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姐姐做主就是,”金堂看得分明,卻仍照舊日稱呼。
李恪果然高興,道:“我與你姐姐商定,預備替你向你老師提親。”
等李恪走了,謝斕趕了屋內宮人出去,方讓金堂近前,落下淚來:“是姐姐對你不住。”
“姐姐這說的是什麼話,”金堂忙勸道,“呂家家風極好,我又早聽過師妹的才名,姐姐為我尋了門極好的親才是。”
謝斕搖了搖頭,到底輕聲道:“我原不想為你許呂家女,但如今卻是情勢所逼。呂元身居高位,背後又有秦國大長公主在,你若娶了他的獨女,他必然全心全意幫扶你。”
謝斕說著,用力捏了一下金堂的手,才繼續道:“我與你姐夫雖做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妻,但有許多事都身不由己,爹遠在潁州,你嶽家能一心為你,倒勝過彆家許多。”
金堂聽在耳中,心中漸漸明悟。呂元能一心護著他,這是擺在明麵上的理由,但提到了秦國大長公主,就未必不是要用他的婚姻做籌碼了。
秦國大長公主隻有郡主一個女兒,一向寵愛,呂嬋幼時又在大長公主膝下教養,情分非比尋常。他娶了呂嬋,是漲了謝家的勢,能拱衛謝嫦,也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暗中連起了秦國大長公主和李恪,讓李恪得宗親所向。
李恪親自下旨,為金堂和呂嬋賜婚,又大方允了金堂半年假,許他回潁州給謝父與徐氏報喜,而後再回宗族告知此事,並立進士牌樓。
金堂回到潁州後,見過父母,便說了這兩年京城中事。謝父當即表示不再回京,又在金堂即將回京時殷切囑咐,讓他好生勸著謝斕,隻要李錚兄弟立得住,便什麼都不必怕,又叫囑咐那兩兄弟不要事事爭先冒頭。
金堂回京後,便聽說貴嬪有孕,已封做惠妃。
太後娘家恣意張狂,儼然以為京城以他家為首,連李錚兄弟都不放在眼裡。謝斕忙著金堂婚事,半點不沾惠妃那邊,隻推給太後。
李恪雖不缺孩子,但如今這年紀,還能再得一個,心裡自然也是高興的。加上金堂進了翰林院,常被李恪傳進宮隨侍,似乎也沒什麼不足之處了。
但從小皇子出世後,李恪常去惠妃宮中,其後又經由太上皇授意,惠妃引薦,宮中便再多了一位美人。
金堂擔心姐姐,謝斕卻反勸他放寬心:“這種事,有一就會有二,我早都看開了,總歸你姐夫心裡有數,我心裡也有數。倒是你,與呂氏新婚,可拌嘴了?”
“怎麼會,”金堂忙道,“姐姐你瞧我什麼時候同人拌過嘴?”
“你和鉞兒從小拌嘴到大,打量我不知道呢,”謝斕故意戳穿,“等過幾日得空,讓你媳婦也進來請安,見見你大侄媳,日後都是要來往的。”
金堂應了一聲,又回李恪處,便聽見朝臣爭執不休,為的卻是江南官場。李恪有心收拾人,朝堂上卻是官官相護,逼得李恪不得不退。偏生此時太上皇還派人傳了口諭,斥責李恪莽撞冒失,李恪怒極,卻又不得不礙於孝道領命。
太上皇活得長,金堂都從翰林院散館,在六部呆了兩年多,才等到太上皇的喪鐘。
出了熱孝,李恪借著吏部考評的功夫,將金堂派去了江南,由著他去江南攪動風雨,暗地裡又安插了不少人手進去,將整個江南官場徹底捅開。
到了這時,李恪方下了聖旨,加恩於謝家,封謝父為承恩公。但旨意還在半路,就傳來了謝父去世的消息,金堂任期滿了,還沒等回京,便先趕去了塗州。
見到悲痛欲絕的徐氏,金堂靜坐了一夜,與呂嬋商議後,寫了辭官的奏折,快馬遞到了禦前。
有謝斕從旁勸說,李恪才沒奪情,卻也並不是許他辭官,隻叫他丁憂而已。
這幾年住在塗州,金堂與呂嬋感情更好,徐氏也漸漸從喪夫的悲痛中走了出來,每日含飴弄孫,也沒空想其他了。
三年孝期過後,金堂起複,奉著母親回京。
如今李恪已是快要知天命的年紀,卻也如先帝一般,對李錚變得挑剔起來。
惠妃以為幼子登基有望,大力在其中挑撥,但李恪到底沒由著她帶跑,仍對謝斕愛重有加。
等金堂做到吏部侍郎時,李恪也到了彌留之際。
李鉞夤夜親自過府,讓金堂一道進宮,見李恪最後一麵。
李恪同謝斕等人說完話,見李鉞與金堂到了,精神大好,臉上卻有些泛紅,顯然已是回光返照之像。
金堂鼻子一酸,落下淚來。不管這些年對李恪有沒有因姐姐、侄兒不易而生的怨,又或是感受到李恪高高在上的算計,卻也抹除不了從小被李恪教養長大的真心,和李恪對他的寵愛。
“都做父親的人了,哭什麼,”李恪道,“我應了要還你一座金堂的,遲了這麼些年,可彆怪姐夫。”
“姐夫,”金堂不張口還好,一張口,卻是泣不成聲。
“成了成了,”李恪目光慈愛的擺了擺手,“好好照顧你姐姐侄兒,去吧。”
“我不走,”金堂賭氣道,“我在這裡陪著你。”
“好,好,好,”李恪笑著拉著金堂的手,話語卻已開始有些含混,“我小兒子陪我。”
李恪漸漸沒了聲息,金堂卻半點不害怕,隻剩下滿心悲痛。
李恪遺詔命李錚繼位,又越過謝洛封了金堂做穎侯,還將從前的潛邸賜給了他做侯府。
等再次搬進潁王府,金堂才見到李恪所說的“金堂”。
那是從前李恪夫妻所住的正堂,如今都用金箔、金粉貼了,塑成金屋。除屋子外,內裡門窗陳設,倒都用了真金。
這樣大一間屋子,改造成這樣,所要耗費的精力與時間不容小覷,尤其金堂在京中住著,卻連半點消息都沒得到,便足見李恪用心。
“謝家金堂、謝家金堂,如今還真是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