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徹底解決(1 / 2)

林如海都怕。

他怕禮節繁瑣,損傷妹妹的身體,更怕太後霸道無理,不知還有什麼手段難為妹妹。

他恨不能找個水晶玻璃罩子把妹妹罩起來,不叫外界的風雨吹打她半點。

可妹妹不是需要他時時嗬護的嬌花嫩柳。

他……也擋不住所有的風霜雨雪。

他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從來不認為自己能架海擎·天。

但承認自己不能全然護住妹妹,比他以為的要難。

妹妹懷鬆兒時,因他受儘了苦累。妹妹再度有孕,他希望最起碼在她平安生產前,她能不受分毫委屈。

寧安華明白林如海的心意。

她依偎在他懷裡,笑道:“這個主意表哥早就提過了。可我如今是‘賢義智勇’的尚書夫人,能入宮朝賀領宴是天家恩賜,莫大的榮幸,怎好因有孕三月就告病不去?”

待除夕那日,她的身孕已近四月,正是胎氣最穩的時候。她身體好也算出名兒了,“告病”一聽就有九成是假。

她笑問:“再說,我今年躲了,明年又用什麼借口躲?”

林如海沉默許久。

他輕聲說:“夫人若願意,不妨從此稱病,直到——”

直到——

寧安華一笑。

他能說到這個程度,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了。

“……直到太後薨逝。”

林如海的聲音極輕。

迎著寧安華詫異的眼神,他俯·身,抵·住她的額頭。

“我隻想要你能平安。”

寧安華不忍心打破此刻的靜謐。

但她還是開口:“我想去。”

林如海早已料到會如此。

他閉目一歎:“皇上就算為此事不滿也有限,若是為我……”

寧安華用指·尖·擦·過他的嘴·唇。

“是我自己不明白,”她說,“分明並無好處,太後究竟為什麼要針對我?”

從習武中,她重新感受到了隨心恣意的快樂,而腹中這個木係靈體孩子的到來,讓她每天都能回想起更多上一世的事,讓她記起那時的她,是怎麼在屍·山血·海裡掙紮著活下來的。

這一世,她的日子比天下九成九的女人都要舒心了,但她自己卻覺得,她仍然活得謹慎小心,隻是在世俗和禮法的框架裡尋找到了一些自在。

她當然喜歡這個平安的世界,不想再回到末世。

客觀來說,現在的她比末世的她是幸福很多的。

可她見過真正的自由是什麼樣。

這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去教這個孩子——如果她是個女孩。

她的女兒,能活得像她一樣快樂嗎?

隻有一點是肯定的。

她希望她的孩子是一個能直麵艱難危險的人。

“我當然可以告病。”寧安華說,“但太後若賜下太醫,我還真要‘病’幾年?或者她若說我不入宮是有意不敬,又怎麼辦?表哥知道,躲起來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她回·應著林如海的親·吻。

“我要知道她的目的。”

才能想出徹底解決的辦法。

除夕清晨,寧安華按品大妝,與林如海分彆乘轎抵達丹鳳門。

有上百太監女官引路,朝臣與在京三品以上誥命很快就依品級高低排成列,男東女西,依次進入了丹鳳門後、含元殿前的廣場,各自站定。[注]

