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89章(1 / 2)

當皇後失去記憶 桑狸 11602 字 5個月前

順著蜿蜒山道往裡走,可以看見連闕的屋舍皆燈火通明,最裡麵,高牆黛瓦,飛簷繡甍,是最氣派的一間大院。

侍從引著他們進去,寧嬈下意識放慢了腳步,環視四周,默默記住周圍的裝潢擺設,將視線轉回來時正撞上了雍淵的目光,他麵容凝重,目含擔憂,可看向寧嬈,卻還是勉強衝她溫煦地笑了笑,大有安慰她不要緊張之意。

也是,都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麼好緊張得了,寧嬈這樣想著,長舒了口氣,儘量保持麵容平和,模仿了幾分平日裡孟淮竹的姿態,大步地隨著侍從進去。

屋內染了四根手臂般粗的蠟燭,正中間的太師椅上坐了一個人,墨綠緞袍齊至腳踝,手邊一盅冒煙的茶甌,平襟端坐,像是一個鄉紳大儒一般。

寧嬈靜默片刻,抬頭迎了上去。

胥仲見她回來,本來神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可一瞬看見了緊跟在寧嬈身後的江偃,麵容僵了僵,道“景怡為何會跟著一起來”

寧嬈以餘光瞟了江偃一眼,聽他平緩道“正值戰亂,從影山到南淮也不太平,我有些不放心淮竹,所以跟著一起來了。”他見胥仲滿是狐疑,審視般地盯住他,故作輕鬆地舒展了容顏,反問“怎麼胥叔叔不願意看見我嗎”

胥仲一笑“怎麼會能在此見到景怡我心裡很高興,不管什麼時候見到景怡我心裡都是高興的。”他說這話時,渾身陰戾儘斂,笑容溫煦慈和,像是一般人家的長輩看到自己疼愛的晚輩那般,毫無虛情假意、矯揉造作之感。

寧嬈儘量學著孟淮竹平常的容色模樣,視線冷淡的在他們之間逡巡了一番,道“好了,敘夠了舊,我們可以說一說蠱室的事”

胥仲朝她擺了擺手,“不忙,天色已晚,公主舟車勞頓,還是歇一歇,等明日我們再談。”他的視線緊粘在江偃的身上,道“景怡隨我來,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說罷,緊抓住江偃的胳膊,目光熾熱地盯著他,像是怕他跑了一樣。

寧嬈看向雍淵,見雍淵朝她緩緩地點了點頭,頷首道“這樣也好,那明日辰時我們再在這裡見麵詳談。”

她不等胥仲回話,轉身便走,一背對著他,強撐出來的冷淡麵容瞬間崩壞,隻覺心跳如擂,生生得要緊張死了。

鈺兒機敏,見狀忙走到她跟前,細聲細氣道“我隨公主回去吧,這麼長時間未見,我也有許多話想對公主說。”

寧嬈心道她好像還不知道孟淮竹的住處在哪邊,這樣正好有人引路。便含笑著衝鈺兒點了點頭,跟著她出去。

這第一關算是稀裡糊塗過了,看胥仲的模樣應是沒有看出來她這個孟淮竹是個西貝貨。寧嬈長舒了口氣,開始凝神仔細觀察山坳裡的地形。

這四麵環山,崇山峻嶺甚是陡峭,自然也甚是牢固,典型的易守難攻的地形。山坳中有輕薄的煙霧繚繞,揮之不散,這一點倒與在長安的臥薪塢有異曲同工之妙。

從正堂到孟淮竹的房間並不遠,穿過堂前的一條碎石路,拐了幾個彎,大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鈺兒先推開門,手腳麻利地點亮了燈燭,將寧嬈領進來,又極為警惕地站在門口朝周圍看了看,才把門關上。

“公主,我們把青衣使叫過來,問問他最近雲梁和胥仲的境況吧。”

寧嬈猶疑道“這樣好嗎我們才剛回來就見孟瀾,若是讓胥仲知道了他會不會對孟瀾”

鈺兒道“自從上次淮竹公主讓青衣使去給您治病開始,胥仲就已經對青衣使心底有數了,就算您不叫他來,胥仲也早也認定了他是您的人,所以見或不見對青衣使也並沒什麼大的影響了。”

聽她這樣說,寧嬈便放下心來,痛快道“好,那你把他叫來吧。”

趁著鈺兒出去,寧嬈仔仔細細地在屋裡轉了一圈,屋子中央擺了一張桃花木案幾,上麵擺放著筆墨紙硯和幾本書,再往裡便是一架屏風,屏風後是一張長條榻,榻邊是妝台,妝台前一隻矮凳。

簡簡單單,素樸雅致。

寧嬈正想象著平日裡孟淮竹在這裡如何生活,門吱呦一聲被推開了,孟瀾隨著鈺兒進來。

多日不見,這位堪稱少年英才的青衣使孟瀾還是一如既往的清俊英秀,一襲絲緞白衣盈盈然披在身上,將原本就清淡的麵容襯出了幾分冷意。

寧嬈忙從屏風後繞出來,孟瀾衝她深深一揖,道“淮竹公主。”

寧嬈引他入內,鈺兒將久久未用的茶具拿出去清洗了一番,再端回來時裡麵便盛了熱氣騰騰的茶水。

孟瀾道“公主離開這些日子,胥仲總是想方設法要開蠱室,因孟氏先祖有遺訓在,起先山中長老大多是不讚成的。後來羅坤起兵作亂,胥仲便以此為契機而對長老們多加遊說,漸漸的,大半長老被他說服,縱然有不同意的,也是人微言輕被胥仲輕易摁了下去。如今開蠱室已是塵埃落定,隻等巫祝卜算出吉。”

