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記憶珠(2 / 2)

犯了錯的人又不是自己,為何反倒惹得自己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阿鳴師姐?你在裡麵嗎?”

洞府外傳來了蒼柏的聲音,盛鳴瑤臉上不自覺地帶著笑,隨意一揮手撤去了門前的禁製。

蒼柏熟門熟路地走了進來,將手中精致的木匣遞給了盛鳴瑤:“禮物。”

盛鳴瑤接過,她從來不與蒼柏客氣這些身外之物,隻是難免有些奇怪:“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你怎麼想起要送我禮物了?”

不止今天。

蒼柏並未正麵作答,他乖乖地坐在軟塌上,捧著盛鳴瑤遞給他的桂花露,抿了一口,稱讚道:“果然還是阿鳴姐姐這裡的桂花露最好喝。”

這就有些誇張了。

盛鳴瑤揚眉,放下手中的茶壺,靠在一旁的藤椅上,半開玩笑道:“分明都是一樣的桂花露,那兒又那麼多區彆?你該不會是在我麵前誇我,到了彆人麵前,又把話原封不動的說一遍吧?”

這話乍一聽像是責怪,其實語氣活潑自然,與盛鳴瑤曾經被迫不動聲色的內斂完全不同。

蒼柏莞爾,他起身放下茶杯,陽光從洞府左側投了進來,落在了蒼柏的臉上,深邃的五官愈發顯得精致惑人。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蒼柏尾音上揚,消散在空氣中,帶著一股不自覺的親昵。

在撒嬌似的說出這句話後,蒼柏難得斂去了笑容,認真地看著盛鳴瑤說道:“關於這一次的會武……阿鳴姐姐可是有心事?”

果然瞞不過他。

盛鳴瑤半點沒有被人看穿的不適,她已經將蒼柏納入了一個極其親密的界限之內,見他這麼問,也不否認:“確實有一樁心事未了。”

“這件事很重要,所以現在還不能完全告訴你。”盛鳴瑤身體後傾,靠在了軟軟的墊子上,望向蒼柏,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大概就是,我要去找一個人挑戰,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如果贏了,我就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講給你聽。”

盛鳴瑤放下手中的木匣,撩開了耳旁的碎發。

她的眼角仍是有一道傷疤,很淺,可也不知為何,一

直無法完全消退。

這些年魚令鶯想儘辦法,各種奇珍異寶不要命地往盛鳴瑤這裡送,可仍是無法徹底將它除去。

時間久了,反倒是盛鳴瑤不在意了。

不過一道疤痕而已,代表不了什麼,也沒有那麼多深意。

“如果這次輸了,我——”

“即便是輸了,阿鳴姐姐也要告訴我。”蒼柏抬起頭,睜開了那雙漂亮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盛鳴瑤的錯覺,她總覺得,在說這話時,蒼柏的眼眸比往常暗沉了許多。

“你並非孤身一人,你身後有大荒宮,有師長,有同門——”蒼柏開口,清越的嗓音中暗含沙啞。

在對上盛鳴瑤的視線後,蒼柏立即垂下了眼眸,睫毛翕動在眼下掃出了一片陰影,站在那裡,又是一個脆弱少年的模樣。

“……還有我。”

“你當然可以靠你自己去獲得這一切,但同樣的,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件事,你現在還辦不到,但是你又很想完成。”

“那不妨告訴我,我們一起去完成你未儘的心願,不好嗎?”

盛鳴瑤微怔,繚繞在蒼柏身上的情緒不再是往日的淡然,而像是一陣春日豔陽天裡拂過的風,溫柔又強勢地向她襲來,令毫無準備的盛鳴瑤手足無措。

這樣的蒼柏,帶著一絲壓迫性的侵略感,不再像是一個不知世事的單純少年郎,他褪去了青澀,表現得像是一個經曆過風雨坎坷的青年。

蒼柏不知何時起身,走到了盛鳴瑤的身前,對著她伸出了手,那雙琉璃珠似的眼瞳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像是整個世界都隻有盛鳴瑤一人。

每當蒼柏注視著盛鳴瑤時,都會令她產生這樣的錯覺。

“阿鳴姐姐,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一起,可以嗎?”

在短暫的沉默後,盛鳴瑤抬起右手,輕輕落在了蒼柏的掌心:“當然。”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蒼柏頓時鬆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什麼重大心願似的笑了起來。

接著他握住了盛鳴瑤的手——並非如以前那樣扯住袖子,或是扣住手腕,而是真正地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間,冰涼與溫柔糾葛,像是在潮濕的洞穴中燃放了一簇煙花。

蒼柏順勢坐在了盛鳴瑤的身旁,自然地收回了手,支著下巴看著她:“說起這個,萬道會武時人員紛雜,阿鳴姐姐可不許拋下我。”

少年不自覺地歪著頭,說話時尾音輕柔,明明是命令式的話語,可被他說出來,竟想是在撒嬌一般。

“我才不會呢。”盛鳴瑤一手撐在椅子上,一手把玩著自己問魚令鶯要來的,淺金色的記憶珠,“倒是你,可彆被彆人勾了魂去。”

