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48章(1 / 2)

當皇後失去記憶 桑狸 12053 字 3個月前

屋中一時靜謐,流淌著古怪的氣氛。

寧嬈麵上平靜,波瀾不興,實則心裡已經打翻了墨池……宗親逼江璃納妃,為什麼這事他沒有告訴自己?他是不想讓自己擔心,還是心裡已經有了計量?還有眼前這位玲瓏珍秀的絕色貴女,她特意跑過來告訴自己這件事,是炫耀?示威?亦或是彆的……

她的視線幽幽轉轉,落在了陳吟初的臉上。

麵對陳吟初時,這種感覺與在麵對南瑩婉時是完全不一樣的。南瑩婉飛揚、跋扈,是那種與生俱來的驕縱,特彆是麵對江璃時毫不掩飾的傾慕,會讓寧嬈覺得不快,鬱悶,但也僅僅如此。

但陳吟初……單這麼麵對麵坐著,就讓她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危機感。

這種感覺擊潰了內心辛苦構築起的寧靜,還有那些強擠出來的鎮定,仿佛隻在麵前這女子的巧笑倩兮間便煙消雲散,轉而升騰起倉惶、恐懼……

這種感覺,當真是難受極了。

陳吟初察覺到寧嬈對她的凝視,也留意到她麵上和風清朗的神情,而眸底那一點不易察覺的晦暗讓明豔惑人的容顏蒙了一層灰靄,看得她直搖頭,邊搖邊喟歎道:“娘娘莫要誤會,吟初絕不是來上門挑釁的,我隻是……隻是不知該如何辦了,想讓娘娘幫我。”

“幫你?”寧嬈詫然。

陳吟初摸著臂袖上盤繡堆疊的聯珠羅合,細娟的眉眼間籠著淡淡的哀愁,聲音中也帶了令人憐惜的悵惘:“娘娘,我無意入宮,陛下多年來為娘娘空置六宮,帝後情篤,著實是沒有旁人的位置。況且,我心有所屬,此生非君不嫁。”

寧嬈一忖,問:“楚王?”

陳吟初聽到‘楚王’二字,眼中那明亮熠熠的光默然間變得溫和柔瀲,仿佛含了星矢在其中。

她衝著寧嬈輕輕地點了點頭。

寧嬈低垂了眉目,一時沉默。

在去沛縣之前,陳宣若曾在宣室殿前跟她提過這件事,若是她記得不錯,這事情不單是簡單的兩人姻緣,還牽扯了朝政,江璃不願意江偃和南派扯上瓜連,而陳吟初的父母恰是南派裡極占分量的宗親。

寧嬈覺得這事自己不能答應。

她不能為了阻卻宗親的選妃之請而去壞江璃關於朝政所布的大局,孰輕孰重,她還是能分清的。

況且,縱然真要選妃,也該由江璃親口告訴她,貿然輕信旁人的話,著實不是明智之舉。

寧嬈心裡打定主意,剛要開口回絕陳吟初,卻被她打斷了。

“娘娘莫要急著回絕我”,陳吟初端正了身子直視寧嬈,“我並非要逼著娘娘今日就給我答複,聽聞陛下要陪娘娘在寧府小住幾日,您可等他回來,與他一起商議商議此事。”

這倒是寧嬈沒有想到的說辭,她不由得沉下心神端看陳吟初,她憑什麼有這樣的自信?和江璃商量過便會得到她想要的答複嗎?

要知道,陳吟初傾慕江偃多年,之所以不能如願,固然是神女有意,襄王無夢的結果,但更多的,便是江璃的反對。

他對這門婚事自始至終的態度就是反對,江偃貴為皇弟,但身份終歸特殊,江璃不願看到他和京中大族陳氏聯姻,這是兄長對弟弟的提防,更是帝王權術。

想到這兒,寧嬈溫和道:“好,我會與陛下商量,貴女放心。”

既然是彼此都知道的結果,有何必說破讓她難堪,先應承下就是,反正到時就說江璃不同意。

陳吟初的臉上卻浮出沉定有把握的笑靨,她道:“娘娘要快些與陛下商量,過幾天就是秋闈開試,照例監天司要卜算天象”,她再一次環視左右,壓低了聲音:“安北王挑頭,加上母親和遠在益陽的端睦姨母,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在天象上做文章。”

寧嬈大驚,望向陳吟初。

陳吟初道:“娘娘嫁入宮中時陛下已是太子,沒有切身經曆當年的灩妃之亂,興許不知,這天象上能做的文章可太多了。”

就算寧嬈沒有親身經曆,可聽也聽過。

當年就是一支星卦,給江璃扣上了克父不祥的帽子,堂堂一國太子,生生被這些玄虛無邊際的東西逼出了長安,在外流離十年。

更且不論,古往今來多少皇親貴胄是折在了天象一說上。

她十分驚異,這些宗親們是瘋了麼?要再一次在天象上動手腳,豈不就是走從前灩妃的舊路,難道他們就不怕觸了江璃的逆鱗嗎?

