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堂從書房出來, 原本想把借口坐實, 過會兒再同李恪一道來的, 卻沒料想, 李恪和謝斕已同徐氏一道坐在小花廳裡等著了。
“見過姐夫、姐姐, ”金堂先行了個禮,忽而想起什麼,促狹的衝著李恪謝斕眨了眨眼,笑道, “哎呀, 我說錯了, 是拜見王爺、王妃!”
這幾日底下人雖對外改了稱呼, 可到了兩人近前,知道兩人興致不高, 還是少有如此稱呼。如今也隻金堂有這麼大的膽子, 當麵這麼喊出來。
不過金堂生得可愛, 又一向得李恪夫妻的心,這麼喊時, 麵上也是一團喜氣, 就像這冊封的確是極值得高興的事一般, 倒把這夫妻倆逗得笑了起來。
“這孩子, ”謝斕招手叫金堂近前, “快過來叫姐姐瞧瞧,你可得好些日子沒回來了。”
等到金堂近前,謝斕又道:“那些王爺王妃都是讓彆人叫的, 在咱們自己家裡,你就叫姐姐姐夫,就像不管什麼身份,我還是娘的女兒。”
金堂聞言道:“這個我知道,關起門來,我就喊姐姐姐夫,走到外頭,我就喊王爺王妃!”
“我們金堂真聰明,”這是徐氏先開了口,她同謝斕道,“終究是君臣有彆,從一開始就給金堂把規矩立好了,省得他以後在外頭胡言亂語,叫人抓了把柄。”
“何至於此,”謝斕說了這麼一句,卻到底沒再反駁徐氏的話,隻說一句,“金堂還小呢。”
“你彆看他小,心裡明白著呢,”徐氏笑道,“我從前給他說過一遍的事,他就絕不會再犯第二次錯。”
金堂趕忙道:“姐姐,我都長大了,你彆總把我當小孩子看,人家男女七歲不同席,七歲以下叫小,我如今都八歲了!”
“是是是,你都八歲了,我不把你當小孩子看,”謝斕說著又一本正經道,“我把你當大孩子看。”
此言一出,屋裡笑成一片,連伺候的丫鬟們也有些繃不住。
金堂倒沒他們想象的這麼在意,隻道:“大孩子有什麼不好,就像姐姐說的,你什麼時候,都是娘的女兒,我也是,長再大再高,也是娘的二字,姐姐姐夫的弟弟,在你們麵前,我就做個大孩子,誰又能說我的不好了!”
“你總是歪理多,”徐氏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
金堂不自覺閉了閉眼,又衝徐氏笑了。
一旁李恪插嘴道:“我倒覺得金堂說得沒錯,這在父母麵前,我們做兒女的,從來不必藏著掖著,什麼時候都能做個大孩子。”
李恪這開了口,眾人自然稱是。金堂有了姐夫撐腰,心裡的得意擺在臉上,都快兜不住。
不過也隻是金堂才能擺出這樣的神色了,畢竟他有年紀小的優勢,旁人擺不出來,也隻因這話太難做到,多是哄人開心。
最當前的,就如李恪,母親麵前還好,可父親麵前……沒有足夠的寵愛,誰敢在皇帝麵前做大小孩?便是有,也是有心算計居多。
“對了,”見眾人笑過之後,屋內氣氛有些尷尬,金堂忽然從謝斕麵前跑到李恪麵前,雙手叉腰,氣惱道,“姐夫你是個大騙子!”
李恪一怔,沒明白金堂怎麼忽然來了這麼一出,和同樣驚訝的謝斕對視一眼,道:“我怎麼就騙你了?”
一旁徐氏見了金堂作態,想起自己方才說的事,倒是立刻明白過來,隻動了動手裡絹帕,閉口不言。
金堂抬了抬下巴,問李恪:“方才咱們回來時,我問你一路上可還順利,你是怎麼和我說的?”
“除了天上下雪冷得厲害,旁的也都還好,”金堂記性好,把李恪先前說過的話,一字不漏的複述了出來。
金堂說完,也不說話,就抬頭鼓著臉看著李恪,做出一副氣惱模樣。
李恪這才反應過來,定然是金堂知道自己凍瘡的事了,他麵上有些無奈,心裡卻對金堂這把他放在心上的舉動感到十分熨帖。他道:“隻是生了幾個凍瘡,又不是什麼大事,何況已經用了藥,沒幾日就該愈合了。”
“姐夫你就騙我吧,”金堂的臉色這才緩和幾分,道,“凍瘡要是那麼容易好,凍瘡膏就不會年年都賣的那麼俏了。人家都說長過一次,就容易長第二次的!”
“金堂說得是,”謝斕這會兒聽明白了,也來說了一句公道話,“金堂,你姐夫要不是被發現了,還不準備告訴我們,我給他帶的藥,他也淨分出去了,自個兒沒用上多少,你這些日子放假了,可得好好看著他。”
金堂點了點頭道:“姐姐放心,我每日把功課拿到姐夫書房去做,專門盯著他擦藥!絕對不叫姐夫少一回!”
“行行行,”謝斕聞言,捂著嘴笑了起來。
李恪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卻還要嚇唬金堂:“你日日來盯著我擦藥,就不怕我考你功課?”
“不就是考教嗎,誰怕啊,”金堂驕傲道,“姐夫,不是我自誇,隻要是我學過的東西,必然都紮紮實實的,才不怕你考!”
李恪聽了這話,心知金堂並沒說謊,便連威脅都威脅不下去了。
倒是謝斕和徐氏,鮮少過問金堂的學業,如今聽了這話,有些驚訝。
尤其是徐氏,曉得潘先生竟然允許金堂明年下場之後,還道:“從前隻想著有我們在,你衣食無憂,自然不必擔心什麼,沒想到,卻是我們耽擱了你。若不是你姐夫看出你的天賦,恐怕等你大了,又是一例傷仲永,我和你爹卻連知道都無從知道。”
金堂忙寬慰徐氏道:“分明是我自己偷懶,娘怎麼什麼事情都愛往自己身上兜攬。”
謝斕李恪也來勸慰,徐氏忙收住不再提,隨後又叫了人去書房:“你去告訴老爺,王爺王妃過來了,他是要同幾位大人一道用飯,還是幾位大人另有安排?”
過了一陣,仆從過來回話,說是幾位大人正聊到興起之處,就不回來了。
金堂心裡猜想,許也不是謝父不想回來,而是李恪來得巧,那幾位大人又不肯和李恪打照麵,免得被上頭猜忌,索性借著這個話頭,也不過來,便連請安也免了。
金堂見李恪徐氏等人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便也不提這個,隻又尋了些彆的話茬來逗幾位長輩開心。
用過飯後,諸人各自散了,謝父才帶著滿身酒氣回來。
金堂鼻子靈,等謝父一進門,就掩了口鼻,甕聲甕氣道:“爹你怎麼喝這麼多酒,滿身都是酒臭味兒。”
謝父沒料到金堂竟還在屋裡,問道:“怎麼金堂沒回去歇著?”
徐氏也趕緊打發了人去把醒酒茶端來,又叫人給謝父淨麵,去取乾淨的衣裳。
她聽了這話,不高興道:“我在屋裡待得無事可做,我們金堂心疼我這個做母親的,便陪我等你回來,難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