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89章(2 / 2)

當皇後失去記憶 桑狸 11602 字 5個月前

“胥仲把你放回來了他都跟你說什麼了”寧嬈打了個哈欠,問。

江偃沒直接回她,隻是頗為清淡地掠了她一眼“你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啊,還有心思對月想心事,看你剛才那神情,是想皇兄了吧”

寧嬈略顯心虛地癟了癟嘴,道“局勢就是這麼個局勢,你們人人都說局勢不妙,可如今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難不成就得唉聲歎氣把自己活生生愁死麼”

江偃哼了一聲“你倒想得開。”

他坐在了方才孟瀾坐過的那張椅子上,道“胥叔叔對我說,等羅坤和皇兄的大軍打過幾場,兩敗俱傷之時,他再把蠱人放出來,給與魏軍致命一擊,到時再公開當年父皇龍馭賓天的真相,令三軍對皇兄離心,到時逼他退位,把我扶上帝座。”

寧嬈拊掌“環環相扣,縝密非常,胥仲就是胥仲,果然沒有看錯他。”

江偃凝睇著寧嬈,目光深眷,慢慢地說“我跟他說了,我不想當什麼皇帝,我隻想你和皇兄好好的,再無所求。”

寧嬈聽著他這樣摯情雋雋的話,心裡不是不感動,可她同時也知道,自己不能給江偃絲毫的回應,隻能如耳邊風,聽過便罷

勉強蘊出一絲笑意,道“胥仲定然不會與你爭辯的,他會先穩住你,說一些諸如到時候再說,走一步看一步這樣含糊其辭的話吧。”

江偃唇角輕挑,流出幾分讚賞,道“你如今真是厲害,一猜便中,果真如你所說。”他目光微冷,“若不是知道了他曾經夥同母妃對父皇做過什麼,我還真是要感動了,有這樣一個人守在我身邊,費心謀劃、耐心部署,不求回報地要把我捧上高位,我若還是不感動那可真是鐵石心腸了。”

寧嬈嗤笑“他怎麼會是不求回報若你登上帝位,手握權柄的定然是這有從龍之功的胥仲,你且對看他對淮竹如何,就該知道胥仲是不會輕易把自己手中的權柄交托出去的。到時這大魏江山,還不是任他予取予奪嗎”

江偃也笑了,這笑中卻又幾分苦澀自嘲“是啊,論智謀權術,我遠遠不如皇兄,這江山若是到了我的手裡,守不守得住還真是另說。”

寧嬈最見不得他這副樣子,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好了,咱也不必要這麼妄自菲薄,你還是有不少優點的”她話鋒一轉,道“既然已經來了,不如你帶我去看看這蠱室長什麼樣吧。”

江偃奇道“你要去看蠱室”

寧嬈點頭,眼見窗外月色幽淡,繁星如織,抻了個懶腰,道“都已經來了,我很想去看一看,這牽動眾人心神的蠱室到底是什麼樣的。”

鈺兒站在門邊,嗓音清亮道“公主如果想去看,我帶你去吧,楚王殿下也沒去過,應該不知道蠱室在哪兒。”

寧嬈搖頭“你不要去,你隻要跟我們說明白了蠱室怎麼走就行了,讓景怡陪我去,胥仲對他如此寄予厚望,隻要景怡在我身邊,胥仲他就不敢輕易對我下手。”

江偃想不出寧嬈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可他習慣了對她縱容,凡是她提出的要求他從來都是不論因果直接答應的,這一次也不例外,他取了大氅給寧嬈披上,衝鈺兒道“我陪阿嬈去,我會保護好她,你也辛苦一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鈺兒見兩人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勸,隻給他們指了路,便自己回房了。

蠱室原是建在一個山洞裡的,山外有護衛把守,執槍明戟,一派肅正,見了寧嬈那張臉,隻當是孟淮竹來了,也不攔,齊刷刷單膝跪地向她行過禮,就把她放進去了。

寧嬈領著江偃進了山洞,見兩側石壁上繪著五彩壁畫,便將火把靠近照亮了仔細看,這畫的風格與中原大不相同,造型粗獷、著色鮮亮大膽,很有遠古返璞歸真的意境。

兩人看了一陣兒,大約看明白了是講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在最初,孟氏的祖先隻是南淮的一支人丁並不發達的蠱醫家族,因醫術高明,深諳飼養蠱蟲之法,救治了許多族人,漸漸在族內有了一定的聲望。

後來族人擁護,便辟疆立都建國,成立了雲梁國。

說來也是諷刺,雲梁孟氏世代行醫,累積下了無數功德,本該是得上天庇護的一脈,但其子孫卻患有心疾病,且此症狀代代相傳,凡患此症者十有會英年早逝。孟氏為了保護自己的血脈,查閱古籍飼養了百僵蟲蠱,在孟氏兒女一出生便植入體內,護住心脈,由此可得長命百歲。

至此,雲梁孟氏安居於此,遠離災禍病痛,過了一段甚是安樂的日子。

寧嬈和江偃順著壁畫往前走,漸漸的,壁畫的主色調變了,由之前的明豔、溫馨變得愈加灰暗。

大約百餘年前,大魏太祖皇帝江叡討伐南燕薛氏,借道雲梁,雲梁不禁痛快答允,還為魏軍了休憩整兵之所,為太祖皇帝順利征討南燕而立下了汗馬功勞。太祖皇帝更是由此下旨,大魏與雲梁世代交好,共享清平盛世,凡江氏子孫,曆代君王不得以任何名目攻伐雲梁。

