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裡有現成的廠房？”
文莉愣了一下,她看一眼同樣怔愣住的兩個哥哥，問道焦大隊長。
“是啊，現成的廠房，還是我們村剛造好沒多久的,你們要嗎？要的話,我帶你們去看看？”焦大隊長樂嗬嗬的道。
“您有現成的廠房,我們自然是想要的。”
片刻遲疑後，文莉笑著回道焦大隊長。
“隻是我有一點不太明白,村裡造好的廠房不自己用嗎？”
文莉有些不理解,造了廠房出來，不是為了辦廠嗎，怎麼現在要租出來了？
難道拱村這邊已經走到了彆人的前頭，這麼快就開始招商引資了？
“這.....”
焦大隊長臉色僵了下,見文興民視線望向了他,他很快又恢複如常，片刻，他沉吟一下,回道：
“這事呢，說來話長，要不我們去堂屋,坐下喝杯茶慢慢聊?”
文莉聞言看了眼二哥文興民。
文興民收到文莉的視線，朝焦大隊長點點頭：“勞煩。”
“那屋裡坐,屋裡坐。”
焦大隊長聞言，立即熱情的把他們往堂屋引。
焦家條件算不錯,修的青磚瓦房，院子裡和堂屋的地都澆過，牆是粉的石灰牆。
堂屋和文家的堂屋差不多大。
進屋就能看到一張大大的偉人畫像。
文莉他們坐下後,焦大隊長去拿了待客的茶碗來給文莉他們倒了茶。
文莉和文興民，文興遠各自雙手捧過道了謝。
“既然你們問到了，我就直說了。”
焦大隊長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他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坐下後就出聲道。
“那廠子，是我們去年年初打算開個造紙廠用的。”
“我們村壯勞力多，但村子裡的田少地也少，每年乾下來，夠大夥飽肚子外也就隻剩那麼一點盈餘。”
“附近工廠呢，人家對外招工少，村子裡的人一年能進去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出來，我和大隊那邊，就商量著一起辦個廠子，和上麵打好了申請，村裡呢自己籌了一筆款子，就開始造廠房了。”
焦大隊長說到這兒，頓一下，苦笑道：
“但我們平時管管地裡的活，解決下隊上雞毛蒜皮的小事還行，對辦廠子這個事啊，那是一竅不通。”
“連廠房需要造多大都弄不明白，隻知道大點總沒錯。”
“結果這錯就錯在了大點。”
“這廠房才建好呢，我們籌集的資金就給用完了。”
“村裡的人得知這事，頓時覺得辦廠這個事不靠譜。”
“大夥手裡本來就不多，先前集那些錢許多人心裡就不太樂意了，這回說什麼也不肯拿錢出來折騰了。”
“沒辦法，我隻能每天往外麵跑，想著從哪裡搞一筆錢回來把攤子支起來。”
“但跑了幾個月都沒一點信，上麵的領導現在看到我都怕了。”
焦大隊長說道這兒，端著茶缸子狠狠灌了一大口水。
他去年一年過的那是真的苦，一雙腿都走粗了，頭發愁白了，結果村裡人不信他，領導煩他，連家裡老伴兒都開始說他不靠譜。
“那現在，這廠子大隊裡是決定不辦了嗎？”
焦大隊長說得仔細，文莉聽明白了，她心裡隱隱有些激動。
該說什麼，簡直天上掉餡餅一樣的。
一個剛造好的廠房，可比幾間屋子拚湊起來的要完整，好得多。
文莉都想到到時候廠子產品生產出來怎麼去營銷，做品牌了，她用力捏握一下手，輕咳一聲，借著喝水掩下上翹的唇角，最後放下茶碗，問道焦大隊長。
“不辦了。”
焦大隊長回道文莉。
“十二月的時候，村裡的強子看到報紙，說是京市那邊開始鼓勵個體做生意了，這強子一貫膽子大，聽到這個消息，就和村裡幾個人搗騰上了。”
“把他們原來偷偷摸摸搞的那些，直接搬到了台麵上來。”
