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更二更(2 / 2)

康熙把胤礽放地上,繼續大喘氣。

這時候,太監們才一路競走姿勢姍姍來遲,急出來的汗水順著臉龐流淌,就像是剛像淋了雨似的。

胤礽伸直胳膊,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前後左右彎腰做伸展運動。

康熙抱著他一頓跑,差點把他的小骨頭晃散架了。

康熙從袖子裡掏出手絹擦了擦汗,嘲笑道:“朕抱著你跑都不累,你倒是累了。”

胤礽叉腰:“阿瑪,你對著你手絹上的汗漬再說一聲你不累。”

康熙又把胤礽抱起來,拳頭使勁鑽胤礽的頭頂:“朕說不累就不累。”

“哼哼。”胤礽不屑道,“自欺欺人。阿瑪,你突然跑來綁架我乾什麼?”

綁架?!

康熙使勁捏了捏胤礽的臉頰,被兒子捂著臉怒視。

“朕看你也不是很困了,跟朕來多學些東西。”康熙臨時突發奇想,帶著胤礽去見了隨軍回來的一眾功臣,“朕準備給你請了個厲害的漢學師傅,你去見見。”

胤礽道:“不是有杜師傅嗎?”

康熙歎氣:“杜師傅精力不濟了。三藩已定,朕不能再扣著他。朕準備允許他回鄉。”

胤礽跟著歎氣:“還是杜師傅好。阿瑪給我找的師傅和杜師傅一樣厲害嗎?”

康熙道:“當然不可能有。你杜師傅是難得一見的人才。”

胤礽癟嘴:“阿瑪啊,您和瑪法是厲害的杜師傅教的,兒子是不如杜師傅的師傅教的,那不是兒子將來肯定比您和瑪法差很多啊。”

胤礽搖頭晃腦,拉長聲調:“一代不如一代啊,哎喲。”

康熙輕輕彈了一下胤礽的腦門:“朕多給你找幾個師傅。”

胤礽揉了揉額頭,認真問道:“質量不行,靠數量真的能彌補嗎?”

康熙抱起手臂,裝作沉思了一會兒,然後不確定道:“可能?”

胤礽叉腰:“阿瑪!我懷疑您在欺負我!”

康熙放下手臂哈哈大笑,使勁揉了揉胤礽的腦袋:“沒關係,你還是由朕來教,那些師傅隻是為你解惑。他們若答不上你問的問題,就換一個。”

以往為胤礽解答問題的都是康熙和康熙的智囊團。但康熙現在越來越忙碌,有些力不從心。

而且他的兒子特殊,無法直接出閣讀書,但也可以給他把班底建立好。就算胤礽不和師傅們正經學習,能及時為胤礽解惑也不錯。

現在回來的是傳遞信息的先頭部隊。等大軍正式班師回朝之後,給八旗子弟建立的新學校也該準備了。

官學已經開建,正月之後估計就能招生、招老師。

康熙看看官學情況,要是教得不錯,讓胤礽和胤禔也去旁聽。

康熙現在接觸的知識越來越多,也逐漸覺得隻讓皇子們讀四書五經不行。

粗粗了解了四書五經之後,皇子們還是該多學一些實務。

胤禔作為康熙改革教學的試驗田第一人,一會兒要學外語,一會兒要學數學,一會兒什麼地理天文曆法哲學都要看一看。

可憐的大阿哥現在已經完全學糊塗了,每天做夢都想逃學。

胤礽歎氣。折騰兒子,康熙是最專業的。

康熙牽著小太子召見從三藩控製之地歸來的臣子。會跑去三藩控製的地方,這些臣子自然都是漢臣。

漢臣們好奇地用眼角餘光打量康熙身旁穿得圓鼓鼓,就像一個絨毛球的小太子。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把小太子打扮成玩偶的時節。康熙現在躊躇滿誌,連滿洲的舊俗都敢踩一腳,更彆說太子服飾這種小事了。

所以今天的小太子是一隻可愛的嫩黃色小雞仔。

漢臣們:“……”他們可以進諫,說太子這身打扮與禮儀不符合嗎?

胤礽跟著康熙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桌麵遮住了胤礽的腦袋,隻露出了一個頭頂。

康熙笑著拍了拍胤礽的頭頂,先讓人把胤礽身上的絨毛外衣脫下來,換了一件棉衣外套,免得屋內火爐太熱,讓胤礽出汗濕了衣服,反而著涼。

然後他命人把桌子搬開,把自家可愛的小太子露了出來。

康熙這細心的安排,聽得漢臣們腦門上冷汗都冒出來了。

皇上懂的真多。難道小太子還真是皇上親自帶著的?

漢臣們一直以為,皇上所謂的親自帶孩子,就是讓孩子住在自己附近,帶孩子的事交給下人。

現在看著,似乎不像啊?

