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彆(1 / 2)

弦月高懸,星光大放,婆娑樹影下,寧宅垂花門緊閉,大門洞開。

不算寬敞的前院中,小廝男仆們腳步匆匆,往來不休。

馬車停下,白管家半是請半是拽,領了大夫匆匆往院內走,小廝們在後麵七手八腳地關上了門。

寧安碩的書房隻有裡外兩間,外間沒什麼遮擋,裡間是他的臥房,門邊倒有一麵屏風。白管家去請大夫時,秦嬤嬤便已命小廝們把屏風挪到臨窗榻前。

人報大夫請來了,寧安華便將在冰水中浸過的巾子擰乾,換下他頭上的。秦嬤嬤忙請她入屏風後暫避。

大夫先看寧安碩的麵色眼耳舌苔,摸了摸他的手足腋下,診了脈,又問小廝們他近一月來的起居。

知道大夫早晚會問這麼一遭,摘雲從發現大爺發燒起就心裡發慌,就怕被大姑娘知道。

可事關大爺的病,他隻得一一地說了:“從本月起,大爺越發用心念書,每日亥正二刻才睡,不到寅正就起了……”

寧安華在屏風後一算,寧安碩這是晚上十點半睡,淩晨不到四點就起床,中午她是知道的,每日午睡也隻兩刻鐘。

檀衣看到姑娘的麵色立刻變得更差了。

大夫看診畢,便細說了寧安碩的這病是因睡眠不足、勞累過度、思緒繁雜、心緒過重引起的,今日一齊發作出來,看上去雖險,卻不大妨礙,隻要退了燒再靜養數日便好了。

寧安華心下才一鬆,餘光就瞥見秦嬤嬤正閉了眼睛念佛,整個人都似找回了主心骨。

白管家謝過大夫,請出去開方用藥,那大夫又道:“幸而激發得早,若再存上兩三個月,傷了根本,就不好養了。”

聽得這一句,摘雲掃月幾個“噗通”就朝著屏風跪下了。

寧安華且不急著收拾他們,先讓秦嬤嬤打掃出一間客房留大夫住下,方讓他們起來:“等你們大爺退了燒再說。”

摘雲等都提起二十分小心,打起精神伺候著,什麼喂藥換巾帕全都不必檀衣諸人動手,做得比丫頭們還細心。

沒了外人,寧安華命把屏風撤去,就坐在窗邊榻上,看眾人圍著寧安碩忙碌不休。

到了天光微曦的時候,寧安碩醒了。

寧安華慢慢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姐姐?”寧安碩有些心虛。

寧安華沒說話,從檀衣手裡接過一碗水,一勺一勺喂他喝。

喝了幾口水,寧安碩覺得喉嚨舒服了些,人也清醒了不少,忽覺寧安華有些不對勁:“姐姐,你怎麼了?”

寧安華微笑:“沒什麼。”

她把目光轉向窗格,看著透過來的微光:“隻是看了一夜他們為你忙碌,想告訴你幾句話。”

寧安碩抿唇:“姐姐……”

寧安華笑道:“你才是寧家的主心骨,對寧家來說,你比我重要得多。你再如此急躁,不知道好生保養,真把身子弄壞了,寧家怎麼辦?青兒怎麼辦?我……將來受了委屈,又該找誰給我出頭?”

她記得她剛穿過來的時候,也就是寧父離世不久,林旭病重,原身腦袋磕到了桌角,昏迷了足足三日四夜那幾天,嬤嬤們照顧她自然也是儘心的,寧家的氣氛卻遠沒有寧安碩今日高燒緊張。

這些年她把寧安碩照顧得太好了。他從六七歲長到十一歲,竟隻得過三次不痛不癢的小風寒,不過咳嗽幾聲,流幾日鼻涕,吃兩劑藥就能好。

所以,直到今日,她才能如此切實地體會到,在下人們心中,寧安碩到底比她重要多少。

這樣也好,她不必再去想她原本有沒有可能可以不成婚,不嫁人,一直留在寧家做大姑娘了。

有寧安碩這個男丁在,寧家的正經女主人隻會是他未來的妻子,而不是她這個姐姐。

遠香近臭這個道理不隻適用於繼母和繼女之間,也適用於老大不出閣的大姑姐和弟媳婦之間。

她該仔細想想,該怎麼把做林如海續弦的日子過得更舒服了。

寧安華放下水碗,摸了摸寧安碩的臉:“摘雲掃月四個每人二十板子,暫且記下,等你好了再打。既然要做一家之主,做事之前就要想周全些,彆因為你自己的過錯,寒了下麵人的心。”

寧安碩要爬起來領訓,寧安華按住他:“也等你好了再說罷。”

她又笑道:“這一個月不許你去上學,也不許你讀書,隻許到揚州城內外各處逛去。正好我幾年沒騎馬了,你親自帶人護著我。學裡有人去給你請假。”

寧安碩忙笑道:“姐姐想樂一樂,我自然奉陪到底了。”

到底是在病中,他吃了飯又吃過藥,沒過半刻鐘就又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到黃昏方醒。

這一日,摘雲四人是兩兩一班,輪流陪侍在他身側。他醒來時,恰是掃月在旁,忙問:“爺餓不餓?要不要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