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鉞張了張嘴,正要開口,瞧見玉書墨書都在,便讓他們去外頭守著,才同金堂道:“我娘不是讓我回來多和嫦兒說話嗎,那時候我們都不明白娘的意思……”
金堂見李鉞沒繼續往下說,隻看著自己臉色,明白他是在試探,自己,便挑了挑眉道:“你和嫦兒什麼時候這樣親近的?”
“也就是這幾日,”李鉞鬆了口氣,道,“我不是私底下把事情和外祖母說了?外祖母又告訴了大姐。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原來娘是覺得裴二接近我,其實是彆有用心,並且手上應當已經有了證據,隻是怕我不肯信,又或是日後再輕易落入彆人的紅粉陷阱,便……便為我尋了個活例。”
金堂見李鉞說得如此難以啟齒,到底是道:“這事兒我是知道的。”
“小舅舅你也知道?”李鉞倏地起身,看著麵前近在咫尺的金堂,卻又說不出什麼重話,隻能自己在原地打轉。
“不然你以為那時咱們去莊子上,長平把駿達放到我院子裡,叫我帶著,還不是怕我忍不住同你說,”金堂說著,又小聲道,“你這麼想日子沒來尋我,我便以為已經過了,哪還知道你們後頭還有事。”
李鉞聽了這話,勉強信了金堂的解釋,繼續道:“前幾日姐姐就同我說,這些日子嫦表姐同我相處,有刻意引誘我,並舉了例子出來,可我卻不肯信,姐姐就叫我再看幾日。”
“可這幾日,我也有特意去看,偏偏我半點也看不出來,”李鉞說著,情緒漸漸低落下去,“直到昨兒嫦表姐忍不住,自己同我說了。”
“我想了一夜……”
見李鉞急的眼睛都有些紅了,金堂也意識到,這其中隻怕有些差錯,想起那時下山,李鉞看謝嫦時,眼中那幾分憐惜,不免開口問他:“那你覺得你平日和嫦兒相處時,可舒心?可覺得那就是真實的她,半點不覺得是她刻意造作,引你與她親近?”
“嫦表姐並沒刻意引我與她親近,”李鉞道,“好些時候她都刻意避開了我,是我自己……”
“那你不想那是嫦兒,”金堂引著李鉞換個方向去思考,“那若是個生人,或者就是裴二甚至裴大呢?”
李鉞順著金堂的話開始慢慢回憶,臉色漸漸變了。
他一向要人點撥才能明白許多事不錯,可他又不是真的蠢。等按著金堂的話一想,他才發現,他似乎是對謝嫦動了真心。
可偏偏,在離開京城前,娘還特意說過,他與謝嫦絕無可能。
李鉞用手捂了自己的臉,啞著嗓子道:“若是生人或是裴二,我都不會與她們這樣相處。”
“彆去想了,”金堂歎了口氣,“你對嫦兒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知道她和我與爹娘都親近,便想著她是不會害你的那一類人,才沒有半分防備。”
“可這也正是爹娘的用意所在,”李鉞揉了揉自己的臉,勉強對著金堂扯出一個笑臉道,“小舅舅我今日先回去了,我再自己仔細琢磨琢磨。”
見金堂麵上有些擔憂之色,李鉞道:“小舅舅不用擔心我,爹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的身份,和這樣的時機,都不是我能任性的。爹娘不顧裴家臉麵,送我回潁州來,到底是對我懷有期待,我都知道的。你放心。”
“若有什麼事,儘管差人來同我說,”金堂說著,起身親自送了李鉞出門。等再回轉時,卻也鬆了口氣。
這件事到底是吃力不討好,李鉞能自己想通,也是件好事,也不枉長平謝嫦兩個忙活這一場。隻是可惜了李鉞動的心思。
若是李鉞沒被賜婚,他和謝嫦還有些可能,但他討得了皇帝的恩寵,得了賜婚,便一早就該知道會失去些什麼。
隻是這份得到與失去來的太遲,才叫人覺得無能為力,連爭取的心思也升不起。畢竟謝嫦的心思也很明白。
她是謝家的女兒,即便是被接了家來,馬上要麵臨的是第二段婚姻,也斷然沒有給人做妾的道理。
金堂也是在莊子上時突然想到,從來沒什麼一石三鳥,京城謝家那頭,除非李鉞做了太子,謝嫦給李鉞做妾是有望封妃,否則都不會樂意謝嫦和李鉞親近,所以這事兒,打從一開始,就隻能死死按在府裡。
這不止是謝嫦一個人的事,也更關係到謝家之後出生長大的女孩子,以及謝家不容踐踏的臉麵。
李鉞說要回去自己想想,也沒能獨處幾日。他也就在王府裡窩了三日,就被金堂叫玉書上門去請了來。因為明日一早,他們就要出發往京城去,今晚上總該聚一聚,吃一桌團圓飯。
李鉞照舊是先來了金堂院子,才進門,瞧見金堂坐在窗邊躺椅上曬太陽,就忍不住問他:“小舅舅你題冊可寫完了,就這麼悠閒。”
“前日就寫完啦,”金堂懶懶的翻了個身,道“這幾日我是再也不想聽見題冊這個詞了。”
