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莉一愣:“你們去深城做什麼？”
“這不是馮軍從食品廠辭職了嗎，我們就來找了他舅，他舅一個朋友在深城辦了個廠子，那邊正好缺人，就介紹了他過去。”
娟子嫁人之前就是個耿直的性子，在文莉麵前不藏話，現在嫁人幾年了，還是這樣，文莉一問，她就說了。
邊上馮軍稍微有些尷尬，不過想到文莉是娟子最好的朋友，他也沒說什麼。
“你辭職了？”文莉聞言，不由看向了馮軍。
幾年前她在知道馮軍被新領導架空後，就猜馮軍在食品廠待不久，她原來還以為這個人會找來上好吃的呢。
結果幾年過去，她也沒見人來。
她和娟子通信也不好問這事，就放下了。
“嗯。”已經說出來了，馮軍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食品廠來了個新廠長，他不是做這行的料，一通折騰，現在食品廠效益很差，前些日子，食品廠還出現了事故，新廠長打算找我背鍋，我沒乾，乾脆辭職了。”
“這樣待下去是沒什麼意思。”
“現在杭城這邊也有不少單位的領導辭職出來自己單乾的，你這做法很明智。”
文莉沒說什麼早知道新廠長的事，她看得出來馮軍雖然坦然自己辭職的事，但多少有些不好受。
她起身去邊上櫃子裡，把先前江元買回來的柚子拿了出來，又問道：
“那你們現在去的那個廠子是個什麼廠呢？娟子過去做什麼？”
文莉問得直接，馮軍神色微頓一瞬，他不由看了一眼娟子。
“是電子廠，我不懂這個，他舅舅說，可能就暫時做流水線上的工作，等學會了再說。”
注意到馮軍的視線，娟子主動說道。
她是個天生樂觀的人，對工作什麼工種不算很在意，回答得也比較坦然。
文莉聞言，剝柚子的手卻慢了下來。
流水線的工作熬人，也沒什麼彆的上升空間。
“你前些年都想著要單乾，怎麼現在沒想法了？”遲疑許久，文莉終是問道。
她不想看到小姐妹未來幾年蹉跎在流水線上。
“不是沒想法。”馮軍苦笑一下。
“嗯？”文莉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由疑惑的去看向了娟子。
娟子上班多年，可她實際小姐妹也不多，文莉是她認為最好的一個了，注意到文莉視線，她也不怕什麼家醜不外揚，直接和文莉說道：
“馮軍前麵上班賺的錢，結婚前一直給他媽保管的，她說替他存著，婚後馮軍去找她拿，她才告訴他，那錢都給弟弟妹妹花掉了。”
！！
文莉眼眸微睜，這是她沒想到的。
娟子結婚那天，她見過娟子，吃了飯就走的，也真沒注意馮軍的家裡人。
“那.....”文莉想問馮軍怎麼處理的，但馮軍人在這兒，她也不好直接問。
不過娟子注意到文莉臉上神色，大概猜到她想問什麼，就自己回了：
“馮軍為這事和他家裡已經鬨掰了，錢拿回來一些，但不多。”
“這事我本來想給你說的，但那段時間，你不是在忙著上好吃嘛，我就不想拿這種瑣碎鬨心事來煩你。”
談到馮軍父母的問題，娟子臉上已經沒了笑，她輕吸口氣，又和文莉解釋了一句。
“什麼煩我啊，這事你就該說啊。”