寧嬈心中存疑,緩聲道:“此事若是真,那必得做的隱秘至極,卻不料幾位姑姑和安北王竟這般疏忽,先讓貴女探聽了去。”

她這話問得極妙,不說自己不信,而順著她說,卻又將質詢軟綿綿地拋了回去。

陳吟初一笑:“公主府是臣女的家,縱然長輩們有心隱瞞,可隻要稍稍留意總能看出不對勁兒的地方。察覺了不對勁兒,再小心求證揣摩,總也不是太難的事。”

寧嬈頷首應著,腦子轉得飛快。

她這樣的說辭倒也在清理之中。畢竟是同一屋簷下的親人,朝夕相處,就算有心遮瞞,未必能麵麵俱到。況且,寥寥數言便能看出,這位陳貴女雖然行徑大膽,在外的名聲也多是不遵禮教、不守規統的惡名,但著實是個精明人。

單與南瑩婉相比,後者的一股厲害勁兒全在外麵,其實沒什麼城府,處不了幾天就能把她看透了。

可陳吟初卻恰恰相反。

不論她是如何的誠懇,如何的與你推心置腹乞求幫助,總覺得她像是站在雲之深處,捉摸不透。

想到此,寧嬈突然覺得或許還可以有另外一種可能。

陳吟初是受了自己父母及安北王的指派,故意來將此事透露給她,或許這本就是個陷阱,要誘她犯錯,授人以柄。

若非如此,為什麼陳吟初要選上她,而不是去找能直接左右此事的江璃。

江璃比寧嬈精明百倍,也難糊弄百倍。

她心中暗忖了忖,覺得這事自己隻要按兵不動,就算是個陰謀也奈何不得自己。等江璃回來說給他聽,再讓他去翻查就是。

既要在天象上動手腳,涉及的司、所、屬寮就多了,涉及的人也多,若是一層一層細細查下去,總是有跡可循的。

想到這一麵,寧嬈柔緩了神色,不打算再去話有餘音地盤問陳吟初了。

退一萬步講,萬一這件事是真的,陳吟初固然是為了自己,可也賣了寧嬈和江璃一個大人情,自己若是再表現出懷疑,倒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她應承下陳吟初,許諾會和江璃商議。

陳吟初顯然是滿意了,再與她寒暄了幾句,便要告辭。

臨行前,她似是又想起了什麼,道:“此事還望娘娘多多上心,臣女方才說自己是宗親們薦陛下納妃的第一人選,可卻不是唯一的人選。”

她接過侍女遞上來的玉骨桃花塢團扇,雪顏呈現出些許無奈:“到底是父母有私心,而端睦姨母又遠在益陽,有心無力,所以他們才合力要把我推上去。可若我實在不願,娘娘不要忘了,還有瑩婉,她對陛下之心可一點不遜於我對楚王,若不能儘早阻斷此事,往後拖,恐怕就不好辦了。”

寧嬈早就想到了這一層,江璃曾當著她的麵安排南瑩婉去和陳吟初作伴,當陳吟初一提起這事時,她首先就已經想到了南瑩婉。

可她還要感謝陳吟初的提點,謝過之後,她沒忍住,問了陳吟初一個問題:“貴女是個冰雪聰明的爽利人,若當真喜歡楚王,有的是法子,何必鬨得這般滿城風雨,毀自己名聲呢?”

陳吟初一怔,隨即笑了。

她捏著團扇遮住露出的貝齒,道:“娘娘還與當年一樣,是個熱心人。殊不知,吟初此舉也是無奈。楚王躲著我,而我的家世又擺在那兒,若不這樣,怎麼能躲過那些上門提親的人?”

說罷,笑容中添了幾分狡黠,朝寧嬈俏皮地眨了眨眼,領著侍女揖禮告退。

送走了陳吟初,玄珠立馬給寧嬈端來了藥,她將苦澀的藥汁喝下去,撿了個蜜餞扔嘴裡,坐著捉摸了陣兒,心想,這事……到底江璃事先知不知道呢?

她越想越不對,負著曳地長袖在廊廡下來回地走,心想,江璃那麼有城府的一個人,若是宗親們有這麼大的動作,就算他無法深根究底,可也不可能絲毫無察覺啊……

可疑!大大的可疑!

寧嬈正想著待會兒該怎麼審他,江璃回來了。

半晌陷在政務裡雖然煩累,可好歹還如願整了陳宣若一把,因此江璃神清氣爽,深感暢快。臨出宮前還換了件便衫,右衽緞袍,柔光內斂的緞子,斜襟刺一朵花葉舒展的墨蘭,拖遝的臂袖箍在腕上銀環裡,宛如尋常人家眉目秀雅的矜貴公子,風姿倜儻又瀟灑。

他一路闊步進來,見寧嬈站在廊廡下來回踱步,以為是等自己等的急了,當下心情大好,二話不說攬住她的腰在她額上印下了一吻。

寧嬈像個木偶似的任由他親,臉上卻沒什麼表情,隻一雙眼睛迸射出精光,緊緊將他盯住。

江璃一愣,問:“怎麼了?”

寧嬈把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撲落掉,後退一步,端視他:“景桓,你有事瞞我?”

江璃又愣了愣,迎著麵前的冷豔眸光,腦子飛速地轉起來。

他有些為難,倒不是他明明沒事瞞著寧嬈卻硬要他說,而是他瞞她的事太多了,實在不知道她問的是哪一樁。

從最近來說,他拈酸含醋地把陳宣若整了一頓,這事自然不能讓阿嬈知道。還有前些日子,阿嬈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非要抱著雪球兒睡覺。他堂堂天子,夜間想趁著妻子睡著了輕薄輕薄還得隔著隻肥貓,偏那肥貓對他頗有敵意,瞪著隻琉璃珠兒眼滿含凶光警惕地將他盯住,手剛要撫上沉睡中阿嬈的臂膀,它就毫不客氣地蹦起來,喵嗚厲叫,朝著他手背劃了一道。

當下皮開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