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79章(2 / 2)

當皇後失去記憶 桑狸 8470 字 5個月前

該給阿嬈施針了。

他起身,從龍案後繞出來,順著禦階走下,道:“在阿嬈麵前少說這些事,她身體虛弱,又……”

孟淮竹微微緊張:“又怎麼了?”

江璃麵對她關切熾熱的眼神,突然有了些許心虛的感覺,放低了聲音,道:“又被燙傷了,你施針的時候小心些,避開她的傷口。”

孟淮竹當即炸毛:“燙傷?!你是乾什麼吃的?”

崔阮浩實在看不下去了,捏著蘭花指上前,尖聲細氣道:“我說孟姑娘,這好歹是在宣室殿,你麵前的好歹是天子,你放尊重些。”

孟淮竹冷哼了一聲,二話不說,越過江璃直奔偏殿。

江璃罕見得沒有跟她計較,一副自覺輸理的模樣,抬手撓了撓眉梢,低頭耷眉地跟在孟淮竹身後。

施針要把寢衣脫了,孟淮竹這才親眼看見寧嬈身上的燙傷有多嚴重。

腫是消了,可還是通紅一片,幾個水泡扁扁的附在身上,邊緣發黃,可想而知當初剛被燙出來的時候該有多疼。

孟淮竹一邊施針,一邊心疼地罵人:“江璃個沒用的東西,在他的宮殿裡,你就在他身邊,他竟然都護不住!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他還有什麼臉去說三道四。”

她似乎通過言語發泄怨氣還不夠,施針的力度也比前幾晚大了許多。

寧嬈被紮得直呼痛:“姐姐!這是太極宮,可景桓又不能時時守在我身邊,跟在我身邊,宮裡情勢複雜多變,人又各自懷著詭譎幽秘的心思,一時顧不到也是正常。”寧嬈知道分寸,關於南瑩婉用沈易之相威脅,把她逼去了冼塵殿這一段是萬萬不能說給孟淮竹聽得。

孟淮竹恨恨道:“我看你還不如跟我走,雖然我不能讓你過這麼錦衣玉食、雍容華貴的日子,但我起碼能拚儘全力護著你,不會讓你動不動就受傷。”

她頓了頓,眼睛一亮,似是觸動了心裡的某根弦,溫柔地衝寧嬈道:“現已是深秋,用不了多久就是父親的生祭,不如你跟我回一趟南淮,去拜祭一下父親。”

寧嬈第一反應就是:這怎麼可能?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景桓?

這反應還未化作言語說出來,幔帳外便飄進了悠然微冷的聲音。

“你這夢做得倒是美,可能嗎?朕可能讓你帶走阿嬈嗎?”

兩人霍然轉身,見幔帳外依稀映進來一個淺淡的身影,江璃就坐在帳外,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坐了多久。

寧嬈有些忐忑地心想,剛才孟淮竹罵他是沒用的東西不會也被他聽到了吧……那剛才他怎麼沒開口反駁……

“還有,孟淮竹,朕今天忍你很久了,你覺得自己很能耐是吧?你這麼能耐,怎麼當初還會讓阿嬈中了毒?一般的毒還不中,偏偏中這要命的六尾窟殺,你這個當姐姐的又是乾什麼吃的?”

他句句誅心,把孟淮竹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氣得她胸前滾動如浪,騰得站起身,掀開幔帳衝了出去。

寧嬈生怕兩人再起什麼衝突,也顧不上自己背上紮滿了針跟隻刺蝟似的,忙扯了件薄衫匆匆掩在身前,跟了出去。

往外一看,她愣住了。

江璃就坐在幔帳外的一方絲榻上,身前一隻紅檀木矮幾,幾上擺了幾摞奏疏,江璃身前正攤開了一方,手握毫筆,在上麵奮筆疾書。

寧嬈一時頭皮有些發麻,難不成他剛才就是這樣一邊飛快地批著奏折,一邊聽著她和孟淮竹說話,一邊又在百忙之中抽出精力言辭縝密地反駁了孟淮竹,把她氣得跳腳……

這下寧嬈不光頭皮發麻,連心也有些發毛,覺得十個孟淮竹也不是對手,想把她拽回來。

可已經來不及了,被氣急了的孟淮竹言辭越發沒了節製,盯著江璃,冷然道:“淮雪是我的妹妹,我們都姓孟,我們之間的事何須你這個外人插嘴?”