文莉忍不住說一聲，她要早知道娟子身上發生了這種糟心事，她早寫信讓她過來了。
突然，文莉想到什麼，又問道：“你們從廠子裡離職了，那廠子分的房子呢？”
現在還不興什麼外出打工，又沒幾個月就要過年了，這時候鼓起勇氣闖深城，說不得娟子是遇到了更難的事，極可能是無路可走，迫不得已的選擇。
“是不是收回去了？”
“嗯。”娟子點了點頭。
“廠裡在馮軍辭職的第二天就來讓我們搬走了，我們手裡積蓄不多，在衢縣那邊要買了房，就不夠生活了，那邊工作又難找，才來找了他舅，讓他幫忙指一條路。”
“這事，是我對不起娟子。”
馮軍說著，眼有些紅。他最初娶娟子，是想給娟子幸福，沒想到，卻要她陪他流離失所。
“沒事，不要緊，日子會好的。”
娟子和馮軍結婚後，日子雖然過得苦，但感情還不錯，見馮軍喪氣的模樣，她沉一口氣，笑一下，去拉了拉馮軍袖子，寬慰道他。
文莉見他們這樣，心裡很難受，她兩輩子朋友都不多，娟子和容琪是她最交心的兩個。
她實在不想看到他們過得不好。
“你們彆去深城了，就在杭城吧。”文莉輕輕吸口氣，說道。
“深城那邊什麼情況，你們也不知道，雖然是你們舅舅介紹的廠子，但對方隻說缺人，也沒說做什麼工作。”
“萬一都隻給你們安排流水線的工作呢？”
“先前我去過一趟深城，那邊流水線的工作，宿舍環境都不算好的。”
“這......”馮軍聞言，遲疑了。
他何嘗不知道，隻是他現在做生意沒本錢，重新找工作，國營單位難進，私人的廠，不知根知底的，他也不敢進。
不然也不會想到找他舅舅幫忙了。
多年不聯係的舅舅，昨天他和娟子上門，舅媽的臉色他都不願意回想。
“我打算再開個服裝廠，正愁沒人替我打理，馮軍你是從基層做起來的，我聽二嫂說，你在食品廠的時候，不但管了生產，還幫著運營也管過，拉了不少單子，反正食品廠和服裝廠運營性質也沒什麼差，你願意的話，就試試？”看出馮軍的猶豫，文莉又說道。
“待遇就像我先前和你說的，你要工資可以，要分紅也成。”
“你要願意的話，就和娟子留下來，拱村那邊今年造了不少空屋出來出租，環境不算差，你和娟子可以住那邊，廠子這邊給你們出租金。”
“你負責服裝廠那邊，娟子的話，想做食品廠的工作，直接去上好吃就行，可以去生產部，也可以去銷售部。”
“莉莉，你......”
娟子動容的喊道文莉，她沒想到文莉會為她做到這份上，一時間，她眼睛酸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說實話，文莉說的事，她很心動，她並不想背井離鄉的去人生地不熟的深城，能留在杭城最好了。
娟子不由看向了馮軍。
“我願意。”
馮軍沒有猶豫，回道文莉。
他從來會審時度勢，上好吃的成功，他在衢縣早知道了，他原來被排擠的時候，不是沒想過來找文莉。
但上好吃做得太成功了，娟子和文莉是好友，他不願意她們的友情因為他變得不平等，才猶豫著遲遲沒有動作。
現在文莉說的服裝廠，聽她的意思，還沒有開。
這是他的機會，是他證明自己的機會。
“你服裝廠應該還沒開吧，我選擇分紅。”
“服裝廠的事，你都可以交給我，運營，買機器，招工各方麵......”
