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逃婚(1 / 2)

第71章

鬆濺陰話音落下,四周頓時死一般的寂靜,唯有室外的樹葉被風吹動後發出了簌簌之聲,像是在竊竊私語,低聲嘲笑。

饒是蒼柏也未曾料到,鬆濺陰會說出這樣一番“替身論”。

若是盛鳴瑤真身在此,恐怕也會對這番言論瞠目結舌。

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感受到盛鳴瑤對鬆濺陰的厭惡,甚至帶著點恨意。唯有他本人,居然親手為自己編造出了一張華麗虛假的美夢,又心甘情願地踏入其中。

蒼柏不懂鬆濺陰究竟是如何想的,也懶得去揣摩。

他所在意的,唯有盛鳴瑤罷了。

鬆濺陰見蒼柏閉口不言,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阿瑤不可能不愛鬆柏,不過是因為這個小白臉的出現讓她短暫地迷失,等她想起一切——哪怕盛鳴瑤想不起一切,她同樣會愛上鬆柏第二次。

這麼想著,鬆濺陰的神情中閃過了不屑,又夾雜著一絲譏諷:“你彆以為阿瑤對你有了幾分笑臉,就可以自鳴得意。在她眼中,你不過是我的替代品——一個贗品,永遠上不得台麵。”

“無論你如何挖空心思的取悅她,盛鳴瑤都會是我鬆濺陰的夫人,我們會有一個溫馨的家,會有一群可愛活潑的孩子,他們身上流淌著我和阿瑤的骨血。而你——”

說到這兒,鬆濺陰頓了頓,繼而陰柔地勾起嘴角,在森冷的廳內更顯得如同一隻充滿惡意的妖魔。

“——不過是一個見不得人的替身罷了。”

蒼柏啞然,他立在原地未動,在短暫地靜默後,徐徐開口,語帶笑意:“是又如何?”

他毫不退讓地抬起頭,空洞虛無的目光直視著鬆濺陰的雙眼。有那麼幾秒,鬆濺陰都開始懷疑蒼柏到底是不是如他所言那樣,是個看不見東西的瞎子。

不對,這不會有假。

鬆濺陰記得,早在禍月的那段記憶中,蒼柏就已經眼盲,他身上唯一的疑點,無非是那並不濃厚的龍族血脈罷了。

這點稀薄的血脈,也就嚇唬一下禍月那樣被人類騙得團團轉的傻子妖物,至於鬆濺陰,壓根沒將其放在眼中。

“替身與否,沒那麼重要。”

蒼柏的臉上掛著獨屬於少年郎清澈乾淨的笑容,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垂下頭,故意將手搭在了自己左手的手背上,眼中都沁出了笑意。

這無疑讓鬆濺陰又想起了午時的那一幕,頓時妒火中燒,連腹中都開始抽痛。

無論如何改變形貌,鬆濺陰在此方幻境中到底是俯身在了人類的軀體之上,他體內毫無靈力,更無魔氣,因此哪怕是腹中火燒般的疼痛,也不能避免。

不過,鬆濺陰很快就沒工夫注意身體上的疼痛了,因為蒼柏口中吐出的話,遠比身體上的疼痛,更為讓人惱恨!

“隻要陪伴在她身邊的人是我,隻要她現在眼中的人是我,隻要她如今還有一絲半點的喜歡我。”蒼柏頓住,口中的話看似卑

微至極,實則無一不戳中鬆濺陰的痛處。

“能做到這些,即便是作為一個替身又何妨?其餘虛名,不過是——”

“夠了!”

鬆濺陰忍無可忍地打斷了蒼柏的話,他怒氣衝衝地站了起身,由於動作太過猛烈,以至於腦中眩暈,腳下踉蹌,險些自己摔倒在地。

鬆濺陰隻以為這是由於自己尚未適應幻境中的身體,並不在意。也錯過了蒼柏嘴角微微牽起的那抹奇特的笑意。

這位鬆大表哥實在太過自負,他從心底蔑視除他之外的旁人,連帶著對梧州蒼府出生的自己都如此輕慢,更彆提家中其餘人等了。

恰巧,那些被他忽視的人與物,會讓他一敗塗地。

鬆大公子,鬆大公子——這不是還有‘臥病在床’的鬆二公子嗎?

