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52章(2 / 2)

當皇後失去記憶 桑狸 12637 字 5個月前

江璃遽然起身,臉上劃過一道凜光,打斷了崔阮浩還想繼續說下去的話,快速道:“你出去候著,朕立馬回宣室殿。召陳宣若和裴恒過來。”

說罷,迅疾地翻身下榻去撿地上的衣裳。

寧嬈一頭霧水,跟著坐起來,些許疑惑地問:“安北王府?安北王府怎麼了?”

江璃係腰帶的手一滯,眉目垂下,沉默片刻,抬頭微微一笑:“沒什麼,都是前朝的事,你不用管。好好休息。”

他彎身坐在寧嬈身邊,將她被自己弄亂的青絲一一捋順安穩擱在胸前,語意幽深、溫脈含情:“阿嬈,你不要忘了,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不管我做了什麼,你都得站在我這邊。”

將她攬入懷中一抱,隨即起身,撿起外裳拂開幔帳快步出去了。

留下寧嬈一頭霧水。

她揣度著江璃方才的語氣神態,心中些許不安,下榻踱到窗前,見五華錦蓋的鑾駕已遙遙鋪陳開,江璃上了輿輦,似是有些眷戀不舍地回頭朝昭陽殿看了一眼,而後便正了身子,讓起駕。

秋月如珪,淩雲當空,這雨後的夜晚微涼,她身上的衣衫太過單薄,在窗前站得久了不禁手腳冰涼。

她將軒窗關上,退了回來。

外間傳進墨珠尖細的聲音:“殿下,您慢點。”

捶鼓一樣吧嗒吧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英儒跑進來,抱住她的腿,撒嬌道:“母後,母後,你怎麼才回宮?想死英儒了。”

寧嬈將他抱起來,微笑道:“母後也想你,本來想帶著你一起回去,可想起你今年才剛剛進書院,怕將你帶偏了,亂了你讀書的心思,這才作罷。”

英儒甜甜一笑:“我都知道,我每天都按時進學堂,從來不偷懶,母後你放心。”

寧嬈寵溺地揉著他的腦袋:“母後有什麼可不放心的,你這麼乖,定能把什麼事都做得好好的,母後隻希望你該歇的時候就歇歇,你還這麼小,不要太懂事了。”

英儒抬起白白胖胖的小手指戳著自己的小酒窩,一本正經道:“可英儒是太子啊,將來是要扛起江山社稷的,就得比彆人更加勤勉,太傅常說,父皇像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功課可是比我強多了。”

寧嬈啞然失笑:“那是你父皇,你像他之餘,還得有一點點像我啊。我像你這麼小的時候啊……”

英儒眼睛一亮,燦然笑道:“母後像我這麼小的時候就已經會上房揭瓦了,能打遍鄰裡小孩兒無敵手。”

寧嬈:……

“誰告訴你的?憑什麼這麼說?他見過我小時候嗎?就這麼詆毀我!”

英儒稍稍收斂笑意,睜大了眼睛看寧嬈,無辜道:“外祖父啊,他說的。”

寧嬈:……

她爹還真是以黑她為己任啊。

僵硬地笑了笑,準備結束這個話題。

恰在這時,玄珠進來問要不要傳晚膳,寧嬈便讓都擺進來,她帶著英儒去偏殿用膳。

杯盤碗碟全都擺開,肉糜羹湯一應俱全,寧嬈發覺比平常多了幾道菜,因那大案幾擺不下,又添了個小幾在旁邊,也是擺得滿滿當當。

玄珠在一旁道:“陛下的旨意,以後娘娘的膳食要比從前多添幾道菜,而且平日的點心糕餅也添了。”

寧嬈望著滿桌的珍饈,輕輕地咽了口水,心想這婚就算是騙來的,那也騙得太值了!

她鬥誌昂揚地看了英儒,舉起筷子,招呼他:“吃!彆跟母後客氣!”