“他們會折騰啊，搞得風風火火的，村裡人眼熱，也跟風起來，一些人去附近廠門口買吃食，一些人跑去城區裡賣菜，各個都做得不錯。”
焦大隊長說道這兒，停頓一下，興許是覺得好笑，他笑了一聲：
“就連我家那老伴兒和兒子媳婦兒都有樣學樣，做起了粉條生意，這不，一大早就弄了一車粉條出去兜售了。”
“他們還說我，自己在家隨便折騰就能搞到錢，乾嘛要費那個勁兒去辦什麼廠子。”
“年前的時候，村子裡好些人找到我和大隊那邊，說廠子不辦了，就是辦他們也不會去上班。”
“如果大隊這邊能把廠房問題解決了，把錢退給他們最好了。”
文興民聽到這兒，微攏一下眉：
“也就是說，我們如果租下這個廠子，到時候開業也招不到工？”
“這確實是個問題。”
文莉聞言，神色微凝，她先前還真疏忽了這個。
拱村的人各個喜歡做生意，那誰還肯進廠子來。
去彆的村子裡招？
也不知道旁邊村是個什麼情況。
尤其現在也不似幾十年後，廠裡缺人了，直接開大車去外地招工。
現在的條件還達不到這樣。
“這，”
焦大隊長一噎，他也沒想到這事上，過片刻，他才勉強笑一下說道：“倒也不是招不到人，就是要招壯勞力有點難。”
“你們要開什麼廠啊？如果不是很累的活，村子裡還是很多人肯乾的。”
“當然啊，大部分是婦女，老人這樣的，年輕人嘛，肯定還是喜歡自己出去闖的。”
“我們要開食品廠。”
文莉遲疑一下回道焦大隊長，想了一下，她又說道：
“婦女，老人也行，就是大隊長你確定她們能願意進廠子嘛？”
“食品廠啊，那不是很累的活啊，先前我們村還有人去牛奶廠裡做過臨時工，食品廠的話，我們村的女人們完全可以啊。”
“你如果是這些人可以的話，那我敢保證，她們肯定樂意的。”
“這在還沒自由做生意的時候，大家可都搶著要進食品廠。”
“二哥，三哥，你們怎麼看？”
文莉聞言看向了文興民和文興遠。
文興遠研究磚頭燒製，畫圖都可以，但問他這種大事，他有點拿不定主意，下意識的看向了文興民。
“我們先去看看廠房吧。”被弟弟妹妹齊齊望著，文興民略想一下說道。
“那行。”
文莉沒再猶豫：“那大隊長你帶我們去看看廠房吧。”
“欸，行，你們等等啊，我去拿鑰匙。”
焦大隊長剛才還以為事情要泡湯了，沒想到峰回路轉，他趕緊應道。
焦大隊長回房拿了鑰匙，就帶著文莉他們往廠房去了。
廠房在文莉他們找過來的另外一條路上。
焦大隊長他們先前選址還是很用心的，廠房在的那條路比文莉他們先前過來時的路還要平坦，也要更寬一些。
拱村能在有限的條件裡發展得還不錯，和村子裡的人和乾部是分不開的。
他們開廠子，也要和村裡人和大隊乾部打交道，他們人如何，很重要，可以避免許多麻煩。
走了大概十多分鐘，文莉一行人到了廠房門口。
嶄新的廠房，周圍造了圍牆，兩邊是平方，中間造的二層小樓的樓房。
看到這房子文莉算是知道焦大隊長他們為什麼超預算了。
這廠房造得，和城南那些中型廠也相差不了太多了，唯一的可能也就是結構上不夠精細完善。
文家村幾個廠房，為了省錢，沒有哪個造成這樣的。
“怎麼樣，這房子不錯吧？那平房是我們造來做倉庫和庫房用的，二層小樓的樓房裡麵也造的很寬，柱子都很少的。”
焦大隊長打開鎖，把大門推開，轉身看著文莉他們問道。
“嗯，是還不錯，看得出來焦隊長當初耗了不少心血在裡麵。”
文莉笑著誇了一句。
看到這廠房，文莉心裡又狠狠激動起來，她稍微按捺一下，再次看了眼文興民。
文興民一瞬意外之後，眼裡也露出了滿意，注意到文莉看向了他，他微不可見的衝文莉點了點頭。
文莉心裡有數了，就問道焦大隊長：“我們感覺可以，就是焦隊長你們準備怎麼租這房子啊？”
“怎麼租啊？”