金堂說完,才正眼去看李鉞。
他今日穿著一件寶藍色雲紋錦袍,用的是紫色滾邊,頭上正經的束了冠,手裡拿著一把折扇,看著就是一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
“今兒怎麼穿得這麼正式,”金堂問了這麼一句,才自覺有些失言,便忙描補道,“同我走在一起,便是處處都要把我給比下去了。”
李鉞輕笑一聲,道:“隻是今日想這麼打扮一回,也叫祖父祖母看看我在京城時,是個什麼模樣。”
金堂對這話,沒信多少,卻到底是沒拆穿他,隻順著他的話道:“我就不了,等我去了京城,今年定是回不來了的,還是照舊,好好加深一番我在爹娘心裡的印象,免得我才走幾日,便把我給忘了。”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等到墨書來說,差不多該去主院了,兩人才起身並肩同行。
這條路,和李鉞才回潁州時走的一樣,在路過池塘邊時,李鉞還停了停,才和金堂一道走。
金堂見李鉞不說,便也知趣的沒問,在心裡悄悄猜了猜,大抵也就和嫦兒有關。
等到了主院,仍是金堂先進門。
這回,謝嫦倒沒站在徐氏身邊,而是和長平親親密密的坐在一處,駿達他爹領著駿達委委屈屈的坐在一旁。
今兒謝嫦也沒特意打扮,隻穿了一件秋香色上衣,底下係了一條藕色的裙子,連頭上的釵環,也隻用了一根木簪,和一個月前那日,幾乎是仙子與凡間千金的區彆。
李鉞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上前同謝父徐氏行禮,而後安安靜靜和金堂坐在一邊。
幾日沒見李鉞,長平也有些擔心,如今瞧見他這模樣,才鬆了口氣,誇讚道:“行知這一身,倒是不錯,襯得你越發氣宇軒昂。”
金堂注意到,長平說話時,一旁的謝嫦連頭也沒抬,隻低頭哄了哄跑到身邊的駿達。
李鉞的氣勢比起方才稍弱了兩分,卻仍抖開扇子,故意半遮了臉,同長平說道:“姐姐這話說的,好似我平日不這麼打扮,便不是氣宇軒昂了一樣。”
“你平日若能不懶懶散散的,倒也稱得上一句氣宇軒昂,”長平說完,又囑咐道,“明日出門,你可要好好照顧小舅舅。”
“明明是我照顧他,怎麼又成他照顧我了,”金堂忙道,“我才是長輩呢!”
“小舅舅說得對,”長平一口應了下來,緊接著又道,“可正因為你是長輩,行知是小輩,才該是他照顧你啊,出門在外,小輩照顧好長輩,都是應該的。”
上頭徐氏瞧見金堂一臉無話可說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道:“罷了罷了,還是叫他們互相照顧的好,隻是這條路行知走的多些,若遇見什麼事,金堂你要多聽行知的。”
親娘發話,金堂不能不應,隻得答了一句知道了,又引來李鉞得意的笑。
謝父見狀,也說了一句:“你進京後,自己頂立門戶,也不能再喊乳名了,且先叫著大名,等你姐夫得空,或是日後拜了師長,請他為你取一個字吧。雖沒到加冠,可你平日,也該用起來了。”
“這倒是,”李鉞也道,“總不能小舅舅出門,人人都直呼你大名。”
金堂知道輕重,便也點頭應下。
隨後,徐氏與長平不放心,又是一輪叮囑,本不大想開口的謝嫦,也忍不住說了幾句,連著駿達父子,也好生向金堂傳授了些經驗。
這一頓飯吃完,人人都還覺得有許多話沒說,等到再出口時,也隻能問行李可帶齊了沒有,等進京後若有往日用得慣,又沒帶去的,隻管寫信回來,叫人送去。
這一夜,金堂本以為自己難以入眠,事實上,卻是早早睡了,隻是第二日早晨剛剛雞鳴,就再也睡不著了。
等到和李鉞會和,被家人送出城門外,金堂到底有些忍不住,對著父母長鞠一禮。
“爹、娘,孩兒去了,日後若是想我了,可要記得和我寫信,我也會常給你們寫信的,你們可一定要給我回信啊!”
“知道了,”謝父微紅了眼圈,朝金堂揮了揮手道,“就送你到這裡了。”
等日頭漸起,仆人來催了兩次,金堂才磨磨蹭蹭上了馬車,看著站在原地的家人慢慢越來越小,直至再看不見。
道路兩旁,潁州的麥子也高了許多,有些甚至已經開始抽穗開花。
分明是該叫回京,可金堂心裡卻沉甸甸的,隻覺得如今離開潁州、離開爹娘,才叫離家。
作者有話要說:金堂終於離家了,明天就要開啟京城卷啦,對於金堂的字,開始是想過叫璧書,後麵覺得諧音必輸不太好(諧音梗扣錢警告!)所以小可愛們有沒有好的想法?求建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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