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用愉快。 “新姨娘的年紀有些大, 聽說有二十歲呢。”小蘭打聽了消息,對羅衣說道,“她定過兩門親事, 都因為守孝耽擱了,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有人見過新姨娘,說她姿容很是普通, 也不知大爺看上她哪裡?”小蘭嘀咕道,“總不能是看上她的嫁妝吧?”
羅衣笑笑:“說不定呢?”
王玉蓮除了姿容普通,再沒有缺點了——她家裡人都壽命不長,如果她也早早死了, 餘下那些嫁妝都是許連山的了。況且, 王家的女子都很能生, 王玉蓮一個族姐嫁人十年,生了六個孩子。許連山如今一心想要孩子, 正缺這樣一個妾室。
“真沒出息,竟盯著女子的嫁妝發財。”小蘭不屑地道。
羅衣笑了笑,頗為悠閒地喝了口茶。
在李曼娘度過的那一生裡, 許連山沒有這麼快就納第二個妾。但這一回有她在一旁誘導,金香兒花錢如流水, 他哪裡負擔得起?他即便聰明,到底本事有限,眼看日漸入不敷出,自然要找點其他的財路。
況且,他也急了, 想早些有個子嗣。
王玉蓮很快進門了。
她進門的動靜比金香兒還要大。下人們見了,自然是一通奉承討好。
但他們早前學精乖了,不論怎樣奉承討好新人,總不敢怠慢羅衣。
第二日,王玉蓮來敬茶。
羅衣瞧見她的模樣,果然很是普通,連小蘭都比不上。
“敬夫人茶。”王玉蓮跪在地上,將茶杯舉過頭頂。
她比金香兒聰明些,口裡敬羅衣為“夫人”,卻不自稱“妾”。
又是個心大的。羅衣笑笑,接過茶喝了。
王玉蓮進門後,果然不安分起來。先是跟金香兒爭誰大誰小,又從金香兒手裡爭過管家權,又有許連山夜夜留宿,一時風頭無兩。
“夫人,她不會騎到咱們頭上來吧?”又一次聽說金香兒在王玉蓮手裡吃了虧,小蘭不由得緊張起來。
羅衣神色淡淡:“我隻盼她早些有孕。”
“夫人?!”小蘭驚得合不上嘴巴,“她有孕對您有什麼好處?!”
還沒懷身子呢,就在府裡作威作福,比當初的金香兒更甚。一旦懷了身子,不得上天?
羅衣笑著在她額頭上輕點一下:“年紀輕輕,整日裡操這麼多心,累不累?走,城外的桃花開了,夫人帶你去看桃花。”
小蘭立刻忘了剛才的煩惱,興高采烈地道: “謝謝夫人。”
兩人便準備了東西,叫了馬車往城外去。
這時節出門踏青的人還不多,兩人找了片桃林,很是悠閒地煮茶、吃點心。
頭上是暖融融的太陽,周身是連成一片汪洋的桃花,四下裡安寧靜謐,彆提多自在。
羅衣接了李曼娘的委托,要在四年內完成她的心願。如果做不到,或者超出了時間,她自己便要魂飛魄散。
可是即便如此,羅衣也沒有刻意加快腳步。她試著讓自己做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為了做任務而在陽間苟且偷生的鬼。
“夫人真是心胸豁達。”小蘭看著麵容寧靜的羅衣,忍不住佩服道,“我從前還不解,夫人怎麼不爭寵?現在我明白了,夫人不必爭寵。”
爭得許連山的寵愛,能怎麼樣?給銀子花?夫人自己就掙得銀子,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叫下人們尊重?現在大爺不寵愛夫人,下人們也不敢怠慢夫人。
給夫人一個孩子傍身?他現在夜夜耕耘金香兒,也生不出來呢。
“從前我愛他,那時我覺得他值得愛。現在我不愛他,因為我覺得他不值得我愛了。”想了想,羅衣給出一個比較貼近李曼娘內心的答案。
“夫人這樣最好!”小蘭猛點頭,“夫人不知道,下人們提起夫人,都很敬佩呢!”
從前羅衣開鋪子,下人們都撇嘴,覺得夫人傻氣,不爭大爺的寵,把便宜都讓給金姨娘。現在看著,還是夫人厲害。新姨娘進門,金姨娘的管家權被奪走,處處受到轄製。可是夫人呢?自己手裡有鋪子,想怎麼花錢就怎麼花錢。
縱然不得大爺近身,卻一點兒也看不出憔悴的模樣,反而優雅體麵,叫人由衷敬佩。
羅衣笑笑:“少貧嘴,一會兒玩夠了,便收些花瓣回去,咱們做原料。”
小蘭吐吐舌頭:“哼,原來夫人不是帶我出來玩,是叫我做活來了。”
“怎麼,你敢不應嗎?”羅衣嚇唬她。
小蘭哪裡怕她,歡快一笑,拿著手帕跑去收集花瓣了。
兩人帶了一大包粉豔豔的花瓣回去,打算推出一款桃花香的胭脂。為了呈現桃花的粉嫩色澤,配料上還要用點心。
不成想,才走到半路,就聽到車夫說道:“不好了,夫人,怕是要下雨了!”
他話音才落下,車簾陡然被一股大風吹開,露出外麵陰沉沉的天空。天邊烏雲翻滾,一看便是有急雨要下。
“找個地方避雨。”羅衣吩咐道。
馬車還沒行到避雨的地方,大雨便傾盆而下。不得已,車夫把馬車停到一棵大樹下。
“怎麼忽然下起雨來?方才還天光明媚呢。”小蘭掀開車簾一角,往外麵覷了一眼,咕噥道。
羅衣也往外麵看了一眼,道:“隻希望早點停雨。”
豆大的雨點砸在車廂上,發出砰砰的響聲,可見雨勢之大。
若這樣下個不停,隻怕今日就回不去了。
正在她擔憂時,忽然聽到車夫的驚呼:“那裡怎麼像是躺了個人?”
“哪裡?”羅衣掀開車簾,往車夫的指向看去。
隻見一道黑影橫在路邊,一動不動。
雨幕太大,隔著這樣遠的距離,根本分不清那是個人,還是隻是根木頭。
“我去瞧瞧。”趙五說道,一手搭在眼前擋雨,彎腰跑過去。
羅衣想了想,閉了閉眼,複又睜開。
前方的視野立刻清晰起來,隻見路邊躺著的黑影,果然是個人,而且還是個少年人。
他生得極瘦,穿著短舊的單衣,皮包骨頭的手和腳露了出來。四仰八叉地躺在路邊,臉色蒼白,身下的雨水被血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