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嬈抬眼看他:“什麼流言?”
“帝後不睦,皇後要失寵了。”
“失寵就失寵,什麼了不起……”
“那你可低估了朝官與百姓的想象力,從皇後失寵他們會延伸出無數的訊息,譬如,太子大概也快要被廢了,禦史台大夫也沒幾日可蹦躂了,還有……六宮虛置,是不是該給內帷寂寞的陛下納幾個妃嬪。接下來他們就會清點自己家中甚至族中適齡的未婚少女,想法設法往宮裡塞。這偌大的太極宮,你就等著雞飛狗跳吧。”
寧嬈:“……”
廣大的朝官和子民也操心太甚了。
她為難地看向江璃,江璃斂著袍袖,依舊一副矜持寡淡的模樣:“真不是我想睡在這兒,我就是怕麻煩,怕被外官折騰。”
寧嬈猶豫了猶豫,一咬牙,一狠心,往床榻裡側挪了挪,騰出位置,半是威脅半是警告:“你睡覺老實點,敢搶我被子,小心我把你踹下去。”
江璃彎唇要笑,彎到一半迅疾地收回來,不疾不緩、看上去頗為清心寡欲地坐到床榻邊,開始拆解自己的腰帶。
腰帶之後是外裳,再是玉冠,然後是手中的扳指。
他掀開被子進去,見寧嬈像條魚兒似的往裡挪了挪,溫煦一笑。
“阿嬈,你會害怕嗎?”江璃的聲音悠悠淡淡,好像落日裡縹緲的孤鴻影。
寧嬈緊攥著被子,抿了抿唇,沒出聲。
江璃翻身轉向寧嬈,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一個人若是失了五年的記憶,還強要她順著從前的軌跡來生活,是不是有些難為她了?”
寧嬈仰躺著直勾勾地看彩釉圖方的穹頂,道:“可是每個人都有她的本分和使命,既然過去的我選了這樣一條路,我就該走下去。不管這五年的記憶有還是沒有,我都是我,沒有人能來替我。”
江璃不禁笑了,替她掖了掖被角,道:“快睡吧。”
寧嬈乖乖地閉上眼。
出人意料的,這一夜她竟睡得很沉,一宿無夢,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而身側空空的,早已不見了江璃。
玄珠和墨珠進來為她梳妝,寧嬈摸了摸發髻,想起之前江偃跟她說過的話,隨口問:“我在閨中時有個從小玩到大的丫鬟小靜,她應是隨我一同進宮的……”
兩人沉默了,還是墨珠沒沉住氣,道:“娘娘不記得了,是你把她趕出了宮。”
寧嬈一詫,轉身看向玄珠,玄珠猶豫片刻,衝她點了點頭。
“為什麼?”
墨珠道:“我和玄珠姐姐也不知道,過去都是小靜姐姐在娘娘身邊最親近,好些事隻有您和小靜姐姐知道。”
寧嬈定了定心神,問:“我是怎麼把她趕出去的?”
墨珠道:“她是您的陪嫁,您讓寧夫人來把她帶走了。”
母親?寧嬈反應過來,自己出了這樣大的事,母親竟沒來宮裡探望過自己,著實有些奇怪。
她問:“去了清泉寺後,能讓母親來見我嗎?”
“當然可以。”
寧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們清晨啟程去了清泉寺,到午膳時分,寧夫人就來了。
寧嬈一把抱住她,可憐兮兮道:“母親,你也太狠心了,女兒九死一生,連記憶都丟了,你竟不來看我。”
寧夫人一怔:“什麼九死一生?你爹不是說你就是感了風寒,太醫幾副藥下去就好了嗎?”
寧嬈:“??”
寧夫人道:“你爹還說,好容易把你嫁出去了,就彆跟著操心了,好賴有了接手的,就讓你禍害彆人去吧。”
寧嬈:“!!”
不是親生的!絕對不是親生的!
寧嬈目光瑩瑩,慘兮兮地看母親,母親猛地回過神來:“你剛才說什麼?什麼記憶沒了?”
寧嬈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她娘心疼地捧著她的臉,隻道可憐勁兒的。
母女兩人寒暄了一陣兒,寧嬈問起了小靜的事。
寧夫人道:“你讓我領走時也沒說清是因為什麼,隻是放了狠話,再也不許她沾宮門,不過……”她思忖道:“我知道她住哪兒,你若是想見,我可以讓她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