磨得尖尖的。
“你,你要做什麼?”
祝倩的刀磨得光亮,這會兒她輕晃一下都反著光。
袁月一愣,像是反應過來什麼,她怕得後退兩步。
“我,我不是故意的,這事不能怪我.....”
“蠢貨。”
祝倩看著袁月怕得全身發抖,不停往後退的樣子,不屑的冷嗤了一聲。
片刻,她再看一眼刀,又不甘的看了眼大門的方向。
隻可惜,她沒能一刀結果了那個害人精......
“啊!”
“出什麼事了?”
聽到倉庫裡傳來的一聲袁月的尖叫,文莉神色微凜,趕緊問了一聲。
安全部門的人也是神色肅然,趕緊打開了門。
昏暗的倉庫裡,袁月呆呆的站在那裡,身上臉上濺滿了祝倩的血。
在她前方,祝倩倒在了血泊裡,胸口插了一把尖刀。
她眼睛一直瞪著大門的方向。
“彆看!”
文莉盯著眼前的一幕回不過神,下一瞬,江元那雙寬厚溫暖的大掌捂住了她的眼,在她耳邊低低道。
——
“還在想祝倩的事?”
安全部門的人第一時間上去檢查了祝倩情況,發現人已經沒了氣息後,他們沒有再叫救護車,隻迅速讓人處理了現場。
然後帶著唯一的知情人袁月回去接受審問了。
期間,文莉一直愣愣的,江元在邊上看到,微皺了下眉,他該早些帶她離開的。
“彆想了,她就是個偏激到發瘋的人。”
“會走到這一步並不奇怪,或許,她到死的時候,還想著她能再來一次呢。”
得到過一次機會的人,總是心存奢望,就不會珍惜眼下。
“恩,我知道。”
文莉回過神,點了一下頭。
她大概明白江元的意思,她就是一時沒緩過來。
其實祝倩的問題,當初她不試圖逃跑,在農場待個兩年,上麵確定她沒問題了,她就會被放了。
等時代的東風一來,憑借她知道的那些,怎麼都能過得很好。
就是先前,在小洋樓,如果她被抓了,也最多被關個幾年。
她真的是因為恨和偏激,一步錯,步步錯,最後接受不了現實,期盼著還能再有重生的機會,走上絕路。
“我們回去吧。”
看一眼已經被衝洗乾淨,重新關上的倉庫大門,文莉抬頭看向江元說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風大還是什麼,文莉感覺有些冷了,她現在隻想早點回家。
“好,我們回去。”
江元應一聲,不知想到什麼,他低眸看了一眼文莉的腿:
“還能走嗎?”
“嗯?”
文莉愣了一下,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她的腿,反應過來他可能是看到袁月踢她的事了。
“可以走,你看,完全沒問題。”
文莉笑著回江元一聲,然後當著他的麵抖了一下腿,還原地蹦了一下。
江元看著她的動作,默一瞬,他沒說什麼,伸手牽過了她的手,十指相扣:“走吧,回家。”
“莉莉!”
剛走出巷子,文莉和江元就碰到了正往巷子裡走的容琪和傅爭。
看到他們,容琪立即出聲喊道了文莉,之後又迅速跑向了她:
“怎麼樣?你有沒有受傷?”
“我,我剛才看到有個人被抬了出去,擔心得不行,發生了什麼事?是你們起衝突,然後動手了嗎?”
“那你有沒有傷到哪兒啊?”
容琪說著,就把文莉拉了過來仔細檢查。
傅爭在邊上也很擔心,但他有顧忌,並沒有上前,隻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文莉。
“我沒事,琪琪。”
有這麼一個朋友關心著,文莉心裡暖暖的,她由著容琪打量檢查,又看一眼傅爭,問道她們:
“你們怎麼來了啊?”
其實今天抓捕祝倩和袁月,不是袁月正撞到槍口上,而是他們為了捉住祝倩特地設的套。
釣魚這個主意是文莉最開始提出來的,但江元其實是不放心,也不太同意的。
不過文莉也算是提醒了江元。
他們先前確實摸排過一輪祝倩認識的人。
但如果那會兒祝倩根本沒聯係過他們,卻在他們解除警惕之後聯係上了呢。
想到這個,江元再次聯係了安全部門。
經過多天的走訪再排查,果然有大發現。
周副廠長的秘書沐大偉,在周副廠長被帶走接受調查後,他也受到了調查。
不過他這個人倒是很聰明,許多周副廠長觸碰過的利益關鍵,他都完美避開了,儘管大家都知道他不乾淨,卻拿不出實際的證據。
最終廠裡決定先把他停職。
沐大偉被停職以後,整天在家裡酗酒,人頹喪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就在十幾天前,他突然恢複,振作了精神,重新出門了,還十分頻繁。
三天前,他還以探親的名義,買了要去深城的火車票。
這兩年從深城那邊逃到香江的人數激增。
這時候他買去深城的火車票,用意就很讓人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