寧嬈摸著壁畫底端,那用金燙出來的八個字“世代和睦,共享清平”。心想,這本是兩國交好的一段曆史,若是不知道後麵發生的事情,也不會顯得如此諷刺。

後麵的壁畫一改前麵的風格,畫開始為輔,字為主。

那些壁畫不知是因為年歲太久還是著色本就暗淡,看不太清楚,隻能看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因此後麵的,寧嬈和江偃主要看壁畫下麵的字。

上麵記載了五十年後大魏和雲梁是如何開始關係惡化的。

寧嬈起先隻以為兩國交惡是因為孟文灩聽信了巫祝之言,覺得自己能母儀天下,才不顧一切地入長安,去攪動朝局引來了八方眾怒,才給雲梁招來了滅族之禍。

但其實兩國交惡的時間更早,比孟文灩入魏足足早了三十年。

文字詳細的記載了當年的情況。

大業三年,新君繼位,派廷尉徐端入函關鎮守。徐端的愛妻纏綿病榻多年,他散儘千金為其尋名醫救治,但其結果總是不儘如人意。

及至後來徐端入函關,與雲梁一關之隔,聽說了雲梁的蠱蟲之神奇,又不知從哪位高人那裡聽說雲梁王室收藏著一種神奇的蠱蟲,有起死回生之效,連死人都能救活,更何況是一個被宿疾所擾,但還有口氣的活人。

徐端便備下厚禮,向雲梁王室討要這種神奇的蠱蟲。

但被雲梁斷然拒絕。

其實說拒絕也不甚準確,當時的雲梁國主親自接見了徐端,親口向他解釋,雲梁的蠱蟲也隻能治一般的疾病,所謂奇藥奇蠱,起死回生,不過是以訛傳訛,毫無依據可言。

照壁畫上的記載,徐端當時應該是信了,他恭恭敬敬地入雲梁,恭恭敬敬地出雲梁,一切照舊,兩國仍舊和睦相處,關隘平靜。

可是過了不久,徐端妻子的病症開始惡化。

這一次又有人在徐端耳邊提起了雲梁蠱蟲,徐端在絕望之際又信了,不光信了,還把雲梁蠱蟲當成了救治瀕死的妻子唯一的一根浮木。

他再次入南淮求蠱,同樣遭到了拒絕,可這一次卻沒有平靜收場。

當天徐端回到大魏軍營,便清點了兵士在無詔的情況下大舉進攻雲梁,雲梁倉促應戰,雙方激戰了三天三夜,各有損傷,暫時息兵。

本來這事是徐端的一時衝動,大戰過後他也難免後怕,邊疆守將無詔而私自調遣兵士進攻友邦,若是上達天聽,可是要滅九族的罪。

徐端手下的謀士在這個時候給他出了一個主意,在雙方開戰的消息傳入長安之前,徐端不如先修一封奏折上稟,說雲梁攻我防線在前,徐將軍隻是被迫應敵,不是主動出擊。

奏疏遞往了長安,當時的天子還算英明,時刻牢記自己父皇給後世子孫留下的詔令世代和睦,共享清平。

沒有追究,隻是將這一頁匆匆揭過,不再提。

但經此一役,兩國的關係終究大不如前,雖然兩國國君都極有默契地摁下不提,但雙方的臣民心中都有了微詞。

從那以後大魏與雲梁的交往便迅速減少,從國家之間的互通到子民私下裡的交往,都變得越來越少。

再往後幾十年,因交集少了,彼此之間的了解也少了,流傳於大魏臣民之間關於雲梁的事,最多的便是他們所飼養的蠱蟲,都說雲梁人包藏禍心,飼蠱害人。

關係一日日惡化,直到後來有一日,雲梁內一顆新星橫空劃過,巫祝預言會有孟氏王女為後,孟文灩以為自己是應預言之人,力排眾議,野心勃勃地入了長安。

寧嬈和江偃走到了壁畫的儘頭,再往前便是蠱室,上麵掛著一把銅鎖,封得嚴嚴實實。

兩人對視一眼,不禁唏噓。

這個故事原本可以有完全不同的結局,但全因人之貪婪和對自己不知全貌的事情的惡意揣摩,最終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寧嬈默然片刻,道“孟氏先祖曾立有祖訓,蠱蟲隻可用於救人,不可害人,可事到如今,卻有人要利用蠱蟲來練蠱兵,興殺戮,再一次挑起戰火,將雲梁遺民再度推入水深火熱之中,豈不是違背了先祖的意願。那與五十年的那個愚蠢貪婪的徐端又有什麼兩樣”

洞中光線昏暗,江偃看不清寧嬈的神色,隻聽她的聲音,卻莫名聽出了一絲絲決絕的意味。他有些不安,本能地問“你想做什麼”

寧嬈看向他,溫淡地笑了笑“若是後世子孫再也無力守護祖先留下的基業,再也做不到隻救人不害人,那麼起碼可以選擇不被利用,將這蠱室付之一炬,讓它再也不會成為歹人作惡的工具。”

“你要燒蠱室”江偃警惕地掃了眼洞口,壓低了聲音,問。

他見寧嬈隻是低著頭,沉默不語,心中焦切,又加了一句“你若是這樣做了,便是與整個雲梁為敵,這些同宗同脈的族人不會覺得你是在救他們,隻會覺得你背棄了雲梁,會把刀口對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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