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再喚我一聲“鬆柏”(2 / 2)

說到這時,蒼柏陡然頓住,他放下手中的青瓷杯,輕輕問道:“當日的事情,阿鳴姐姐一點都沒有印象了嗎?”

並非如此。

盛鳴瑤分明記得那日有一個低沉動聽的聲音對自己說了些話,可具體說了什麼,她也真的記不清。

“……毫無印象。”盛鳴瑤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我當日迷迷糊糊地隻想要離開那邊,其餘的半點印象都沒有了。”

兩人又說了些閒話,盛鳴瑤一邊聽著蒼柏分析大荒宮的構成,一邊享用著午餐,心中對大荒宮的評價再次上了一個台階。

能燒出如此美味的佳肴,大荒宮還真是個有趣的地方。

盛鳴瑤放下筷子,目光觸及到了窗外的一片春光,忍不住感慨:“可惜還是沒吃到糖葫蘆。”

蒼柏微怔,沒想到她還記掛著這事,禁不住心下莞爾:“下次總有機會的。”

獨屬於少年人的輕笑聲與那日低產動聽的聲音逐漸融為一體,盛鳴瑤忍不住再次將視線落在了蒼柏身上,仔仔細細地將他打量了一遍。

沒錯,還是那個外表乖巧懂事,偶爾在旁人經過時周身還會湧起一股淺淡的不悅的蒼柏。

盛鳴瑤將之前的懷疑暫且拋之腦後,認為是自己當時思維混沌造成。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盛鳴瑤在思考片刻後,婉拒了蒼柏下午一同聽課的提議。

“你按照自己的規劃好了,不必管我。我下午打算先去聽聽論道的課程,難度低一些。等我過些時日適應了,我們再一起聽課。”

蒼柏沒有出言反對,不過在分彆時特意將一個香囊符咒遞給了盛鳴瑤,囑咐道:“這是我之前問人要的護身符,你務必帶在身上,不要推辭。”

“現在還未正式開始考核,無論是三乾還是六坤,都人員混雜,阿鳴姐姐孤身一人務必要小心才是。”

……

一語成讖。

盛鳴瑤一進學堂,便感知到了幾股惡意,這些惡意在她的臉露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時達到了頂峰。

“就是她啊?”一個嬌氣的女聲率性開口,而後便是一陣悉悉索索地交頭接耳。

並不,其實說他們‘交頭接耳’也不合適,因為他們明顯是故意讓盛鳴瑤聽見的。

“嘖,之前聽說她受了傷,躺在床上不能起來。我當時還覺得挺可憐的,沒想到她為人這麼過分!”——看似義憤填膺,實則全身上下都洋溢著看好戲的喜悅。

“是啊,我聽韓小姐說,這個阿鳴一出來就對她沒什麼好臉色,韓小姐人好,想去告訴她一些事,誰知這個阿鳴開口就是嘲諷……”——聽著像是理中客,其實早在心中有了定論。

“果然,你仔細瞧瞧她那張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家出來的樣子。”

最後的男聲粗聲粗氣,眼中的惡意更是毫不掩飾地繞著盛鳴瑤周身打轉兒。

盛鳴瑤心中哂笑,韓怡月那大小姐,還真是會惡人先告狀啊。

將所有的質疑聲當成耳旁風,盛鳴瑤挑挑眉,兀自走到了一個空位將木椅抽出。她沒有立刻坐下,而是掃了一圈眾人神色,發現出言聲討的隻有那麼四五個,絕大部分保持沉默。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家出來’的盛鳴瑤揚起眉毛,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在修仙界體驗一把被校園霸淩的滋味。

不過……

盛鳴瑤掃了一圈這間屋子裡的人,露出了一個一言難儘的表情。

——這群人確定要將‘校園暴力’、‘小團體集體孤立’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

而在距離大荒宮不遠處的浮蒙之林,自覺丟了臉麵的禍月終於決定向魔尊鬆濺陰求助。

——是範氏族人挑釁在先,絕不能讓他們好過!

