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和離(2 / 2)

當皇後失去記憶 桑狸 7843 字 9個月前

江璃察覺她麵色不悅,猶豫了猶豫,道:“申允伯徐懷奕和他母親從瓊州來了,遞表覲見,好歹是功臣之後,我不能晾著。”

申允伯……

寧嬈乍一聽覺得有些耳熟,略一細想,霍躥起來,炸毛:“你一大清早把我扔下,要給你表妹去收拾爛攤子!”

江璃把她摁到冬青釉繡墩上,放軟了聲音:“事情已鬨到跟前了,我若是躲著不見,到不了明日這謠言就會傳遍長安。”

“什麼謠言?”寧嬈仰頭,眨巴著一雙瑩澈眸子問。

江璃微低了頭,輕咳一聲,卻沒言語。

“謠言就是你跟南瑩婉不清不楚!你這皇帝陛下要跟臣子搶女人,心虛才躲著不見!”

寧嬈又要蹦起來,被江璃再度摁了回去。

“所以啊……為了堵住這些細碎口舌,我不能躲著不見,不然還真成了我心虛了。”

寧嬈鬱悶且彆扭地摸著垂下發絲,垂眸靜默片刻,突又抬頭:“那我就在這裡等你……”

幔帳外響起故意放重了腳步聲,是內侍無言催促。

江璃道了句“也罷”,讓玄珠和墨珠進來給寧嬈梳妝,又瑣瑣碎碎地囑咐了她一些事,“不許亂跑”,“不要衣衫不整地出來見人”,“不要跟前朝臣子無遮攔地打照麵”……把寧嬈煩捂住了耳朵,江璃才堪堪出來。

宣室殿四帷高懸,初夏風含著微醺花香杳然沉靜吹進來,將綠鯢金鼎爐飄出打散了。

那迷蒙煙霧中安靜站著一個人,身形長頎,一身素服,白玉束冠,如是從寡墨洇水畫中走出來。

聽到響動,他回頭,忙要鞠禮跪拜,江璃看著他腋下拐杖和重重包紮腿,搖了搖頭:“申允伯不必多禮,朕準你不跪。”

徐懷奕身邊站著一個越四十多歲婦人,也是一身縞素,銀箔白花點綴著發髻,妝容寡淡,再無任何裝飾,看上去端莊嫻雅。

江璃猜度這就是徐懷奕母親。

果然,那婦人攙著徐懷奕站穩,自己上前一步,深鞠大禮:“謝陛下恩典,臣婦替懷奕跪。”

話說得字正腔圓,乾脆利落,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看上去就是個爽快人。

江璃隻有說了句“免禮”。

兩人站定,徐懷奕從袖中拿出一份卷起宣紙,麵容沉靜地說:“臣此次攜母親入京就是為了來送這個,臣與瑩婉事讓陛下費心了。”

江璃展開,見是一封用漂亮行楷寫就和離書。

南瑩婉和離書都送到他這兒來了……

江璃順著紙間原有折痕疊回去,正要說些恰到好處話來證一證自己清白,卻見徐懷奕抱了拳,恭敬道:“陛下勿要多心,臣沒有彆意思。隻是瑩婉與端睦公主和臣家裡已撕破了臉,實不好再帶著母親上門。臣聽聞此事已上達天聽,有些話不得不明,故而將和離書轉呈陛下,也算對此事有個了結。”

徐懷奕容貌本就是寡淡清雅謙謙君子,即便是說這樣不甚愉快事,語調依然平緩無甚波瀾,好像再說一件跟自己完全不相乾事。

這樣徐懷奕,這樣徐太夫人,與端睦公主所描述相差甚遠……

江璃定了定神,岔開話題:“愛卿一身素服,可是家中出了什麼事?”

徐懷奕闔了闔眼,道:“臣祖母於一月前過世,臣需在家中主持喪儀,所以才耽擱了進京時日,不然,萬不會拖到這個時候才來向陛下請安。”

一個月前……

那不正好是南瑩婉離開瓊州回到長安時候。

江璃突然有些明白這對母子不遠千裡來長安見他原因。

他望向徐懷奕,徐懷奕恰在此時也仰了頭直視天顏,視線一碰撞,徐懷奕低了頭。

這一瞬,君臣之間似乎存著一些默契。

但向來爽利徐太夫人卻沒有這種默契。

她上前一步,道:“臣婦心想瑩婉和端睦公主自不會在陛下麵前說我們徐家半句好話,這番前來也是想將一些事當麵說清。自瑩婉進了我徐家門,闔家上下便將她當天仙般供著,特彆是我那剛走婆母,生前尤為疼愛瑩婉。可沒想,自懷奕墜馬傷了腿,瑩婉就天天鬨著和離,我們家雖比不上公主府尊貴,可也不是下賤人,沒有緊扣著人家不放道理。可偏這時我婆母病逝,親戚們全都上門奔喪,依著我意思婆母生前疼愛瑩婉一場,她暫且忍耐忍耐,以孫媳身份料理完喪事,送走往來賓客,再提和離事。左右不過一個月,誰知道人家連這一個月都等不及,連夜收拾行囊就回了長安。瞧著端睦公主臉色,倒還好像是她家姑娘受了多大委屈似。人都說千年修得共枕眠,這五年夫妻,我這做母親瞧著都覺得跟一場笑話似。”

這一通搶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劈裡啪啦乾淨利落,說得江璃語噎,倒不知該怎麼接了。

他有些許尷尬地抬頭撓了撓額頭,卻看見殿側影壁後探出一個腦袋,寧嬈梳著鬆散墮馬髻,滿臉幽憤地看他。

江璃忙凜了神色瞪她,朝她微偏了偏頭,示意她進去,不許出來。

寧嬈撅著嘴,不情願地將頭縮了回去。

站在禦座旁崔阮浩將拂塵擱下,默不作聲地繞到後麵,搬了張凳子給寧嬈,笑著輕聲道:“娘娘您坐著聽,彆累著。”

寧嬈撩開衣裙坐下,燦然一笑:“大黃門,你真好。”

崔阮浩笑成了朵菊花,殷勤地給她打團扇,用扇骨掩了唇,小聲道:“奴才這會兒才知道,陛下當年真是慧眼識珠,才棄了南貴女而選了娘娘。”

影壁外響起江璃聲音:“這事委屈申允伯了,你若有意暫留長安數日,朕再給你擇一門好親事。”

徐懷奕臉上漫過一抹輕飄笑,如鬱安台下孤江水,隱隱透出頹涼之意,他淡淡地搖了搖頭:“微臣無再娶之心,隻想此事了了,再也不踏進長安半步。”

江璃表情一僵,點頭道:“也好,也好。”

送走了徐家母子,江璃像打了一場艱難卓絕仗似得,渾身透出疲累,向後一仰,吩咐近身內侍:“把和離書送到公主府。”

那內侍躬身道:“陛下,南貴女就在殿外,等著您召見。”

影壁後寧嬈一聽不乾了,猛地躥起來,崔阮浩忙去安撫她,神色幽微地說:“準是聽說申允伯母子進宮,自個兒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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