胤礽掃了漢臣們的神色一眼,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其實第一世康熙的確大部分時間把他丟給下人們帶。這輩子可能是他太黏人,也可能是康熙的性格和第一世有很大不同,康熙的確是真的像當媽一樣帶著他。

“李光地。”康熙照顧好胤礽之後,把李光地喚上來,“你給太子講講你在三藩中立功之事。”

漢臣們都被賜了座,但都隻敢半邊屁股虛虛坐在椅子前側,一聽皇上招呼,立刻站起來。

胤礽將視線投向上輩子也當過他師傅的李光地。

李光地後世毀譽參半。甚至有人說李光地“初年賣友,中年奪情,暮年以外婦之子來歸”,將他貶得一無是處。

“初年賣友”指的是李光地好友陳夢雷被迫任耿精忠偽官,後被赦免進京後寫《絕交書》,聲稱李光地在三藩中搜集情報的功勞有他一半,李光地卻貪功冒領,害他家破人亡;

發生這件事時,胤礽已經記事。

李光地確實對康熙說過與陳夢雷兩次秘密會見,康熙才免了陳夢雷死罪。此事《清史稿》也有記載。

此事關鍵落在他把陳夢雷的功勞說的是大是小,陳夢雷的功勞又究竟有多少。但這件事隻有他們兩人知曉,誰對誰錯永遠都扯不清。

“中年奪情”是康熙的要求。李光地還是請了九個月的假回家治喪。非說問題,那是康熙的鍋。

至於晚年“外婦之子來歸”,則是有傳聞說狀如乞丐的母子上門說自己是青樓女子為李光地生了孩子,李光地不認。

這個傳聞是真是假不可知,母子是碰瓷還是真事不可知,反正李光地名聲是差了。

不過這些汙點在皇帝眼中都隻能算小節有虧,甚至連小節有虧都算不上,隻是玉石上麵微不足道的瑕疵。

李光地學問或許不算清朝第一等的,庶務、見識、情商絕對是第一等的,甚至他還有帶兵之能。

他父喪歸家期間正遇三藩之亂,先招募鄉勇固守安溪,出奇兵斬斷敵軍糧道,解了安溪的圍困;又帶兵與清軍合破泉州。

在父喪期間,他身為一介書生,竟以軍功累升至泉州總兵,可見其能。

回京之後,諫言出兵和治理台灣他有功,治理水患他在行,官俸、蠲免錢糧製度他也得心應手,可謂全才。

更難得的是,他情商高到連雍正那個對康熙朝大臣幾乎全看不順眼的小氣鬼,都直呼“李光地完人”。

後世者看著史書和野史無論對他有多少偏見,但親身與他共事過的兩任性格截然相反的皇帝不可能眼瞎。

所以至少李光地對兩任皇帝而言,是完人。

這個師傅,我認了。

胤礽眼珠子悄悄地轉悠了一圈。

一直偷偷注視著兒子的康熙,立刻就發現胤礽絕對在想打什麼鬼主意。

康熙想著自己的侍衛們和滿族重臣們幾乎都被胤礽禍害了一個遍,現在輪到漢臣也不錯。

於是他裝作沒看見,興奮地等胤礽搞事。

胤礽果然搞事了。

李光地像講故事一樣,把他父喪回家期間,在耿精忠叛亂下經曆的大小事講給胤礽聽。

他已經知道自己可能會被選為太子師傅。他也在觀察胤礽,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太子,能不能從他的敘述中問出一些有用的問題。

如果太子真如朝中漢臣同僚口中所說那樣是個神童,肯定會提出讓人眼前一亮的問題吧?

胤礽聽完之後,道:“你傳來的蠟丸中對耿精忠情報知之甚詳。但你既然躲避山野之中,怎麼會得知耿精忠身邊之事?”

胤礽問題一針見血,在場漢臣全部瞪圓眼睛。

李光地稍稍發愣。太子的確問出了眼前一亮的問題,但這個眼前一亮是不是過了?

李光地立刻跪地道:“臣有友人同門被耿精忠脅迫做官,臣從他們處打探的消息。”

胤礽點頭:“孤就知道是這樣。”

他拉了拉康熙的袖子:“三國時有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皇父在三藩之亂初起之時,曾哀歎天下皆反,但事實並非如此,許多叛臣隻是因性命、因家人被叛軍攜裹,心裡仍舊是向著大清。大清才是民心所向。”

在全是漢臣麵前,胤礽稱康熙皇父,顯得正式一些。

康熙略微沉思了一會兒,道:“你的意思是,讓朕赦免那些偽官?”

胤礽道:“皇父可挨個查問偽官情況,若有為三藩出謀劃策,害我大清軍隊者,自然依罪論罰;若沒有,無論是否向朝廷傳遞消息,都可列入這蠟丸紙上的名單中。“

胤礽笑了笑:“李學士無兵無將,招募鄉勇固守安溪、合攻泉州,其功勞比這一小小的蠟丸大多了。孤思索著,既然李學士也承認消息是從友人處得來,那麼願不願意將蠟丸的功勞讓出來,隻當一個領頭人,給皇父塑造一個身在三藩心在大清的新典故。”

康熙還未回答,李光地就跪地磕頭:“蠟丸中所搜集的訊息,確實是臣被三藩脅迫的友人所傳出!大清民心所向,叛軍即使強迫地方名士為官,名士心中依舊向著大清!為大清傳遞消息!”

胤礽小小吸了一口氣。

不愧是你,李光地!接的漂亮!

康熙摩挲著寶貝兒子的小腦袋,得意地輕笑道:“就你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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