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關於入魔(2 / 2)

“就是就是,何況我聽說大荒宮的!那個才不過是築基修為,根本不足為懼。”

……

朝婉清麵上帶笑,等到圍在她身邊的同門將對手大肆貶低了一番,才柔柔開口:“我知諸位說出這話是出於對同門的信任,絕無對他人貶低之意。”

“隻是這話若讓旁人聽見,難免有心思狹隘之人故意傳播,反倒讓無心之人覺得是我們般若仙府仗勢欺人。所以這些話,還是不要再說了。”

隻是這一次,朝婉清心中到底如何想的,她的那些同門都未猜準。

朝婉清是真的害怕。

從她拿到戰帖,看到了上麵用墨色筆調肆意揮灑出的“阿鳴”二字時,原本因為對手修為不如自己而篤定雀躍的心就重重墜落在了地底。

阿鳴。

——盛鳴瑤。

這個名字的主人幾乎成為了朝婉清終生的心魔。

原本她是般若仙府最受寵的小弟子,可朝婉清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跌落了聲深淵,居然就有人代替自己,成為了“小師妹”。

怎麼可以?!

憑什麼有人搶走自己的地位!

朝婉清原本的憤憤不平,在她發現這個師妹,資質平平,性情耿直易怒時,忽然消失了。

這是一個多麼好的襯托啊。

於是,朝婉清下定決心要扮演一個惹人憐愛的“師姐”的角色。在盛鳴瑤沒有威脅她的地位時,朝婉清確實不介意這麼做。

可是後來,一切都不一樣了。

先是盛鳴瑤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吃了一個啞巴虧,承認了妖獸事件中的不足,後又是與遊真真比武,又是入魔,又是……

又是跌落了靈戈山巔。

從那之後,原本溫潤寬和的大師兄沈漓安像是變了一個人,偶爾望向朝婉清的眼神,令她心驚膽戰。沒過多久,沈漓安便離開了師門,獨自外出遊曆。

至於她的師父玄寧,也越發捉摸不透了。

他偶爾會孤自一人去靈戈山巔,也不知在乾什麼。有些時候,朝婉清有事去他洞府尋他,他也隻是神色淡漠地應下,半點也不在意。次數多了,玄寧眉宇間還有幾分不加以掩飾的厭煩。

到了!最後,朝婉清甚至產生了錯覺。覺得自己變成了“盛鳴瑤”。

不是後來那個果敢灑脫的盛鳴瑤,而是更早的時候,那個做什麼事情,都會被人在身後偷偷嘲笑編排的盛鳴瑤。

無論何時何地,朝婉清總覺得那些路過的弟子帶著有色眼鏡打量著她,背地裡嘲笑她“看啊,那就是朝婉清,不過如此嘛”。

朝婉清覺得自己已經快被逼瘋了,所以她迫切的需要一場勝利來肯定‘朝婉清’的存在。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光是對手的名字,都這般讓她心驚膽戰。

不,不會的。

盛鳴瑤已經死了!她……

“嘖,錦沅?還真是湊巧啊。”

末了,韓怡月還不忘‘小聲’嘀咕了一句:“大荒宮還真是什麼臟的醜的都要。”生怕旁人聽不見似的。

盛鳴瑤看得好笑,隻覺得韓怡月這樣急匆匆的爭做馬前卒,像極了曾經的遊真真。

等到韓怡月後一句話落下,不止秋萱等人皺眉,就來剛剛趕來湊熱鬨的長孫景山都麵色不虞。

反倒是錦沅坦然,她像是沒聽見那些話一樣,兀自轉身,遞給了盛鳴瑤一個小小的護身符:“這東西估計也沒什麼大用處,不過是討個好彩頭。阿鳴,我們隻能陪你到這兒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言罷,錦沅眨了眨眼:“至於我這邊,剩下的也隻能靠我自己了。”

儘管一生命運多舛,可錦沅再也不像從前那些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了。

所有天道吝嗇給予錦沅的東西,如今的錦沅都已經得到了。

如長輩般關照她的桂阿、秋萱,如朋友般與她玩鬨的阮綿、盛鳴瑤,如兄弟般維護她的春如、長孫景山……

這些人給出的善意,都是曾經的錦沅做夢也不敢想的。

見盛鳴瑤的身影被星辰之影遮去,錦沅轉過身,斂去了之前的溫柔,嘴角上揚,曼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韓大小姐。”

不等韓怡月得意,錦沅又道:“我也不知道,連大荒宮春煉的第一關都未撐過,你到底是怎麼進去的般若仙府?”

