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1 / 2)

那個紀大慶一大早坐在大隊辦公室門口,等著大隊長和書記過來。他腳上一雙打了補丁的解放鞋,身上一條滌綸卡其褲,上身一件領口全是毛邊海軍衫。渾身上下是一股子勞動人民的味道,前世是要忽略他滿臉橫肉,一臉凶相。

大隊長先到,看見地上的紀大慶,想起昨天阿祥說他們村這個刺兒頭的事情。這些年靠著臉皮厚,會鬨,會吵得了不少好處。跟生產隊的社員也起了不少衝突,是個人見人厭的貨色。

“大隊長,你可要為我做主啊!”紀大慶一臉委屈,跟在大隊長屁股後麵進辦公室。

大隊長打開窗戶,坐了下來。外邊進來大隊的赤腳醫生,提起辦公室裡的熱水瓶出去。

大隊長坐在那裡問他:“來,坐下說說,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昨天……”紀大慶敘述了昨天的事情,讓大隊長很意外的是,這個一直靠鬨的貨,今天說話條理分明,“大隊長,我說的對吧?我們阿祥隊長包庇五類分子,壓迫我們貧農,這個是原則上犯錯誤了,這個事情,您一定要主持公道啊!”

大隊的書記這個時候也進來了,紀大慶看見書記一進來立刻過來再說了一遍。大隊長又聽了一遍,果然跟阿祥說的那樣,是惡人打算先告狀。

中間赤腳醫生進來給大隊長和書記刷了茶杯,倒了茶水。

大隊長解開搪瓷茶杯蓋:“我問你一句,你說五類分子不應該給自留地,那麼他的自留地,不讓他種了,不應該是歸入生產隊集體的嗎?為什麼你就占了呢?”

“這個?那不是我們家人口多嗎?五個孩子呢,還有一個老太太,那日子可難過了。”

“這個難道不應該生產隊開會表決的嗎?你這樣自說自話占了算了?”

被這麼一問,紀大慶骨子裡的無賴勁兒出來:“你們幫我解決我們家的糧食嗎?我們家五個孩子,就那麼一點點自留地,讓我們怎麼活?我告訴你,你要是不給我把地給拿回來,我跑公社找公社領導去,再不行,找縣裡,一級一級找上去,你們不能包庇五類分子,不能為了照顧五類分子,不給咱們貧農活

路。”

“人家的自留地,問你要回來怎麼就變成了照顧五類分子了?”書記昨晚拿了白麵兒,今天一大早老婆做了一頓麵疙瘩湯,總算吃了一頓細糧。肚子裡正意猶未儘呢!

“對啊!就是這個道理,人家的地皮,人家也才一點點的自留地,也是要靠著扒拉點吃食出來救命的,被你搶了去,你讓他吃什麼?”大隊長見書記這麼說了,就不是他一個人的意見了。

“這是什麼個意思?你們跟阿祥穿一條褲子?你們都包庇那個五類分子?”

“他爺爺奶奶和爸媽都是五類分子,但是他,上頭已經有說法,叫可以教育好子女。不能完全算是五類分子。”

“那也是五類分子的子女,五類分子的子女世世代代要為他們祖上犯下罪孽恕罪,你們怎麼能輕易饒恕他們?放過他們?”紀大慶扯開了嗓子大聲嚷嚷。

書記聽了他的話說:“你不要這麼蠻橫無理。”

“什麼叫我沒道理?難道我一個貧農連話都不能說了?”大慶往辦公桌上一坐,拿起邊上大隊會計算賬用算盤在手裡揮舞,“大家來聽聽,咱們隊長和書記都在包庇五類子女,咱們大隊要成為落後大隊了……”

一邊拍大腿,一邊揮舞算盤,還很有節奏,頗有唱蓮花落的味道,把老隊長,大隊的人一個個罵過來,最後總結:“我是貧農的兒子。我的成分擺在那裡,你們要是敢欺壓貧農,我就算是走,也要走到北京,去找找□□,讓他給評評理!”

大隊長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了,彆鬨了!先回家去,這個事情讓大隊裡先討論一下具體要怎麼處理,好不好?”

一聽有戲,紀大慶爬下了桌子,把算盤拍在桌上,嚇得大隊會計心肝顫了一顫,拿起算盤,一根杆子脫落,下麵幾個算珠落了下來,滾在了水泥地麵上。

紀大慶走到門口,看見會計彎腰,撅起屁股在那裡撿算盤珠,笑得很招搖:“李會計,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