半個時辰後,一大一小的兩個人捂著圓滾滾的肚子倒在榻上,英儒把兩條小短腿放在一起來回地蹭,好容易蹭掉了自己的絲履,抱著肚子滾進寧嬈的懷裡,撅起嘴,不滿道:“父皇偏心!昭陽殿的飯菜比東宮好太多了。”

寧嬈打了個嗝兒,摟住他:“既然好吃,你以後每天都來這兒吃,什麼偏心不偏心,我的不就是你的。”

英儒彆扭了好一陣兒,才軟綿綿地趴在寧嬈肩膀上,稚聲稚氣地說:“母後,現下你跟父皇這般好,英儒心裡很是高興。雖說你生病之後就失去了記憶,可我卻覺得你們比你沒失去記憶時還要好,起碼不會為了要不要再生一個寶寶而吵架。”

什麼?

寧嬈坐起來,低頭看他:“為了再生一個寶寶而吵架?”

英儒仰躺著,臉上漫過憂鬱,很是傷慨道:“就是母後一氣之下回娘家那一天。我本想給你個驚喜,悄悄從鴻學館早回來躲進了昭陽殿的壁櫥裡,可這驚喜還沒給出去,父皇就怒氣衝衝地來找你了。”

寧嬈眉宇一蹙。

這應該就是玄珠說的,她在失去記憶前夕,跟江璃那一場摒退眾人、驚天動地的爭吵。她怎麼問江璃也問不出,原以為除了他之外不會有人知道,不想卻陰差陽錯地讓英儒聽到了嗎?

她一凝心神,忙讓英儒快說是怎麼回事。

英儒作回憶狀,奶聲奶氣地說:“起先是父皇質問母後,為什麼要偷偷地喝避子湯。”他停頓,抬起了天真無邪的臉問寧嬈:“什麼是避子湯?”

寧嬈神色越發凝重,橫了他一眼:“小孩子少打聽大人的事,繼續說你的。”

英儒默默地捂住胸口,心想,小孩子不能打聽大人的事,大人就可以打聽小孩子聽到的事嗎?

這分明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他幽幽地睨了寧嬈一眼,見她正在瞪自己,礙於她的淫威,不得不老老實實繼續說:“母後你就不說話,被父皇逼問得急了,你才說自己身體不好,害怕會生出不健康的孩子。豈料父皇聽了這話更生氣了,當場就要叫太醫來給你把脈,你不肯,你們兩個就僵持住了,然後……然後……”

英儒臉上閃過猶豫,憂慮地看向寧嬈,低聲道:“父皇說,你是不是還想被關進地宮裡,是不是想這輩子都看不見英儒了。”

寧嬈被他的話震住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等回過神,隻覺一股森森涼意猶如蛇信順著脊背往上爬,手腳都是冰涼的。

在沛縣外的驛館裡,那晚江璃就曾說,如果她要離開,他就會把她關進地宮,那時隻以為是他的氣話,難不成在過去被她遺忘的記憶裡,他真的將此付諸過實踐嗎?

她的手不可抑製的顫抖,看向英儒,牙齒幾乎要咬上下唇,道:“你繼續說,後麵怎麼了。”

英儒的情緒也低迷了下去,低聲道:“母後你就說,如果父皇覺得不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隻求他善待英儒……然後父皇就發怒了……”他突然住了口,抓著寧嬈的手,嚶嚶道:“英儒長這麼大,就從來沒有見父皇發過那麼大的火,嚇得英儒都不敢出來。”

寧嬈摟住他,溫言安撫了他一陣兒,不想再問下去了,這些記憶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太過殘忍,不能讓他再去揭自己的傷疤。

英儒膩在寧嬈的懷裡,漸漸冷靜下來,拽著她的衣袖,道:“後來……”

“好了,英儒,不要再說了。”

他揚起一張稚嫩白皙的麵龐,神情格外認真:“母後想知道,你彆擔心我,我早就不害怕了,我知道父皇他是愛你的。”

寧嬈沉默了,愛?這所謂愛讓她好像是掉進了一個深水寒潭裡,每往下浸漫一分,就越發冷似徹骨。

英儒握住她的手,繼續道:“後來……父皇就問母後,你嫁給他是不是就為了當皇後,是不是生下了英儒他就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停頓,轉而問寧嬈:“母後,你一定不是這樣的,對不對?你是愛父皇的,也是愛英儒的,對不對?”

