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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堂沒開口。
他有些摸不準這個侄兒怎麼突然和他說起這些, 他們差了十一歲,這個侄兒和他之間,向來是恭敬有餘,親密不足, 可不是能說這些話的關係。
金堂察覺到謝玠總在偷偷打量他, 也不說破,隻對著濃濃夜色發呆。
明日謝父便要帶著老妻幼子啟程, 今晚自然是家宴。
家宴的菜色由大夫人帶著長媳一手安排, 儘可能照顧了所有人的喜好,可謂儘善儘美,隻是用飯之人俱是心情不佳,倒是食不下咽的人多些。
女桌這邊,因要遠行, 不知歸期何期, 徐氏難得給了底下兒媳幾分好臉, 又兼幾個兒媳孫媳有意奉承, 便也算融洽,甚至好幾次,徐氏都露了笑。
至於男席……
金堂想著兩位兄長繃著的臉, 更不想回屋了,即便他出來已有一陣了。
“小叔, 聽說前幾日皇上帶了令儀公主來府裡了?”
金堂正想的入神,冷不丁聽見謝玠說話,才想起身邊還有個人在, 他愣了片刻,才道:“是來了,不過皇上日理萬機,也隻待了一小會兒。”
“可惜那日大哥去了衙門,我在書院用功,倒錯過了這麼個好機會,”謝玠麵上有些遺憾,但也隻片刻,他又有些神秘的小聲同金堂道,“聽說皇上有意為公主尋幾個玩伴。”
“是嗎,”金堂打起精神,適時露出幾分驚訝,“這可從沒聽說過。”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謝玠道,“聽說皇後娘娘宣了不少人家的公子小姐進宮,說不準那日皇上來咱們家,也是為了看小叔你。令儀公主受寵,聽說她的玩伴都是她自己挑的。”
“哦,”金堂打了個哈欠,顯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隻要有心,誰都知道皇帝到謝家,自當是和謝父有關。
“那定然不成,”金堂道,“公主隻怕看不上我。”
“怎麼會,”謝玠聞言有些驚訝。
“若說到玩樂,這滿京城,有幾個適齡公子哥兒比得上小叔你。何況三姑可是令儀公主嫡親的嫂嫂,她再如何,也會給三姑這個臉麵的。”
“男女七歲不同席,公主怎麼可能叫我做玩伴,也不知道你從哪兒聽來的謠言,”金堂終於轉過頭,卻在對上謝玠清明的眼時,停了片刻,才繼續道,“何況我要和爹娘去姐姐家的,可不會留在京裡。”
“留在京裡有什麼不好,”謝玠小聲嘟囔了一句,卻在這靜夜中傳開。
謝玠立時紅著臉站了起來:“小叔你彆誤會,我隻是有些舍不得你們走。”
“自然,”金堂看了他一眼,偏頭重新看向夜色,“我也從沒離家這麼久過,心裡也忐忑得緊,所幸爹娘要和我一道,我到不用擔心什麼。”
謝玠點頭稱是,卻再也不大坐得住,三兩句話後,便起身告辭,說自己要到彆處走走。
遠遠地,金堂瞧見謝玠在經過轉角處時停了下來,似乎是說了兩句什麼,又向他看了一眼,才走了。
顯然,那轉角處有人,早已等他多時。一旁青梅瞧見了,輕聲問金堂:“可要奴婢去瞧瞧是誰等在那兒?”
“不必,”金堂道,“便知道是誰又能如何?總歸這宅子再過幾日,也不是咱們家了。”
青梅點了點頭,轉而又道:“少爺,本朝即便是公主,玩伴也不拘公子小姐的。”
“是這樣?”金堂有些疑惑。
青梅補充道:“不過本朝做了公主玩伴的公子,大都可能在日後成為駙馬。”
“敢情是在這兒等我呢,”金堂翻了個白眼,小聲抱怨,“這必然不是他自個兒想了來問的,我都要出京了……”
“這世上哪兒有姐姐嫁給了人家哥哥,又叫弟弟娶了人家親妹妹的道理,又不是窮得沒法子,隻能換親。”
“你說說,這都快會試了,他不趕緊背一背考官的家譜,反倒在我這裡問些有的沒的,便是真有其事,難道他還能一步登天?簡直做夢!”
金堂嘰嘰咕咕說了一堆,末了才道:“彆告訴我娘,難得她今日心情好。”
青梅聽了,自然毫不遲疑的應了下來。
金堂在外頭待得無趣,正想回去,便瞧見徐氏身邊嬤嬤過來,說夜深了,叫他不必再過去,早些回屋歇息,省得明日沒精神。
次日,金堂梳洗一番,用過早飯,才去了謝父、徐氏處。
“爹、娘,”金堂去時,謝父徐氏正坐在空蕩蕩的屋裡,相對無言。那模樣瞧著,竟顯得有些茫然。
到了他們這樣的年紀,多得是位高權重,含飴弄孫的。
隻他們卻要在這時候,安穩不得。
金堂看著他們這模樣,無端有幾分心酸。
他很快揚起笑臉,跑到兩人身邊,原地轉了個圈:“我叫青梅給我尋的新衣裳,爹娘你們瞧,是不是襯得我更英俊了些?”
金堂一句話,把兩人的注意力都引了過來。
謝父頭一個開口道:“你才幾歲,哪裡就夠得上英俊,若再過幾年,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