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金堂迷迷糊糊的醒了,看見的卻不是熟悉的帳頂,一時有些茫然。
墨書換了帳子?不是寒露才換過嗎,怎麼好像有股子酸臭味。
金堂抬手想揉揉眼睛,卻像是一下打在一樣硬邦邦的東西上麵,當即被疼醒了。
誰,誰在我旁邊。金堂背心出了一身冷汗。
“嘶,小舅舅你大清早從床上就開始練拳啊,”李鉞捂著方才被金堂誤傷的胸膛,也醒了過來。
“好重的酒氣,你離我遠點,”金堂皺著眉,自發的離遠了些,隨後又聞了聞自己身上的衣裳,撇著嘴露出一幅嫌棄的神色。
昨晚上李鉞拉著金堂不讓走,說話也顛三倒四,讓人摸不著頭腦,金堂哄了好久,才把他騙進屋。豈料這個醉鬼不肯放人,他最後怎麼睡著的,連半點記憶都沒了。
金堂看著自己身上亂糟糟的外衣,氣得還想再揍李鉞一回。
眼見得金堂臉色越來越差,李鉞宿醉後頭疼欲裂的腦子,也難得轉了一下,他趕忙拉了一下窗邊的繩子,叫了下人進來。
“快幫小舅舅梳洗一下,”李鉞道,“我記得前兒才新做了一件衣裳,拿那個來給小舅舅換。”
“不必了,”金堂咬著牙道,“稍微收拾收拾就成,我要回去沐浴!”
李鉞想起昨晚自己喝醉了撒酒瘋的事兒,氣勢便弱了下來:“這會兒才什麼時辰,說不定墨書他們都還沒起呢,哪兒有人給小舅舅你備水,不如就讓我院子裡的人……”
金堂挑了挑眉,打斷了李鉞的話,指著外頭的天色,一字一頓道:“這會兒才、什、麼、時、辰?嗯?”
李鉞往外看去,還被難得出現的太陽光刺了下眼。得,不用考慮,起碼日上三竿了,小舅舅彆說練拳了,隻怕連早課都給荒廢了。
“啊……已經這麼晚了啊,”李鉞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幸而李鉞身邊伺候的下人還算機靈,忙道:“少爺、舅老爺,熱水一早就已經備下,你們可要先去沐浴梳洗?”
李鉞給了那下人一個滿意的視線,才看向金堂道:“熱水都備好了,小舅舅不如就在我院裡收拾了再回去吧?我這兒還有個大浴池呢,
你要不要試試?”
大浴池?金堂有些心動了。他看了看身上皺巴巴的衣裳,也覺得這樣出門的確不太好,才勉為其難的應了:“讓人去有涯齋把我的衣裳拿來,我不穿你的。”
“什麼我的你的,還沒上過身呢,”不過……李鉞看了一眼自己和金堂身量的差距,才反應過來,“好像是不太合身。”
金堂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拿兩塊點心來,我先墊墊肚子,空腹泡澡不好,再給你們少爺送碗醒酒湯去。”
“都昨天的事兒了,我現在要什麼醒酒湯,那玩意兒難喝死了,”李鉞被金堂橫了一眼,方笑道,“小舅舅說什麼就是什麼。”
說完,李鉞給伺候的下人使了個眼色,果然最後上來的,並不是什麼醒酒湯,而是清粥。
金堂漱過口,用了兩塊點心,便不肯再吃。李鉞便也隻稍稍用了幾口,就和他一道去了。
進了耳房,金堂才發現這屋子是真不小,那浴池都比得上尋常修出來的溫泉池了,彆說就李鉞和金堂兩個,就算是再加個李錚,也綽綽有餘。
等下了水,金堂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方才起床時的種種不悅,才隨著清水的濯洗,而煙消雲散了。
李鉞對金堂的情緒變化還挺敏感,湊上前同金堂道:“昨兒多謝小舅舅照顧我,要不然,還真說不準要鬨個新郎成婚前夕病了,讓婚禮不得不推遲的笑話來。”
“你……”金堂猶豫片刻道,“你不是早先還雄心勃勃的覺得自己能收服裴二嗎。”
“話是這麼說,”李鉞往池邊一靠,歎了口氣,“可瞧著大哥大嫂琴瑟和鳴的模樣,我心裡總覺得不太得勁。”
“都說日子是人過出來的,可能過得好,還是過得差,又有幾個人知道呢。”
“彆人我是不知道,你肯定是能過得更好的,”金堂肯定道,“你這人看著粗枝大葉,玩心也重,卻很明白大是大非,你認定的事情,絕不可能輕易被人動搖。你若是還過不好,又有幾個人能過得比你好呢?”
“至於裴二……我雖然沒見過,可他家既然千方百計讓她換掉她姐姐嫁給你,必然不是什麼蠢人。既然是聰明人,自然看得懂眼前的形勢,知道什麼可為什麼而不
可為。”
“小舅舅說的是,”李鉞沉默一陣,突然笑了起來,“我最不缺的,就是和聰明人相處了。”
“裴二聰明,便該知道我的態度,也最明白我這裡若走不通,裴家便不是能全力支持她的,到時候郡王妃的身份名頭,才是她最不可動搖的東西,”李鉞打響指打了個啞炮,卻也半點沒在意,“到了那時候,最記著維護郡王府體麵的,反倒不是我,而該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