眼看韓怡!怡月的笑意僵在了嘴邊,錦沅一挑眉,以手帕掩口,輕笑道:“‘什麼臟的臭的都要’?韓小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善於自嘲呢。”

她這模樣真是將桂阿平日裡罵人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惹得身旁大荒宮的眾人都會心一笑。

這邊的笑聲顯然激怒了對麵般若仙府的人,還不等朝婉清出口似模似樣的‘化解難堪’,自覺被譏諷了的韓怡月已經上前一步,咄咄逼人:“誰給你的臉開口?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臟東西!”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不止大荒宮的人,就連般若仙府的弟子也覺得丟臉。

總是神色散漫又不著調的長孫景山冷著臉,乍一看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兒的,最起碼對麵般若仙府的弟子還真被這個身著飛鶴華服的少年郎唬住,全都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上前。

真不愧是先敬羅衣後敬人的般若仙府。

“先是辱我師門,再是辱我門中弟子,般若仙府實在欺人太甚!”

跟在桂阿身邊這麼些時日,目睹了他每每將彆的長老氣個半死又毫發無傷全身而退,長孫景山自覺已經充分掌握了吵架的精髓,他學著汲南的模樣,肅著臉,麵無表情地掃視了一圈眾人。

四下無聲,般若仙府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願意為了韓怡月出頭。

咳,說到底,這些弟子不過是一團散沙,平時笑鬨可以,真的讓他們為這其中的任何一個出頭,皆是不情願的。

“即便真贏了,又有什麼可驕傲的呢?”

桂阿慵懶的語調從空中傳來,下一秒,他落在了長孫景山的身旁,隨手一揮,直接將之前大放厥詞的那幾個弟子全部隔空擊飛。

□□重重跌落在地麵,發出了沉悶的聲響,不少弟子俱是心驚對望。

這位大能又是什麼來頭?

“不過是以大欺小,以強欺弱罷了。以金丹期弟子對戰築基期弟子,居然還有臉皮在這裡吹噓功績。”

一番話,直將喜歡標榜自己正義凜然的大荒宮眾人說得麵紅耳赤。

“桂阿。”同樣落於他身側的田虛!夜似模似樣地喚道,長歎一聲,“大荒宮以和為貴。”

般若仙府來的長老是丁芷蘭,她年輕時與魚令鶯有些淵源,又向來不愛理事,對朝婉清感觀極差,見此也不願為他們出頭,直接將人無視。

丁芷蘭落在了朝婉清身前一步,淺黃色的衣袖上繡著的小魚兒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仿若在浮空遊動。她兀自對田虛夜點頭示意:“田真人。”又對桂阿笑道:“玉顏君,好久不見。”

哪怕是因為魚令鶯的緣故,田虛夜也不會落她的麵子,略一點頭,桂阿見此也緩和了神色。

說句實話,若非是這朝婉清是玄寧如今唯一沒有離心的弟子,常雲才懶得理這些閒事。

他剛一落地,餘光便見到朝婉清頓時揚起了笑臉,徑直衝他走了過來,嘴裡還叫著“掌門師叔”,像是見到了靠山,態度無比親昵。

周圍弟子豔羨不已,更有幾個之前未站在朝婉清一邊的弟子不禁露出了意動之色。

朝婉清與掌門關係這般好,也許自己跟著她,真的也能得到掌門青眼呢!

這番客套的場麵話,在常雲的目光觸及到那道隱匿在桂阿身後的紫色身影時,戛然而止。

“……萱兒?!”

常雲不自覺地瞪大了雙眼,他直接上前想去辨認,被桂阿閃身一擋,將人遮得嚴嚴實實。

想起之前蒼柏和他說的那些話,桂阿不悅地皺眉,這般若仙府和純戴劍宗之人,怎麼動不動就想要上手?

“常雲掌門請自重。”桂阿毫不客氣地開口,“這是我家弟子,常雲掌門可不要錯認了才好。”

隻是你的弟子?

那她的側影,為何會和我失蹤已久的女兒那般相似?

常雲嘴唇囁嚅,深吸了一口氣,竭儘全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發顫:“在下失態,望桂阿真人海涵。”

“我見令徒自覺頗有眼緣,真人可否請她上前一見,也算全了這段緣分?”

常雲實在情緒激動,因此並未注意到,在自己身後,朝婉清驚慌的眼神,以及不自覺攥緊的手指。

若那女子真是掌門的故人……自己豈不是又要憑白失去一個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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