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48章(2 / 2)

當皇後失去記憶 桑狸 12053 字 5個月前

阿嬈也在這動靜裡幽幽醒轉過來。

江璃腦筋一動,忙裝作也是剛剛醒來,迷茫地揉了揉惺忪睡眼,略顯遲鈍地呲著冷氣看向自己的手背,驚叫一聲,拿給寧嬈看:“這貓怎麼了?我好好的睡著覺它來撓我作甚?”

寧嬈坐起來拿過一看,見那道口子劃得不淺,血珠兒自裂痕往外冒,順著腕子淌下來,滴落到被衾上,忙拿起帕子包住。

她心疼地說:“要不叫禦醫吧。”

江璃搖頭,將自己縮在被衾裡,可憐兮兮地看向寧嬈:“沒有大礙,就是傷在右手,不知道批奏折的時候會不會礙事。阿嬈……”他拖長了語調,以軟綿可憐地口吻道:“我怕我睡了雪球兒再來撓我,可不可把它挪到一邊去。”

話音剛落,雪球兒‘喵嗚’一聲朝他呲牙,張起前爪作勢要再撲上來。

寧嬈忙捏著它的後腿把它拖了回來。

“雪球兒!”寧嬈美眸怒熾,瞪著這小小一團絨毛,氣道:“不是跟你說過不能撓人嗎?”

雪球兒的碧色琉璃珠兒眼瞪得滾圓,恨恨地盯著陷害它的江璃,可奈何自己的後爪被寧嬈緊緊捏住,動彈不得,就這樣不甘地瞪了江璃一會兒,像是泄了氣,耷拉下柿餅臉,一團絨毛縮成了球,趴在寧嬈的臂上,淚眼汪汪地委屈看她。

寧嬈將它抱起,見江璃攏了攏被子,把自己負了傷的手背搭在被衾上,那一道緋色血痕綻在白皙的手背上,顯得觸目驚心。

她狠下心,抱著雪球兒出去。

可憐的小母貓縮在寧嬈懷裡,透過臂彎與身體的間隙,眯縫著眼陰氣森森地看向躺在榻上陷害自己的江璃,江璃也不甘示弱,用沒傷的那隻手支著自己的腦袋,側起身子十分悠閒地看著被驅逐的貓兒,給它一挑釁的笑。

跟他鬥?先學會說話再說吧。

想起這件事,再看看寧嬈怒氣凜然的神色,江璃不由得心裡發毛,莫非那貓真學會了說話,趁他不在跟寧嬈告狀了?

不行,不能不打自招。

江璃站端正了,看向寧嬈:“你……怎麼會覺得我有事瞞你?”

寧嬈不語,上下打量了江璃,倏得咬牙切齒道:“我不問你就不打算說了,是不是?”

江璃這等粘上毛就能成精了的人,要不是心裡虛才不會是這種反應呢。

她步步緊逼,江璃步步後退,看著她凶神惡煞的模樣,心想,為了隻貓,不至於吧……

他一個活生生的人,難道還比不上一直好吃懶做的貓?

突然覺得心臟好像‘啪啪’碎成了幾瓣。

“你說,你是不是想納妃了?”寧嬈質問。

江璃本來正捧著心在自憐自哀,一聽,僵硬地抬起了頭,瞪大了眼睛。納妃?不是在說貓的事嗎?

“你是不是就想等著宗親們提出,你好順水推舟,把陳吟初納入後宮?你一直反對她和江偃的婚事,是不是有私心?”

江璃:……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江璃抬起手摸了摸寧嬈的額頭,小心翼翼道:“阿嬈,今天的藥喝了嗎?”

寧嬈氣急,推了他一把,沒控製住手勁兒,把江璃推得直向後趔趄,好不容易扶著廊柱站穩了身子,就聽她怒道:“少跟我東拉西扯,陳吟初今天找我來了!”

憑柱剛剛站穩的江璃一愣,轉瞬間臉上豐富的表情悉數斂去,麵色沉冷下來,如冰般寒涔,默了默,凜聲道:“你說……陳吟初來找你了?”

“她跟你說什麼了?”

寧嬈被他驟然變冷的臉色駭了一跳,不由得收起戾氣,輕聲道:“她說宗親們計劃要在幾日後秋闈大考的卜算天象上做文章,逼你納妃。”

江璃一默,抬眸接著問:“她還說什麼了?”

寧嬈覷了眼他的臉色,道:“她說她是第一人選,可她鐘情楚王,想讓我幫她。”

猶豫了猶豫,又加了句:“她還說此事要快些解決,不然若是她不願意再把南瑩婉頂上來,就不是那麼好辦了。”

廊廡下一時陷入寂靜,良久,江璃譏誚道:“她知道的還挺多的,也能豁的出去,為了景怡,連自己父母都能賣。”

寧嬈眉宇皺了皺,不解:“景桓,你這反應……是當真提前知道麼?”她突覺心裡不是滋味,語氣不由得低徊:“你難道真的想納……”

“這怎麼可能!”