寧嬈聽著,秀眉微皺,問“那如果要開蠱室,需要哪些步驟”

孟瀾正斂了長袖去端麵前的茶甌,聞言,動作一滯,抬頭看向寧嬈,眼中劃過一絲異樣,但很快斂去,恢複如常,平常道“若是要開蠱室,起碼需要集齊四大長老手中的鑰匙,除此之外還需要雲梁孟氏的嫡係滴血祭天,同時需要巫祝當場再進行占卜,隻有占卜結果為大吉,才能開蠱室。”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既然胥仲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開,那麼巫祝那邊他定然是已經打點好了的。”

寧嬈仔細捉摸了一下他的話,“雲梁孟氏的嫡係滴血祭天那不就是我才行”

孟瀾點頭。

寧嬈臉上的表情垮下來,心道早知道不來了,隻要她和孟淮竹躲著不回來,胥仲找不到雲梁孟氏的嫡係滴血祭天,看他還怎麼開蠱室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孟瀾清清淡淡地說“公主若是不回來,胥仲就會派人去請,若是請也請不回來,他就會在長老們麵前詆毀你生了外心不顧雲梁大計,到時派人把你抓回來,你在長老們前麵就更沒有話語權了。”

這個胥仲真是越來越陰險了。

寧嬈越聽越覺得這是個死局,好像胥仲已織了一張細細密密的網兜頭罩下來,打眼一看並沒有什麼破局的好方法。

她往上挽了挽衣袖,陡覺心裡有些煩悶,端起茶甌一飲而儘,放下時見孟瀾正目光爍爍地盯著她看。

寧嬈輕咳了一聲“勞煩青衣使了,幸虧你如實告知,我心裡已有數,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孟瀾坐著未動,目光清冷卻又暗含機鋒,淡淡道“我已如實告知,那麼公主不準備對我如實告知嗎”

寧嬈一凜,忙去看他,見他的視線幽淡,輕輕嫋嫋的落在她的腕間。

衣袖被她往上撩了半截,露出細膩如玉的手腕,上麵還留著針灸過後的淺淡痕跡,寧嬈忙把衣袖擼下來,蓋住。

蓋完了才反應過來,好像有點晚了。

孟瀾全看在眼裡,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神情“你們可真是大膽,如今這個情狀,竟敢出此險招,當真是覺得自己有九條命,次次都能從鬼門關裡脫身嗎”語音清淡,卻暗含了幾分責難。

寧嬈低了頭,輕聲道“我也知有些冒險,可話說回來,這樣的情形,即便是姐姐回來,也有不少山路和難關等著她去闖,換了我,說不定”

孟瀾微傾了身體“說不定什麼”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寧嬈驀得笑了笑,秀致的麵容上一派吹風和煦“已經如此了,再去憂心忡忡的又有什麼用不如看開些,好好想想對策,你說是不是”

孟瀾愣怔了片刻,將前傾了的身體收回來,視線避開寧嬈那燦然如花的笑靨,雪瓷般的麵容依舊如霜雪,可耳根卻悄悄的紅了

他霍然起身“那屬下先回去了,公主若是有差遣,可隨時讓鈺兒去找我”

寧嬈沒留心到他的異樣,隻是問“你知道胥仲最近在練蠱人嗎”

孟瀾點頭,寧嬈又道“我聽說蠱人是將正常人浸在蠱藥之中練就而成。而且蠱人沒有意識,沒有痛覺,我從聽說之初就覺得這應該非是神力,而是中了一種特殊的蠱毒,你是族內堪稱翹楚的蠱醫,能不能幫我查一下,可有藥能讓蠱人恢複成正常人嗎”

他不敢看寧嬈,彆扭地歪著身子,輕輕應了一聲,又壓低了聲音,道“注意安全。”

說罷,也不等寧嬈有什麼回應,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得鈺兒大為驚奇,緊凝著孟瀾離去的方向,道“青衣使今天也是夠奇怪,好像有什麼東西讓他害怕了一樣,簡直是落荒而逃”

他奇不奇怪寧嬈不知道,隻是覺得他冷下臉訓人的模樣很可怕,有點像江璃。

一想起江璃,寧嬈那全副武裝的心驟然軟了下來,思緒全然散開了,腦子裡幽幽淡淡的浮現出江璃那張冷俊清秀的麵容,指著她斥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讓自己陷於危險之中嗎你又食言了,小心等我回了長安把你關起來。”

往昔裡江璃一說要把她關起來,寧嬈總是汗毛倒豎,一身冷涔涔的,怕極了。可如今,或許是知道他隻是自己腦子裡的一個幻影,並沒有實實在在站在自己眼前,也不怎麼怕,甚至心底還有一個極微弱的聲音在說好啊,你帶我回長安吧,把我關起來,再也不要把我放出來了

頓覺悵惘,彎身坐在窗邊,看著攏在煙塵之中那抹熒熒淡淡的彎月,有種若有所失的感覺。

她這樣坐了一會兒,有一搭無一搭地想著心事,思緒不知飛到了哪裡,甚至連身後有人走近都沒有察覺。

肩上一緊,她眼神迷濛地回頭,見是江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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