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管事不是一個人來的。在他身後,跟著兩個蘇家的下人, 個個神情不善, 手裡提著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蘇管事敲了幾下門, 還問了一句“有人嗎”, 看起來十分的客氣有禮。但是不等主人家回答,他就徑自推開門走進去,赫然是強橫霸道,一點兒也不客氣講理。
他的目光在院子裡掃了一圈, 然後落在羅衣的身上:“於大年呢?”
他不屑於跟一個婦人說話。
雖然這個婦人是蘇立賢要的女人,但也不過是一個玩意兒罷了。他跟於大年做了買賣,錢已經給了,於大年卻沒把人送到,害得蘇立賢空等了一場, 他自然要找於大年算賬。
羅衣瞧得出他的輕蔑。也明白他為什麼輕蔑。這個年代, 女人的地位就是如此。何況, 於家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家。
她張口剛要說話,驀地屋子裡傳來一聲哭腔:“娘?”
是小婉。
她醒來不見了羅衣,細聲細氣地哭了起來。
羅衣對蘇管事道:“請稍等。”然後轉身進了屋子。
於有才早先出門了,他在老木匠那裡做學徒,規矩十分嚴格,冒冒然遲到是不行的。即便家裡有什麼事, 也要跑去說一聲才行。
他心知蘇家今天必定來人,擔心羅衣應付不了,便早早出了門, 想跟老木匠告一天假。沒想到,蘇家的人來得這麼快,他還沒回來,蘇管事已經帶人來了。
小婉沒有人看著不行,羅衣走進屋去,抱住了正往床下爬的小婉,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小乖醒了?餓不餓?娘在做飯呢。”
小婉的眼裡含著淚,眼睛一眨,淚珠就掉了下來。她細聲細氣地喚了聲“娘”,就把臉埋在羅衣脖子裡,不說話了。
眼淚還在流著,很快把羅衣的肩膀打濕了。
“小乖是個哭包。”羅衣笑道,在她背上拍了拍,就走出門去。
蘇管事還在外麵等著。
她一手抱著小婉,一手取出早就準備好的二十兩銀子,走到蘇管事的身前,徑直遞給了他:“大年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蘇管事看著她手裡的銀子,微微眯起了眼睛:“這是何意?”
“我也不曉得。”羅衣說道,“他一大早上就卷了包袱跑了,隻對我說,如果您來了,就把這個交給您。”
她一臉的毫不知情,讓蘇管事冷笑起來,扭頭對身後的兩個下人道:“去裡麵看看,於大年在不在?”
兩個下人立刻上前,分了兩頭,往兩間屋子裡去了。
很快,打砸聲傳來。
乒乒乓乓的聲音,嚇得小婉一哆嗦,小身子立刻繃直了,雙手緊緊攥著羅衣的領子,睜大眼睛往屋裡瞧去。
羅衣便笑著道:“好不好聽?”
小婉呆呆地看著她。
“還有更好聽的,你慢慢聽。”羅衣笑著說道,順便摸了摸她的耳朵。
暴力的打砸聲在她耳中變成了叮叮咚咚的曲子。
小婉繃著小身子,直直往屋裡瞧,就看見兩個下人舉起木棍,逮著什麼砸什麼,踢翻這個,踹倒那個。
她呆呆地看著,呆呆地聽著,不再是一臉驚恐的模樣。
羅衣笑了笑,偏頭看向蘇管事。
蘇管事此時也在看著她。
他沒想到,這個婦人居然如此沉得住氣。他都叫人把她的家當砸了,她的臉上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還有閒心哄自己的女兒。
蘇管事微微眯起眼睛,隨即目光移開,看向屋子裡:“找到人了嗎?”
兩個下人走出來。
“沒找到。”他們說道。
於家窮得很,根本沒有藏人的地方。
而且,於大年膽敢反悔,如今一定不敢留在家裡。這婦人說的,多半是真的,於大年跑了。
他跑了沒關係,人還在就行。
蘇管事看著羅衣道:“這銀子我不敢收,不然公子問起來,我沒法交代。”
他下巴往門口點了點:“你跟我走一趟,親自跟我們公子說。”
他說的很客氣,讓羅衣跟他走一趟。然而兩個下人一左一右地站定了,大有一副如果她不去,就把她架去的姿態。
“好。”羅衣也有當麵跟蘇立賢談一談的想法,她點了點頭,“我鍋裡還燒著飯,等我收拾一下,就跟你們去。”
蘇管事點點頭。
他們三個人在這裡,不怕她跑了。
羅衣到了灶房裡,又往鍋底下填了一把柴火,這樣等她回來,就有做好的飯可以吃了。
做完這些,她抱起小婉,就跟著蘇管事往外走。
“你要帶她去?”蘇管事指了指她懷裡的小婉。
羅衣點點頭:“家裡沒有人,我女兒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