焦大隊長被問住了，自從這辦廠這事出來，他後麵辦許多事情不止要和大隊部的討論，還要召集村裡人開會才能討論出來。
先前他沒想過出租廠房的事，也就沒和大夥商議過。
“這個，事情突然，我得和村裡人商議後才能決定。”
焦隊長有些為難的說道，到底怕文莉他們跑了，他想一會兒：
“要不你們去我家等我，我去找村裡的人回來，當場問問他們。”
“村裡人不是都出去做生意了嗎？這樣您得跑好些地方了。”
要去找外出的人，那有得等了，人生地不熟的，乾坐著也難受，有這個時間，他們都能再去附近打探一些消息了。
畢竟廠房的事全是焦大隊長在說，具體什麼情況他們也不了解，還是再找人打聽一下，了解清楚了比較好。
於是文莉對焦大隊長說道：
“焦隊長，這廠房呢，我們是還滿意的，隻要條件合適，我們肯定會要。”
“就是我們下午也還有些事要辦，您看這樣行不行，你呢，今晚上就和大夥商量下，看這廠子怎麼租合適，明天，我們老時間到您家找您。”
“這樣也不會耽擱村裡人的事，是不是？”
焦大隊長有些不樂意，但他也知道文莉他們肯定不會等他一家家的去找人了，他猶豫片刻，最終點頭道：
“那，行吧。”
“那行，那我們就先不打擾您，先回去了，明天老時間見。”
確定下來後，文莉笑說一聲，和焦大隊長告辭了。
“二哥，三哥，我們去附近村子走一趟吧。”
和焦大隊長分開後，走到半道上，文莉轉頭看向文興民和文興遠說道。
“去附近村子做什麼？”文興遠不太懂文莉意圖，問了一聲。
文興民卻知道，他應道：“是要去邊上幾個村子走走看看。”
“除了廠房這個事，拱村這裡的周邊信息對我們也挺重要的，要我們今後要擴大規模，恐怕還得從周邊找人。”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文莉點了點頭：“打聽過詳細情況放心一些，如果真的像焦大隊長說的，那這廠房，隻要村裡的要求不太過分，我是想一定要拿下的。”
真正能拍地建廠房，怎麼也要等到幾年後，這幾年裡，拱村這廠房可以說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那就去吧，趁現在時間還早。”經過文興民和文莉一說，文興遠也明白過來，說道。
三人便一道往附近村子去了。
拱村這邊發展都還算不錯，路比較平坦。
不過比起膽子大，肯想敢乾，田間地裡已經看不到很多人的拱村，附近村子的人，應該還沒開始學拱村，自己做生意。
文莉他們一路走過去，能看到不少在田間地裡乾活的人。
文莉和文興民幾個不是村裡人，再加上生得好，穿著也不差，村子裡的人看到他們，都不免多打量幾眼，有幾個還直接上來問了文莉他們是誰，來村子裡是來乾嘛的。
文莉這一年多杭城到處跑，用的都是z大學生下來調研學習的理由，好用得很，這回也不例外。
她直接把包包裡的學生證拿了出來。。
果然，村裡人確定他們是z大學生後，熱情了許多。
文莉他們問的問題，她們也很樂意回答。
就如文莉他們預料的，這幾個村子的人都要謹慎保守很多。
大部分的人還是盼著年後附近廠子能對外招工。
等文莉問起拱村的事，他們都有些避諱，遲疑了一會兒才和他們說，拱村那邊的人膽子大，先前還是私底下偷偷的搞投機倒把，現在已經光明正大的搞起來了。
關於拱村廠房的事，文莉他們也問到了，確實如焦大隊長說的那樣，是他組織村裡人準備辦造紙廠用的。
不過廠子沒開起來的過程比焦大隊長說的還要曲折些，不止是焦大隊長他們冒進，把錢花超了的原因，還有他們幾個村子聯合起來抵製拱村的辦這個造紙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