幾百上千人聚集在廣場裡,卻隻聞風聲、衣料摩擦聲和偶爾被風吹動的環佩簪釵響。

寧安華頗看到了幾位熟人,都隻互相微微頷首示意而已。

女官引她排在禮部尚書夫人旁,位置在所有誥命的後半部分,無視了她爵比侯爵的“清熙郡君”封號。

寧安華心內微笑。

太後果然要借今日出手。

她聽從安排,並不作聲。

誥命服飾雖然厚重,檀衣還在裡麵給她穿了好幾層衣服保暖,但她身上不覺得冷,臉上卻沒有任何遮擋,隻能直麵刀尖一樣的冬風。

排在後麵,還能借前麵的人擋擋風。

如果太後以為這就能讓她心浮氣躁甚至直接“失儀”,那她要失望了。

辰初,皇上攙扶上皇出現在了含元殿的高階上。

太監們嘹亮的聲音一層層傳下來。

寧安華和身邊的夫人們一起,拜、起、再拜、再起、三拜、三起。

她麵前的拜墊倒是軟得很,不但沒人做手腳,似乎還被加厚了些。

大約是羅十一罷。

三拜三起後,上皇和皇上先後在高階上發表講話。

這些廢話寧安華聽過就忘了。

她隻注意到,一直有兩個女官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大概是想挑出她哪裡儀態不對。

可惜,她的禮儀是經過羅十一加強訓練的。

就算是尚儀局的女官們,也不可能做得比她更標準了。

上皇發表了多於兩刻鐘的重要廢話,皇上在其後講了不到一刻鐘。

加上在宮門口等候的時間,排隊進宮等候的時間,寧安華已經在冷風裡吹了近一個半時辰。

就算是她,臉也早被凍僵了。

那些年齡更大、身體更弱的誥命們,也不知有多少是在強撐著。

這是皇恩浩蕩。身份不夠三品,且享不到這等福氣和榮耀。

皇上又侍奉上皇回了含元殿。

太監們引皇親勳貴朝臣入含元殿領宴,女官們引外命婦向鳳藻宮行去。

長長的外命婦隊伍,到鳳藻宮一路,仍無分毫交談聲。

寧安華目能視遠,發現上百位外命婦裡,懷胎至少六個月以上,仍然進宮仰沐皇恩的竟有四位。身孕藏在禮服下看不出來,懷胎不滿五月或不顯懷的還不知有幾位。

離開宴的時辰尚有幾刻鐘,女官們依例,先依據眾誥命的身份品級高低,分彆引入幾間偏殿暫歇。

這回,她們想起來寧安華還是個郡君了。

寧安華被領入的慧昭殿內已坐滿了人。

舉目一看,這二三十人沒有一位是她認識的,倒是她們身上穿的衣服她還認得。

見她進來,屋裡的這些國公夫人、伯夫人、將軍夫人們也麵露驚色,也看她穿的服色戴的頭冠,紛紛放手中的杯碗站了起來。

領她進來的女官卻一個字也沒多說,連她是什麼身份都沒提一句,就行禮低頭出去了。

寧安華麵帶得體的微笑,心道這就是甄太後為難她的第二關了。

想讓她在這些老牌貴族誥命們麵前不自在、失態?

做夢去吧!

屋裡有兩位國公夫人。

一位一看便知已年過古稀,身旁隻有一個孫輩媳婦服侍著。

另一位看上去年輕幾歲,臉和賈敏有六七成像。

她身旁圍著三個晚輩。兩個子輩,分彆穿一品和三品誥命服色,一個孫輩,穿的是三品誥命服色。

寧安華向第二位國公夫人行近幾步,微微俯身一禮,笑道:“小女在京中兩年,多得榮國公夫人教導。實不相瞞,我仰慕太夫人已久,今日終於得見,實乃幸事,還要多謝太後娘娘的恩典,讓我得與太夫人同處一殿。”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便都明白過來,這位光華照人的年輕夫人是誰了。

在寧夫人開口前,賈母已將她的身份猜出一半。

寧夫人話音剛落,賈母心念已定,便忙上前扶起寧夫人,笑道:“久聞夫人賢義智勇,惠淑才德,我不過虛長了些歲數,其實並無夫人可以仰慕之處。夫人贈我的寶佛菩薩,我還供奉在房內,每日念幾句佛經,竟覺得身上鬆快了不少。”

賈母如此配合,寧安華更是將往日之怨都先放下,著實讚頌了她幾句。

彆家夫人們都還等著。

場麵話說完,賈母便親自領了寧安華,從繕國公夫人見起,直將屋內所有誥命都見完,又與她相攜臨近坐了,才介紹了她的兒媳婦邢氏王氏,和侄孫媳婦尤氏。

寧安華又起身和邢夫人、王夫人、尤氏見了禮。

她感覺到王夫人似乎想算計她什麼。

這時,有女官上茶。

她接過茶,聞出茶裡沒毒,也隻假喝一口,裝作潤喉。

女官低頭退下去了。

寧安華假借喝茶,思考賈母的反應在不在甄太後的計劃中。

而賈母見了寧夫人如此品貌行事,心中更加後悔。

她當日就該信了敏兒的信,或許今日與林家的關係還能似以往親密。

還不確定賈母是否也為甄太後設計中的一環,寧安華不想多說什麼,便淺抿杯中的茶水。

她每“抿”一口,就用異能“揮發”相應的水量。

低議聲漸起。

寧安華凝神細聽,一半在說她這個人和賈母的舉動,一半在討論太後為何還要難為她。

她久不放下茶杯,賈母也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茶,並不主動挑起話題,王夫人卻幾次想說話。

賈氏一門雙國公府,現在都漏得像個篩子。

借著送年禮,林家的人就打聽出來,“金玉良緣”之說已經在榮國府裡傳開了,而賈母又開始常接娘家的侄孫女史大姑娘過來住。

他們如何為了賈寶玉的婚事拉鋸,隻要不算計到黛玉身上,寧安華就隻管看熱鬨。

但誰若起了癡心妄想,她也不介意下一兩次對方的麵子。

在賈母時不時的眼神警告不管用了,王夫人即將開口前,又有女官捧了托盤到寧安華麵前。

女官道:“這是太後娘娘賜給清熙郡君的安胎藥,每位身懷有孕進宮朝賀的誥命都有。”

眾目之下,寧安華起身謝恩,接了這碗藥。

沒毒,也不是墮胎藥,確實是安胎藥。

但她還是不想喝。

那女官垂首立在一旁,等寧安華喝完。

看來不領甄太後的“恩賜”是不行了。

寧安華微笑,舉碗幾口“飲儘”,又忙將藥碗放回托盤上,用茶水“漱口”。

賈母看著她,欲言又止。

寧安華隻報以一笑。

湯藥和茶水都不能算單純的“水”。但隻要是近水的液體,她都能用異能凝聚、揮散或在一定範圍內轉移位置。

她“喝過”的藥和茶水慢慢在地毯下洇開,又散在了空氣中,隻留下了藥漬和茶漬。

又有女官問寧安華是否要“更衣”。

寧安華確實不需要方便,也不想給甄太後更多機會,婉拒了更衣。

領宴的時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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