“這些日子,就不勞表弟費心了。”鬆濺陰深吸了一口氣,恢複了以往掌控全局的從容,勾起嘴角,不緊不慢地說道。

“畢竟,我與阿瑤大婚在即,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準備,實在沒有空與你小打小鬨。”

鬆濺陰輕柔陰鬱的語氣帶著不加以掩飾的惡意,像是從煉獄中出來的厲鬼,勢必要報複這平安喜樂的人間。

“是嗎。”蒼柏收回目光,輕輕一笑,“那我這幾日也不勞煩表哥費心了。”

“嗬。”鬆濺陰冷嘲道,“表弟大概沒明白我的意思。這幾日,表弟便安心呆在府中,不要再去四處惹事了。養精蓄銳,準備參加我的大婚吧。”

“至於與你不相乾的人,表弟就無需多慮了。”

這話說得惡毒又誅心,話語中的用詞,相當於是給蒼柏下了禁足令了。

鬆濺陰做慣了萬人之上的魔界至尊,因而一時間竟是忽略了此時的情形。

這裡可是在人間幻境,他和蒼柏本是同輩,完全沒有誰能高高在上地給另一方下達如此無禮的要求。

鬆濺陰說完後也沒意識到不對,他不管蒼柏是否同意,直接拂袖離去。

做足了一個掌權者的威風。

被他拋下的蒼柏立在原地未動,良久後,一個黑色的影子無聲地從側門進入,跪在了他的身前:“屬下見過蒼公子。”

“嗯。”

蒼柏斂去了之前麵對鬆濺陰時刻意擺出的無害微笑,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他的臉被屋簷下的陰影遮蔽,讓人看不清神色,“不知你家主人,恢複的如何?”

這偌大的城主府,可不止鬆濺陰一個主人。

黑衣人一板一眼地回到:“主人托我帶話,說恢複的情況很好,公子不必擔憂。”

蒼柏點點頭,伸手覆在了牆側的花紋處,那上麵雕刻著鬆家的族徽。

“去吧,一切依照計劃行事。”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黑衣人立刻消失不見,像是一陣風,無影無蹤。

蒼柏也不在意,摩挲了一會兒腕上的佛珠,走出了屋外,仰起頭淡淡一笑。

這個時候的蒼柏,半點也沒有在盛

鳴瑤麵前乖巧活潑,也不似之前與鬆濺陰針鋒相對時的綿裡藏針。他的一切表現都從容不迫,無懈可擊,完完全全地變成了一個控棋人。

蒼柏覺得自己的記憶似乎出現了某種程度上的空缺,但他唯獨將一件事記得十分情緒,那是一件最重要的事——

[帶盛鳴瑤離開她不喜歡的地方。]

***

每每與蒼柏對話,似乎都已鬆濺陰的失敗告終。

這個妖族小白臉,實在太知道如何氣人了。

那日的交談後,鬆濺陰被蒼柏氣得在房中憋了幾日,終於忍不住決定去明府走一趟。

當鬆濺陰再次見到盛鳴瑤時,她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小小的院子裡曬太陽。

院落雖小,倒也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滋味,鬆濺陰看得心中柔軟,連陰沉不定的麵色都舒緩了幾分。

他揮退了身後眾人,輕輕開口喚道:“阿瑤。”

……您怎麼又來了?

盛鳴瑤原本正合著眼,享受這難得悠閒的時刻,乍一聽見鬆濺陰的聲音,頓時心臟猛地一跳,渾身寒毛倒立。

若非提前便感受到了陌生氣息的靠近,盛鳴瑤說不定會會被他嚇得直接尖叫出聲。

“鬆大公子?”盛鳴瑤從軟椅上起身,見鬆濺陰還要上前,立即後退了一步,“身後這間小屋子是我的閨房,鬆大公子還請留步。”

在鬆家三番五次催促婚事後,明府對盛鳴瑤的待遇明顯提高了許多,這幾日送來的飯菜都不見重樣,精致又可口,變著花樣折騰。

其餘的瑣事更是精細至極。光是盛鳴瑤堅持不願意換一個住處,就惹得管事們操碎了心,尤其是在鬆府幾次耳提麵命之後,恨不得將盛鳴瑤所住的破敗小院落用金銀珠寶堆砌,再建一遍才好。

鬆濺陰見盛鳴瑤如此防備自己,也沒有執意上前,心中酸澀。

何曾幾時,阿瑤還會依偎在他懷中,彼此打趣玩笑,卻不曾想如今竟會落到如今冷淡似陌路人的局麵。

不過越是這樣,反倒越勾起了鬆濺陰的好勝心。

前一世,他能讓失去記憶的盛鳴瑤完全變成了任由他塗抹的白紙,肆意在上麵塗抹獨屬於他的印記,將她打造成了自己最愛的模樣——

那麼這一世,同樣可以。

將如斯美人打造成自己最愛的模樣,光是想想,都令人心馳神往。

“你放心,我隻是來看看你,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鬆濺陰終究是上前一步,逼近了盛鳴瑤,他身上濃烈的麝香味強勢侵占了周遭的空氣,這樣馥鬱霸道的氣味令盛鳴瑤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這家夥眸色沉沉,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鬼主意。