說完這話,盛鳴瑤自己先笑了起來。

光憑蒼柏這張臉,帶出去都是一番轟動,彆提旁人把他勾走了,他不把彆人的魂勾去,就已經很好了。

“阿鳴姐姐是拿著什麼東西嗎?我怎麼一直聽見珠子打轉的聲音。

蒼柏扯開了話題,側過臉,微微俯下身,靠得離盛鳴瑤更近了一些。他本就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幾乎自帶柔光,因為兩人湊得有些近,熟悉的木香氣再一次充斥了盛鳴瑤的鼻尖。

不像是雨過後青草的香氣,而像是那些陳年的樹木久逢甘露後,略帶一絲沉鬱的清香。

“我剛才在轉我的記憶珠。”

盛鳴瑤毫不介懷地將淺金色的記憶珠放在了蒼柏的掌心,見對方小心地合起了手掌,覺得十分可愛,不由嘴角上揚:“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不必如此小心。”

“它應該很好看。”

“淺金色,看著應該還行吧。”

見蒼柏一直用指腹貼著記憶珠打轉,盛鳴瑤隨口道:“這麼喜歡?不如送你好了。”

話一出口,她自覺失言,剛想挽回,就聽蒼柏欣喜的聲音響起:“真的嗎?多謝阿鳴姐姐。”

這傻孩子,怎麼得到一顆小小的記憶珠都這麼高興?

盛鳴瑤自覺這珠子也沒什麼用處,因而也不在意。

不過,這也就是蒼柏罷了。若是旁人向盛鳴瑤討要這樣的私密物件,她肯定是不給的。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臨走前,盛鳴瑤還不忘對蒼柏揶揄:“你可要看好你那把驚鴻遊龍劍,到時候純戴劍宗那群人見到它,肯定眼睛都直了。”

逆著光站在門口的蒼柏頓了頓,側過臉,對著盛鳴瑤不置可否的一笑,回敬道:“到時候,我要看好的可不止是這把劍。”

不是劍,還能是什麼?

蒼柏離開後,仍沒有想明白的盛鳴瑤轉身回到屋內,立即打開了他的木匣。

說不好奇是假的,早在蒼柏將東西遞給盛鳴瑤時,她就躍躍欲試地想要打開看看了。

雖說當日她被田虛夜收徒後,有不少師兄師姐都送來了賀禮,不過對於盛鳴瑤而言,蒼柏到底是不同的。

這木匣看似普通,但和人間那些到底是有區彆。它周身有機關,盛鳴瑤知道了那九個小孔,分彆注入了一絲自己的靈力,在最後一個孔被靈氣填滿時,終於聽見了‘啪嗒’一聲的落鎖聲。

先是一張字條,上麵筆記狂放,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禮物。]

落款:蒼柏。

簡單到與蒼柏平日裡的畫風有些差距。

盛鳴瑤收好紙條,朝匣中望去。

匣子被雪白的軟墊鋪滿,左邊落著一個紅色的掛墜,掛墜入手冰涼又很光滑,竟像是用寶石編製而成的。

墜子的圖案是一串糖葫蘆,盛鳴瑤看得會心一笑,在掃到底端的那顆雪白的珠子時,緩慢地眨了眨眼。

咦,這不是,當日蒼柏的那顆記憶珠嗎?

……自己好像還誇過它好看來著?

*

回到了自己住處的蒼柏隨手放下了劍。

這把被大荒宮安放在萬品觀的劍,本身就屬於蒼柏。因為它就是用從蒼柏身上抽出的一節

指骨,煉化而成的。

所以這把劍的名字叫做“遊龍”。

可惜,遊龍被囚深淵,最後變成了妖龍。

至於驚鴻……

蒼柏仰起頭,對著屋外飄落的樹葉燦爛一笑。

當日盛鳴瑤以為是用了“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的典故。

這很好聽聽,可惜並不準確。

說什麼“它想換一個名字”也不過是蒼柏用來掩飾的借口,其實原因很簡單,無非是他從萬品觀拿著劍出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邊,神色緊張的盛鳴瑤。

或者說,在用一隻眼睛代替了盛鳴瑤心頭血後,徹底失去了雙眼的蒼柏,斷絕了最後能夠感知到這個世界的感官,他的世界被漆黑填滿,隻餘一人。

盛鳴瑤。

蒼柏看著她向自己奔來,鮮活的色彩點燃了一路上所有的枯敗,世間的喧囂儘數沉寂,唯有早已消失的心臟,不知在何處跳動,傳來了聲響,清晰可聞。

這種感覺,就像是被關押在充滿黑暗與肮臟的妖龍,那一日突然在深淵中醒來,他隨意感受了一番人間,忽而發現了一個與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小家夥。

鮮活又灑脫,狂傲又豁達,像是天空最驕傲的飛鳥,沒有人能夠捉到她,也沒有人能夠束縛她。

他們都是自由的。

……

蒼柏摸著那顆被他掛在心口的珠子,手肘又碰到了腰側的驚鴻遊龍劍,不禁莞爾。

茫茫眾生中驀然一瞥,遊龍遇你,方知驚鴻。

作者有話要說:馬上萬道會武[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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