寧嬈聽得直歎氣。

江璃筆下不停,蘸了墨汁的筆尖所過之處皆留下了一排排端正的楷字,他一邊批,一邊頭也不抬地道:“你妹妹?真是不巧,你妹妹是朕的妻子,據朕所知你們雲梁也是推行儒法的吧,按照這出嫁從夫的說法,你才是那個外人吧。”

孟淮竹又要上前,被寧嬈死命地拉了回來。

她拖著孟淮竹進了幔帳裡,一邊費力壓製著她,一邊低聲勸慰:“好女不吃眼前虧。此人伶牙俐齒,腦筋轉得極快,我這五年裡跟他鬥嘴無數,一次都沒贏過,彆把自己氣壞了。”

孟淮竹忿忿地瞥了寧嬈一眼,頗為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個沒用的。”

寧嬈在心底幽幽地歎了口氣,心說這怎麼最後又衝她來了,還好孟淮竹對她還算客氣,把沒用的後麵那‘東西’二字去掉了……

她知道衝著這兩人都是沒理可講的,便沒脾氣地把孟淮竹拖回了榻上,半是撒嬌,半是抱怨道:“姐姐,你快給我把針拔了吧,你把我戳得像個刺蝟似得。”

孟淮竹坐回來給她拔針,消停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淮雪,南淮乃是父親長眠之地,這麼多年你就真的沒想過要去看看嗎?”

寧嬈趴在榻上,咬著被衾的邊緣,低頭沉默。

這場沉默極為漫長,直到孟淮竹把最後一根針擱在了黑漆托盤裡,殿中都無人再說話。

寧嬈接過孟淮竹遞上來的寢衣,穿好,低頭係絲絛帶子,稍稍抬頭,透過帷幔看出去,卻見江璃不知何時已放下了手中的奏疏,若有所思地歪頭看著她。

寧嬈心中一動,些許落寞悵然地低頭,長呼了一口氣出來,微微一笑,溫聲說:“我就待在長安,哪裡也不去。”

話音剛落,幔帳被拂開,江璃走了進來,垂眸看她,目光中如攢了星芒萬點,溫柔且明亮:“可以去一趟。”

寧嬈麵露意外,江璃衝她笑了笑:“羅坤之亂久久不平,我早就有禦駕出征之意。況且,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始自雲梁,始自南淮,那麼也是時候去這溯源之地給這綿延二十多年的恩怨糾葛尋一個答案歸宿。我的心中亦還有許多疑問,非得走這一趟,順便也去會一會那位與我相鬥了近十年的老對手。”

“我剛才與淮竹鬥嘴時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胥仲近來的動作未免太多了些,且這些動作顯得頗為拙劣,不像他一慣縝密的作風。或許還有另外一種解釋,他並不指望著這些陰謀詭計會傷到我什麼,他把你拖進來,把宣若拖進來,破壞我與南燕的聯盟,挑起我與雲梁的紛爭,隻是為了擾亂我的思緒,讓我陷入這些事端裡疲於應付,這樣,就無暇顧及到戰火一觸即發的南郡是何情狀。”

寧嬈順著他的思路想了想,發覺這種可能性極高。因前些日子她還聽江璃說,羅坤止步於函關,停止了進攻,南郡戰局暫時風平浪靜。

可……若這平靜僅僅隻是表麵,是為了麻痹江璃,讓他不要把過多的心思與目光放在南郡呢?

江璃彎身握住寧嬈的手,麵上是指點江山、韜略在胸的沉定,“既然他如此煞費苦心,我又怎麼能讓他如願?這一趟我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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