“鬆大公子。”

盛鳴瑤再次後退一步,深吸一口氣,儘量緩和了聲線。

她知道此時激怒鬆濺陰實在是下下之選,垂下眼眸,擺出了一幅大家小姐的模樣:“你不該靠得這麼近。”

“縱使你我有婚約

在身,可我如今到底未入你鬆家的門,你今日行為,恐怕不妥。”

鬆濺陰倒是沒有再次向前,他順手從左側抽出了一把藤椅,坐在上麵,用手抵住下巴,目光掠過盛鳴瑤精致的臉龐,似笑非笑地感慨道:“你這話說的有趣。”

“你我即將結為夫妻,夫妻本是一體,我今日前來看看我的未婚妻,又有何不妥?”

盛鳴瑤煩透他理所當然的模樣,她模仿著之前在鬆濺陰麵前做戲時的情緒,蹙眉抗拒道:“你如今看也看了,又要如何?”

若不是被這家夥打擾,今日本是非常悠閒舒適的一天。

今早的太陽並不猛烈,還有幾分陰涼,原本應該是非常讓人心情舒暢的一日,卻偏偏迎來了這個家夥。

盛鳴瑤仰頭,斂去了眼中的不耐,心思百轉,開始思考起了鬆濺陰來到這裡的目的。

在之前蒼柏給她帶糖葫蘆的那一日,盛鳴瑤就與他做出了約定,在大婚當日,蒼柏會與鬆家的二少爺聯手,破壞婚禮。

聽起來,狗血又刺激。

盛鳴瑤自然不會反對這一決定,她唯獨擔心另外一件事。

“我曾將華翠閣的一個女子帶走,當日是問鬆濺陰要了一間房屋安置。這幾日都被困在院中,到是沒機會去看看她過得如何。”

蒼柏了然一笑,拂去了袖子上的褶皺,徐徐開口:“我這次前來,也是為了此事。”

他攤開手掌,掌中赫然是一枚紫色的絹布花。

“她來找過你,可惜被門房喝退了。我當日恰巧路過,問了緣故之後,便代你收下了這朵絹花。”

“想來,如今那姑娘已經出了錦遼城,大概是往風涼城的方向去了。”

聽蒼柏如此說,盛鳴瑤懸著的心頓時放下許多。

就算鬆濺陰再厲害,如今在幻境中的身份也隻是“鬆大公子”罷了。

縱使能在錦遼城中作威作福,可換一個地方,他就沒這麼大的勢力了。

既然確定了錦沅已經離開,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牽連旁人,盛鳴瑤更是放鬆了許多。

說實在的,若是蒼柏不出現,盛鳴瑤原本的想法是直接找機會動手,並且在動手前,服下劇毒。

反正身處幻境,死了就當提前脫離罷了。

成功了,她可以算作泄憤。

即便失敗了,她也可以在醒來後,直接將幻境之事報告給長老們——不過,這也可能會導致她春煉失敗,無家可歸。

但現在,蒼柏的出現,給她提供了另一條路。

盛鳴瑤心思百轉,也不過是短短一瞬。在想清楚自己的決定後,她再一次將目光落在了鬆濺陰身上。

這人既然有了之前的記憶,那麼他對於自己的執著,除去那淺薄的愛恨外,無非是不甘心罷了。

“阿瑤。”

就在盛鳴瑤心思百轉間,鬆濺陰低低地喚了一聲她的小名,語氣輕柔的像是在歎息:“不要對我這麼冷淡。”

盛鳴瑤拿定

了主意,也不再開口,臉上掛著客套疏離的笑,再次後退一步,徹底拉開了與鬆濺陰的距離。

鬆濺陰見她不說話,以為是默認,鬆了口氣後,更是放緩了語氣:“你也彆叫我鬆大公子,叫我……叫我小樹吧。”

小樹?

盛鳴瑤垂下的臉上神情扭曲了片刻,這人還好意思再讓自己叫他小樹?

鬆濺陰的臉皮實在厚到讓人歎為觀止。

不過既然他願意演,那麼盛鳴瑤就陪他在演一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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