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手腳輕些, 把知了粘乾淨,都有賞錢。”
金堂於睡夢中迷迷糊糊聽見這麼一句,一瞬間仿佛夢回八年前還在謝家的那個夏天, 隻是當是在外頭指揮人的, 是身邊管事的嬤嬤, 如今在外頭總管的, 卻是墨書與玉書兩個。
金堂又休息了會兒,才拉了枕頭邊的鈴鐺。
墨書領了兩個小子進來:“少爺醒了。”
“怎麼一大早就忙活著, ”金堂自個兒打起簾子, 下床穿鞋。
墨書今日捧來的, 是件雨過天青色的衣裳, 在衣角與袖角處, 都細致的繡了雲紋,又配了霜色腰帶, 上頭也用同色絲線繡了暗紋, 並鑲嵌了羊脂玉雕琢成的雲紋。
“昨兒院子裡知了吵得您不能安眠, 我們便想著今日好生將院子裡料理一番,免得今兒您也睡不成,”墨書一麵服侍金堂更衣, 一麵問, “少爺今兒去謝家,還要收拾什麼東西嗎?”
早幾日金堂知道有可能拜個厲害的先生, 索性不再出門, 隻閉門看書, 他有好些日子沒專心碰書本,索性又將書通讀一遍,果然尋出些有了疑義之處。隻是李恪平日都要進宮, 他身邊的吳先生也總有事情要做,金堂看書的進度,倒耽擱下來。
謝斕聽聞此事,便讓金堂去拜訪謝洛。雖然明麵上是說看看謝洛病得如何了,私底下卻悄悄提點金堂,謝洛當年在學業上的工夫,是半點不摻假的。
金堂記在心裡,便定了今日去謝家拜訪。
“見麵禮是早都給了的,也不必收拾什麼貴重東西,”金堂想了想道,“我記得莊子上送了些石榴桃子的來,一樣撿上幾筐帶去就是。”
墨書一口應下,趕忙又讓一個小廝出府,去金堂的宅子上吩咐青梅準備,到時候隻從宅子上往謝宅送,在半道上等一等金堂就是。
金堂洗漱後,又用了早飯,才讓人帶上書籍,坐上馬車,往外頭去了。
走到先前王府管家接金堂的小巷子口上時,裝著水果吃食的車跟在了金堂馬車後頭。
“少爺,前頭是二老爺。”
聽見這話,金堂將簾子掀了個縫兒,果然瞧見怒氣衝衝從謝宅裡走出來的謝澤。
金堂心思轉了轉,等馬車停了,才下去:“二哥莫不瞧見我來,就要走了?”
謝澤也被家仆提醒了金堂的馬車在路口,便也沒先走,勉力收了收臉上怒氣,才扯出幾分笑,同金堂道:“四弟說的哪裡話,隻是一時想起有些公事要做。”
謝澤瞧見金堂身後的車,和堆得滿滿當當的東西,目光閃了閃,道:“四弟這是特地來看大哥?”
金堂聽得這話,冷了臉色,道:“畢竟是大哥,我總不好不聞不問。”
見謝澤歎氣,金堂叫人將桃子石榴各抬了一筐來:“這都是弟弟自己莊子上的出息,今兒正巧遇見二哥,我也不必再走一趟,二哥直接帶回去吧。”
謝澤也沒和金堂客氣,讓人收了,溫聲細語的同金堂道:“異日空了,到家裡來坐坐,你二嫂成日念叨著要你來做客的。”
“一定,”金堂口頭好聲好氣的應了下來,等謝澤走了,也懶得再坐上馬車進府,便自個兒往府門去。
門子瞧見金堂,早趕上來將大門開了,請金堂進去。
“你叫幾個人把吃食都抬進去,”金堂囑咐了一句,就撒手不管,領著人進了門。
他對謝宅太熟,閉著眼睛都能走,門房便隻分了一個小廝跟在他身後,連路都不必替他引。
他到上房時,就瞧見朱氏已經親自等在門口了,忙快走幾步上前行禮。
朱氏瞧見他,臉上也很高興,忙領著他進屋:“我今兒見了二弟還說你有些日子沒來了,可巧你就到了。”
“怪道我今兒一早起來,就覺得耳根子燙人,原來是大哥大嫂想我了,”屋裡沒有外人,金堂便也沒板著臉,“我莊子上送了些果子來,我瞧著還成,便送了些來,與哥哥嫂嫂嘗嘗鮮。”
“如此,我就收下了,”朱氏笑著又叫了丫鬟去剪葡萄,“我院子裡的葡萄品種特殊,一向熟的早,四弟也帶些回去嘗嘗鮮。”
朱氏說著,又道:“可惜二弟方才說是有事走了,不然你們兄弟倒還能見上一麵。”
“我方才在外頭見著二哥了,”金堂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帶著東西被二哥瞧見,便沒回給嫂子知道,在門外便分了兩筐果子給二哥帶去。”
“很該如此,”朱氏道,“這事兒你自個兒做主就成,那需要再同我們說的。”
金堂笑笑,又道:“大哥的傷如何了?”
“瞧著可怖,內裡卻已經比先前好些了,”朱氏也沒瞞著金堂,又道,“隻是臉上的淤青瞧著十分顯眼,每回請了太醫,又隻叫靜養……”
“大哥好生養著也好,多養上一陣,”金堂道。
“你大哥也這麼說,”朱氏歎了口氣,慢慢的搖著團扇,含糊不清的道,“我如今,隻要一家子都好好的,也就不圖什麼了。”
金堂沒接這話,隻道:“大哥傷勢有好轉,我回去也好同姐姐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