“我在食品廠這些年，彆的沒什麼收獲，認識了不少人，服裝廠的也有認識，我有信心能做好。”馮軍看向文莉，說道。
“至於娟子……”
馮軍說著，看了一眼娟子，最後道：“娟子就暫時不去食品廠了，我打算等穩定下來，送她去讀夜校。”
“其實，去深城我也是這麼打算的，等我穩定下來，就送娟子去學習，她還年輕，不該一輩子待在車間。”
馮軍是大學畢業，他有一定的前瞻性，自從高考恢複，他就深知文憑在將來肯定很重要。
得知有夜大後，他就打算著讓娟子去讀了。
但先前他在廠子裡舉步維艱，難以動作。
現在跳出來了，倒是好安排娟子了。
“那好，那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看得出馮軍是真心為娟子，文莉臉上的笑加深，回道。
——
把馮軍和娟子留住，文莉打電話叫了文興民和田芳，江梅他們回來吃飯，順便開會。
文興民和田芳他們接到電話，就猜到文莉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了。
看到馮軍和娟子，他們有一瞬驚訝，但大家原來就認識，聊幾句後就熟了。
得知文莉打算請馮軍來管服裝廠的事，文興民也不算太驚訝。
在聽了馮軍對現在服裝業的看法後，他對馮軍從原來的態度淡淡，變得熱切起來。
文莉見狀，就知道事情穩了，她懷著孕，之後的事，她就沒插手了，讓文興民和馮軍兩個去處理。
她隻喊道二嫂田芳和江梅，要她兩準備好圖紙，等廠子弄好，就可以開乾了。
初期，她不打算單獨開飾品廠，把飾品帶著服裝做，先試試。
馮軍辦事能力還是很厲害的，認識的人也是真的多。
資金到位，他沒多久就給找好了廠地，拉了生產線，還談好了原材料。
廠子設在拱村邊上的一個村子，那村子會縫紉機的婦女多。
服裝廠在準備兩個月後，也是臨近過年的時間，正式舉行了揭牌儀式。
取名，伊美人製衣廠。
揭牌那天，文莉去了。
之後的事，文莉就沒怎麼管了，交給了馮軍田芳和江梅她們全權處理。
三嫂齊婭在這時候生了，生下了淘氣的小侄子瓜瓜。
小家夥可愛哭，哭聲震天動地，每天都需要人哄著。
文莉這會兒已經懷孕7個多月，肚子越來越大，身體的負荷加重，還得幫著蘇桂蘭和齊婭照顧瓜瓜。
她實在沒精力，就隻了解個了大概，知道在廠子裡第一批成品出來，他們沒送去供銷社，直接給食品廠的一部分區代給分了。
出乎意料的大賣，拱村那個阿強，直接把城西那片的區代給拿了。
服裝廠開得意外紅火順利，甚至有超過上好吃中期的勢頭。
過完年，文莉生產前夕，馮軍還在杭城找到個店麵，開了首家伊美人專賣。
當天開業，文莉讓江元陪著她一塊去看了看，但因為人太多了，江元怕她擠著，沒讓她過去。
當晚，文莉難得沒有早早休息，拉著江元一塊兒守在電話邊，等文興民那邊的電話。
等電話響起，文興民把伊美人店鋪的銷量和銷售額告訴她，她興奮得接連喊了好幾聲太棒了。
“伊美人的營業額，你猜有多少？”
文莉掛掉二哥文興民的電話，緊握一下手，就神色難掩激動的去了江元身邊坐下，問道他。
文莉喜歡吃水果，西瓜尤其愛。
自從土地分到各家聯產承包後，杭城這邊不少人搭了架子種大棚瓜，這段時間正是大棚瓜熱賣的時候，江元一次去買了好幾個回來。
不過西瓜涼，孕婦不能多吃，所以文莉吃瓜的時間都是等晚上江元回來給她切，知道她嫌吐籽麻煩，會特地給她把籽挑了去。
江元正在給文莉挑西瓜裡的籽，聞言，抬頭看她笑彎了眉眼的模樣，笑說問道：“多少？”
“五千多！”
怕吵著隔壁睡覺的蘇桂蘭，還有最邊上還在哄娃的齊婭她們，文莉壓低了聲音，但語氣裡依然興奮難掩。
“這麼多。”
江元料到伊美人會大賣，但這個火爆程度，他也有些訝然。
五千多，很多小廠一年的純利潤也就這個數。
“是啊，我也沒想到。”
文莉端過桌上的水喝一口，笑著道。
“我就說馮軍這人是個人才，開業第一天，伊美人火爆成這樣，也算是開了一個好頭。”
“伊美人大賣，和你提的宣傳點子也脫不開關係。”江元想了想，說道。
他對文莉廠裡的事，不算很了解，但這回伊美人開業前，文莉拉著他，和他說了好半天她想的方案，他一個男人聽了都覺得不錯，更彆說杭城的女人們了。
買衣裳送配飾，辦卡享受會員折扣，每個月還能享受三次免費的簡單縫補，衣裳的售後全包。
這服務，在現在的杭城甚至全國哪裡去找。
文莉聞言有些得意：“我也覺得，我的宣傳點子這回肯定發揮了作用的！”
文莉說著，肚子突然感覺到一陣緊縮的痛，身下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
她臉色瞬變，去抓了江元的手：“哥哥，我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