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賢義智勇(2 / 2)

四更才過,甄素英就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在她身旁,北靜郡王水溶仍在沉睡中,呼吸聲又輕又緩。

甄素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將雙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成婚九個月了,王爺一個月有半月都在她房裡,可她的肚子還沒有動靜。

太醫診過她的身子並無不妥,她年輕體壯,體質溫和,適宜生育,若還是懷不上……

甄素英咬住下唇,略偏頭轉向水溶。

眼前隻能模糊看見王爺的輪廓,但王爺俊美的眉目早已刻在她心底。

但,就如同她和王爺都心知肚明,皇上還讓她嫁給王爺,正是為了削減北靜王府之勢,北靜王府也不會為了甄家反對皇上一樣,她也很清楚,王爺對她沒有分毫心動。

而她的心也不會真正為王爺動搖。

如果甄家還是從前的“承恩公府”,或許她和王爺成婚五年、十年後,會有些割舍不斷的情分在。

但現在,她隻能做好惠賢淑德的北靜王妃,儘心侍奉太妃、王爺,和王爺的姬妾們一起給王爺開枝散葉、生兒育女,不能嫉妒,更不能怨懟。

若到了八月,她還不能有孕,那就隻能她主動去提,給王爺喜歡的幾個美人名分了。

甄素英睜眼到了五更。

水溶一醒,她動了動僵硬的手腳,便忙起來服侍。

丫鬟們捧來她和水溶的服冠,她自己披了衣裳,先侍奉水溶穿衣穿鞋,方由丫鬟侍奉他梳發。

水溶勸過數回,隻讓下人做便是了,她隻說侍奉夫君是她應儘之責,水溶也不再勸。

她自己戴好最後一根釵,又蹲身給水溶整理環佩,方與他一同至北清殿給太妃請安。

北靜太妃見她穿的仍是家常服色,便問:“你今日入宮,怎麼不穿大衣裳?”

甄素英笑道:“先來給母妃請安要緊。”

北靜太妃笑道:“你雖孝順,也要顧著尊卑上下。咱們家深受皇恩,諸事更要謹慎。入宮是要緊的事,你快回去換了衣裳,也不必再來了,直接去罷。見了太後娘娘,替我請安問候。”

甄素英福身謝過,低頭退了出去。

她一轉身,北靜太妃就收了笑。

拉水溶坐在身邊,略過一時,待甄素英行得遠了,太妃歎道:“太後娘娘再是尊貴,也不好如此糊塗行事!素英雖是好的,太後的名聲壞了,咱們家——”

水溶道:“母妃不必過憂,她今日入宮,必會勸解太後的。”

太妃歎道:“隻盼她能勸動一分也好。”

事成定局,多說無益。

太妃歎過幾聲,便令水溶自去衙門點卯,又不免多叮囑他幾句,令他慎言慎行。水溶都一一應了。

且說大明宮中,今日北靜王妃入宮,江皇後得以早膳後便從鳳藻宮告退,回東宮臨鳳殿內歇息。

見母後回來,帝後之長女,年已十四的大公主,忙率女官太監們相迎。

江皇後挽了長女的手回殿,笑道:“我今日回來得早,你也上學去罷,和你妹妹們高興一日。”

大公主之下,皇上還有四位公主。

二公主亦是皇後嫡出,與吳貴妃所出的三公主是同年所生。四公主是何貴嬪所出,比二公主、三公主小一歲,今年七歲。

三位公主年歲相近,一同長大。

還有何貴嬪今年生的五公主,尚是繈褓中的嬰兒。

因大公主年紀漸長,心疼母後,近兩年,她上午不去尚書房,留下來替皇後理東宮的事,都是二公主帶妹妹們去上學。

大公主笑道:“母後回來了,我更不用去了。早些把事辦完,我陪母後說說話不好?”