禍月一咬牙,狠狠心掏出了自己壓箱底的星河卷軸,將之前的記憶完完整整地拓印了上去,又以血為墨附上書信,破除禁製連同卷軸一同傳輸去了魔界。

黑色的火舌卷上了深藍色的卷軸,禍月靜靜地看著它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

魔界·萬骸宮

之前派去般若仙府的魔使並沒有傳遞回任何有用的消息,鬆濺陰揉了揉眉心,隨手一番,抖出了一頁薄如蟬翼的星河卷軸。

——是之前東麵浮蒙之林中的禍月給他傳來的記憶。

鬆濺陰與禍月的相識極為偶然,原本也沒想著這事她能幫上什麼忙,熟料對方這次還真是遇上了厲害人物,借著機會對他大倒苦水。

又是什麼“王蒼兒”,又是什麼“龍族血脈”,通篇都是那些不相乾的螻蟻,直讓鬆濺陰看得心煩。

書信連同卷軸,一同被鬆濺陰隨手扔在了桌上。

鬆濺陰本是懶得細看她那份記憶,可如今實在無趣,他剛處理完了一個想要叛亂的魔將,般若仙府的探子又未傳來消息,正是百無聊賴的時候。

這麼想著,鬆濺陰索性將這份極其珍貴的卷軸隨意往空中一扔,浮蒙之林中的畫麵頓時出現在了這空曠的魔宮之內。

身著黑衣的鬆濺陰靠在王座上,一手支著腦袋,一手隨意地拎起了一壺酒,黑色的衣衫敞開,肆意不羈。

他從未被黑暗吞噬,反而吞噬了黑暗。

旁人但凡聽說過“萬骸宮”的故事,都覺得這地方很不吉利,這其中又以“萬骸王座”為最——相傳有曆代魔尊留下的詛咒。

麵對那群膽小如鼠之人的諫言,鬆濺陰嗤笑一聲,充耳不聞。

詛咒?這世上最惡毒的詛咒,鬆濺陰早已從他親生父親的口中聽過無數次,翻來覆去也無非是那麼幾句話,很是讓人膩味。

卷軸的周圍燃起了一圈黑色的火焰,畫麵中的人物頻繁出現,隻可惜靜默無聲。

哪怕是珍貴無比的星河卷軸,也隻能留存人腦中的影像,無法錄下聲音,因此在卷軸剛剛燃起一角時,鬆濺陰並不在意。

他拎起青魚酒壺,又掃了眼案桌上呈上對叛逃之魔的處罰,餘光偶爾向右一瞥——

阿瑤……!

這是他的阿瑤!

鬆濺陰渾身僵硬,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了卷軸前,身後一片狼藉,酒漬將案桌上文書的墨跡暈染成了一片鬆濺陰也渾不在意。

他伸出手,哪怕明知自己隻會觸碰到一片虛空,可在指尖與卷軸上盛鳴瑤的臉頰相處時,鬆濺陰渾身一顫,猶如觸電般顫栗。心緒翻湧之下就連體內魔氣也開始暴虐肆意,鬆濺陰眼尾猩紅,死死地壓製著凶橫的魔氣,唯恐驚擾了這無聲的美夢。

不知多少年……不知多少年……

鬆濺陰的喉結上下滾動,半晌未發一言。

他看著自己的阿瑤為了另外一個男人而憤怒。

他看著自己的阿瑤為了保護那個男人寧願與千年大妖爭執。

他看著那個男人用那些上不得台麵的下\\流手段博得阿瑤的擔憂。

他看著……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無儘的折磨。

可鬆濺陰根本舍不得抬眼。

明知道對方根本看不見,然後鬆濺陰仍是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指細細勾勒著她在空中虛幻的身影,喉嚨中仍是不可抑止地溢出了一絲滿足的歎息。

阿瑤……阿瑤……是他的阿瑤回來了。

鬆濺陰捂著心臟,他的眼神分明是悲切,可嘴角卻是上揚著的。

分彆已久,鬆濺陰有太多的話想對盛鳴瑤說。

他想問這裡的盛鳴瑤還記不記得自己?

如果不記得也不要緊,自己與她,可以重新來過。

然而倘若記得,那阿瑤為何不來魔界找自己?

鬆濺陰忽而想起,盛鳴瑤心中是有怨恨的。

沒有關係。

即便她心中仍有怨,可鬆濺陰覺得自己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隻求盛鳴瑤願意再次回到他的身邊。

而盛鳴瑤——曾經那樣愛他,所以她一定會回到自己的身邊。

過往的一切鬆濺陰都可以既往不咎,那些失落的記憶他願意讓它永遠湮滅於時光之中,隻要盛鳴瑤回到他的身邊,他可以不計較她曾經的冒犯與瘋狂。

……

隻要盛鳴瑤回來。

種種思緒心願全部在星河卷軸的儘頭化為灰燼,一切又重歸於寂靜。在朝思暮想的身影消失的前一秒,鬆濺陰發現,他其實也沒太多的心願。

——如今最大的奢望,也不過是親耳聽自己的阿瑤軟著嗓子,臉上帶著溫柔笑意倚在門邊,再喚他一聲“鬆柏”。:,,,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