寧嬈突然明白英儒的心思了。

她撫著英儒的頭,深吸了一口氣,蘊出溫暖的笑意:“我自然是愛你的父皇,也愛英儒。”

英儒燦然而笑:“我就知道母後是不會騙人的,那時你也是這樣說的,你說你愛父皇,你也愛英儒,你讓父皇給你些時間。”

“然後,父皇什麼都沒說,就拂袖走了。母後你也收拾東西回娘家了,再後來就是你被找回來,一病不起,醒來後就失去了記憶。”

原來是這樣。

寧嬈感歎,原來自己一直苦苦追尋的關於離宮前的那場爭吵是這副樣子,竟沒想到,會是從英儒的嘴裡知道全貌。

那個時候,她應該是出宮去找孟淮竹了罷。

她這一去,再回來,再醒來就像徹底變了一個人,卻不知當時的江璃看著自己心中是何感想。

孩子……地宮……

她和江璃的過去究竟還藏著多少猙獰的傷疤?

她深吸了口氣,將玄珠和墨珠叫進來,伺候英儒梳洗,將他哄睡了,她才重新梳妝,琯起長發,披上了鳳鸞禕衣,去宣室殿。

她不是過去那個能沉得住氣、什麼苦水都往肚子裡咽的寧嬈,既然她已把自己像張白紙似得攤在了江璃的麵前,那麼他也不能有隱瞞。

他敢把她關地宮裡,如果沒有確鑿的說法就是她錯到該受此懲罰,那麼她也要把江璃踹進去,讓他試一試被關地宮的滋味。

天知道,她從小最怕黑,那地宮裡也不知道有沒有照明的……

這樣心情雜亂地想著,到了宣室殿,那四四方方的殿宇裡燈火通明,想來江璃是在處理政務,那麼她該等一等。

崔阮浩迎出來,朝她揖禮,將要說話,被寧嬈打斷:“陛下既然在忙公務,那麼本宮去偏殿等一等,等他忙完了再見我。”

崔阮浩鬆了口氣,看娘娘一臉煞氣地過來,像是來算賬的,不管因為什麼,他生怕當下兜不住,她要進去鬨。好在她還算識大體,知道政務要緊,便依言把她讓進了偏殿。

寧嬈讓玄珠和墨珠退下,獨自在偏殿等江璃。

他們是帝與後,即便是有什麼話要說,有什麼架要吵,也得避著人,不能讓外人瞧去,不能損了天家顏麵。

這是該有的覺悟。

這樣等了一會兒,她隱約聽見正殿那邊傳來江璃的聲音。

崔阮浩帶她來的是東偏殿,此處僅供江璃朝會間隙更衣休憩,是不納外客的。這裡本與正殿相連,中間是一條長長窄窄的廊道,穿過去就是一架三丈高的紫綬金鳥薄絹屏風,隔著這道屏風可以將正殿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她聽見了江璃那掌納生殺大權、卻平緩無波到冷血的聲音:“既然嚴刑逼供,雍淵也不肯招他和安北王的密會內容,那便暫且放過安北王,把他逐回封地。至於雍淵……朕若是殺了他正好可以激孟淮竹和她背後的人做進一步動作,所以,他今晚就得死,把人頭懸在刑部大牢外,孟淮竹的人定能看見,或許……她現在已親自來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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