江皇後滿麵笑容,攜長女入內室,先將頭上鳳冠換了小些的鳳釵。

大公主要讓宮女來給皇後捶腿,江皇後笑道:“不用,我今天不累。”

皇後更衣,殿內隻有親信女官。

大公主親給母後捧衣,江皇後忙讓她放下,大公主卻湊至皇後耳邊:“吳貴妃想給大皇弟娶妻了。”

皇上長子大皇子是吳貴妃所出,亦是十四歲,隻小大公主三個月。

而除大皇子和三公主外,吳貴妃還有年已十歲的三皇子,隻比皇後嫡出的二皇子小一歲。

庶長嫡幼,一直是橫在江皇後心裡的一根小刺。

吳妃又於今春得晉貴妃,這根小刺在她心裡也越發紮得深了。

但貴妃想讓庶長子成家生子,江皇後卻不憂反喜,忙問女兒:“你是怎麼知道的?”

大公主笑道:“是三妹妹身邊的女史說漏了嘴,被人聽見了。”

江皇後忙喚心腹過來,令她細去吳貴妃殿中查探。

心腹去了,江皇後對女兒笑道:“若是真的,咱們母女終於能鬆一口氣了。”

她身為皇後,卻管不得六宮事,皇上身為天子,於朝堂上也處處掣肘。皇上一年比一年更恨上皇的壓製,吳貴妃卻忙著在孩子還不算大的時候,給上皇和太後再送一個控製皇上的把柄?

若皇上連自己長子的婚事也做不得主,難道不會遷怒於無事亂忙的吳貴妃?

大公主笑道:“從吳貴妃竟然任由吳家建造省親彆院起,母後就該放鬆了。”

父皇不喜省親,連三妹妹都看得出來。吳貴妃活了三十四歲,跟了父皇十七年,竟不知父皇的心?

江皇後道:“她得你父皇多年寵愛,有兩子一女。你太輕視她了。”大公主忙領訓。

鳳藻宮內殿,隻有甄太後和甄素英兩人。甄太後的陪嫁嬤嬤親自守在殿門。

甄素英垂首道:“京中有傳言的當日,我便勸說王爺趁機與林家交好,也是向聖上表態。但王爺才猶豫了一日,就……”

甄太後歎道:“這事怨不得你,是我……”

是她不敢看、也不願看林海的《辭官表》,是她低估了林海探花出身、廣有交遊、又有皇上相助,是她忽視了——

“水家一向求穩,”甄太後冷笑,“連喂到嘴邊的機會都不要,就看他家還能穩到什麼時候!”

甄素英忙跪下請罪。

甄太後揉著太陽穴:“你起來,我頭疼,扶不動你。”

甄素英忙起來,幫甄太後按摩穴位。

頭疼減輕了些,甄太後歎道:“我老糊塗,連累你了。”

甄素英不禁落淚:“家中多少年全靠娘娘,是家裡對不住娘娘,娘娘現下還為我籌謀打算,是我不能為娘娘分憂……”

甄太後拍了拍她的手:“咱們還有機會。”

甄素英忙道:“請娘娘保重自身,不要再為我、為甄家傷及自身了。”

這半個月,太妃和王爺待她沒變,王府的下人卻有私下說太後娘娘昏聵的。連北靜王府都如此,外麵臣子家裡,更不知都在如何議論了。

甄太後笑道:“我這把老骨頭,無兒無女,守著虛名有什麼用?等我一死,全成空了。不如趁早讓你立穩……”

甄素英淚如泉湧,撲在甄太後懷中。

*

不久,七月初一,鬆兒周歲。

林家還處於閉門謝客的狀態,因此寧安華省事,誰也沒請,隻自家置了兩桌酒席,看鬆兒抓周。

哪知鬆兒才抓了林如海的私印,又有天使降臨,卻不是夏太監,而是大明宮內相戴權,帶了林如海的授官聖旨而來。

林家忙啟中門,擺香案迎接。

寧安華聽那聖旨上多少華美辭藻,心裡隻有一個想法。

林如海得官上任……幫不了她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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