江璃毫不猶豫地打斷她,望著她憂心忡忡的嬌麵,苦澀地搖了搖頭:“你便這麼不信我嗎?我若是對吟初有半分男女之情,那麼當初甄選太子妃的時候我為什麼要選你?你忘了那麼多東西,自然也不記得當初為了和你成親我費了多少心思,經了多少波折。”

話到最後,平添了幾分黯然失落。

寧嬈察覺到了他語氣中透出的落寞蕭索,不由得軟了聲調:“那……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江璃垂斂下眉目,緘然良久,抬起頭,平靜端沉地問:“阿嬈,他們要逼我納妃,又要在天象上做文章,那麼你猜,所謂天象,所謂異兆,會是指向誰的?”

她一愣,倒是從未想過這些問題。

可一細想,又不由得脊背發涼,像是掉入了冰窟子,嘴唇發抖:“我?”

江璃道:“他們要逼我納妃,自然得有合適的名目,而這名目作在你身上是最合適的。皇後不祥,衝犯社稷,若此時再有災異或是叛亂,會全都算在你的頭上。到時你會被如何對待?”

他自幼便經受了這些陰毒手段的迫害,自然對這些手段再熟悉不過。

可恨的是,他受過的苦,時隔多年,竟有人想讓阿嬈再受一遍。

他將視線凝於一處,眼中多了幾分陰鷙戾氣,像是恨不得要將什麼悉數摧毀一般。

寧嬈卻仍舊不解:“我不懂,我做錯了什麼?我礙著他們什麼了?為什麼要這麼對付我?”

江璃強壓下陡然躥升的殺意,收斂起麵上的凜寒,握住寧嬈的肩胛,低頭正視她:“我在沛縣揭穿了太傅之死的真相,過了這麼長時間,早就該傳入長安了。當年那麼大的一個局,憑端睦姑姑一人之力自然是不可能的。這裡麵牽扯的人自然要怕我會秋後算賬,所以迫不及待要在後宮布置自己的勢力。”

他凝睇著寧嬈的臉,寧肅道:“阿嬈,你沒做什麼,可你擋了人家的路,你擋了路就會有人用這種惡毒的手段來對付你。就像當年的我,跟灩妃又何曾有過恩怨?可就是因為我擋了她的路,所以便要被她那般對付。世人都道妖妃心狠手辣,罪責滔天,可看看如今的這些所謂皇親貴胄,跟當年的灩妃又有什麼區彆?”

“這就是你一直以來生活的宮廷,這就是你五年來經受的東西,我不想讓你再去受一遍,我不想讓你終日擔驚受怕,我可以替你遮風擋雨,我能解決。”最後的兩字自江璃口中吐出,宛如染了秋霜的雪刃,要將所過之處削碎成屑。

寧嬈睫羽低垂,蝶翅一般的細羽輕微顫著,黑的醇正,映著肌膚如雪,靜美的令人心顫。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抬頭鄭重道:“我不怕。景桓,我不要做你羽翼下的花花草草,我要站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去迎風浴雪。”

說完,她怔住了。

腦海中閃出了一個畫麵,雕甍飛簷之下,那一臉稚嫩卻極為勇敢的小阿嬈握住了江璃的手,錚錚然道:“景桓,做了你的妻子,我要和你一起去迎風浴雪。”

她茫然地抬頭看向江璃,卻見他也在看自己,神色癡惘,若丟了魂。

在那一瞬,觸到江璃眼底的摯情,她突然腦中清明,徹悟了。

握住江璃的手,緩慢道:“你或許覺得在過去五年我過的很委屈,很不快樂,可是我自己興許不是這樣想呢。能站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去麵對人世間的險惡,那或許與我而言,才是一件真正幸福的事。”

江璃凝著她,眸中柔情若能消融冰雪。

驀得,他傾身將寧嬈攬入懷中。

清淺的氣息繚繞於她的發絲間,帶著指天盟地般的誓諾:“阿嬈,你放心。如今的我已不是從前那個剛登基、羽翼未豐的少年皇帝了,你與我並肩而立,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你會親眼看著我如何掃除奸佞,整頓朝綱,這天下終會匍匐在我們腳下。”

他想起之前種種,冷聲道:“他們既然要利用天象,那麼我就讓他們毀在天象之下!”

寧嬈本沉浸在江璃那山河歲月般的盟誓裡,忽聽他殺氣騰騰的話語,不由得一顫,從他懷裡出來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她爹大呼小叫地從院閣那邊奔過來。

邊奔邊喊:“你個遭了瘟的貓,搶我的狀紙乾什麼?”

兩人循聲望去,見雪球兒叼著張揉成團的宣紙順著長廊飛快地朝他們過來,而寧輝撩著官袍緊跟其後,一路追著它過來。

雪球兒四條腿齊用力,到了寧嬈跟前猛地一刹,將口裡的團紙吐掉,眼珠上翻,白了江璃一眼,趴開前爪,去叼紙的一角,邊叼邊甩,讓紙平陳在寧嬈麵前。

寧輝喘著粗氣追過來了,恨恨道:“這是人家遞上來求伸冤的狀紙,你這傷陰德的死貓……”

寧嬈低頭看去,見雪球兒奮力把狀紙折下,露出來的恰是最醒目的,一個用朱筆寫的‘冤’字。

小母貓口含紙角,含糊地哀鳴一聲,舉著一個‘冤’字淚眼汪汪地仰頭看著寧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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