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章(2 / 2)

淦。

霍準在妻子再次炸毛之前舉起手臂,並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突然看見了一則預言。”

如果是往常,盼盼一定會警惕的倒退三尺,提防這人接下來一係列的坑蒙拐騙。但是鑒於他剛剛才對自己妥協“再不說謊,再不隱瞞”,她很是好奇:畢竟預言從來都是不可信的“鬼話”,而從霍準嘴裡冒出來的簡直是“鬼上加鬼”。

鬼上加鬼的實話是什麼,她有點想見識一下。

“我看到了接下來的後續。很美好的後續。”霍準說,平靜溫和的姿態像極了一位紳士,“在我說完這則預言之後,你會試圖在眾目睽睽之下咬死我,我會立刻逃跑,你會窮追不舍,然後跟著我跑進那邊的小巷。我們會扭打一番,你再次試圖咬死我,我會吻你。接著我們一路糾纏到停車場,你會發出很好聽的喘息聲,我會把你扔在車後座,你奮力反抗,一邊反抗一邊扯我的皮帶,最後選擇檸檬味的保險套。”

他微笑補充:“據我估計,你反抗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分鐘,因為我們已經一周沒有進行任何夫妻生活,你也很想我。”

盼盼:“……”

“混混混蛋!!給我站住嗚嗚嗚啊啊!”

【17分鐘後】

“盼盼,不要一個勁的拽,這樣是解不開的。”

“嗚,混,哈,起碼不要是檸檬味的!”

“乖,車上隻有這一種。”

“……混,哈啊……”

——————

又是相同的夢。

灰暗的墓地,漂浮著雨珠的空氣,坐在最高的墓碑上,一下下踢著紅色小皮鞋的小女孩。

“哥哥。”霍亞說著相同的台詞,而霍準在心中默念——

【你來看我啦。】

“你來對我告彆啦。”

他猛地抬頭。女孩已經是傷痕累累的模樣了,但她的表情十分平靜。

“我也希望你以後彆再做這個夢了。”她輕盈的跳下墓碑,似乎那道粗黑的鑲嵌在小腿上的縫合線形同虛設,“你該擁有你自己的生活,哥哥。”

“就像我曾經說的。”霍亞拍拍沾上些灰塵的小裙子,“你不能總想著控製一切。”

霍準皺眉:“我——”

“你可以控製一個人的飲食,著裝,生活習慣,交友圈,等等等。你這個超級無敵變態狂。”霍亞扳著手指數數,數完後對他做了個鬼臉——鑒於她此時的樣貌是取自於霍準曾看到的妹妹的屍首,所以這個鬼臉是真正意義上的猙獰可怕。但霍準卻覺得這比之前那個完好無損的霍亞好很多。

因為完好無損的霍亞還虛幻的活在霍準的內心深處,而殘破的妹妹早已死去了。

“你知道嗎?為什麼今天會發生你預料之外的事?明明她順從著你的控製,不是嗎?”

霍準抿唇:“所以我會感到迷茫。”

“是的,但你已經找到答案了。”霍亞張開傷痕累累的雙臂,表情卻安詳而柔和,“因為你找到了失控的答案,所以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啦。”

霍準沉默了片刻。

“你今天,是來告訴我答案的?”

“啊啊,因為我是哥哥的潛意識嘛。”

霍亞哼唱起一段旋律,霍準聽出那是他曾經最常彈奏的《卡農》,因為霍亞說這是首溫柔的曲子,而他希望能把自己偽裝成溫柔的人——

“你可以控製一個人的飲食,著裝,生活習慣,交友圈。”霍亞哼唱著,“但你無法控製她愛你的方式。”

“有人的方式是送一朵花,有人的方式是圈養擱淺的魚。而你,哥哥,你真的非常幸運,億萬分之一的概率——”

“你愛她的方式是從深淵裡將她推遠,把自己的真實埋進地獄;她愛你的方式是從天空向深淵伸出雙手,哪怕這會導致自己的翅膀也一並拉入地獄。”

“這樣就沒問題了。”霍亞說,漸漸走遠,灰暗的墓地染上了淺淺的陽光,“再見,哥哥,我不會回來再看你了。”

“……亞……”

“再見。告訴常風那個笨蛋,死人是收不到的,請他把錢省下來多買幾桶泡麵吧。”

霍準28歲生日後第六天,他醒來,發現時間正好是23:59:13。

六天前,他親手取消了與趙芝於的“自殺協定”。霍準這才發現,與尚靜無關,其實這幾天,自己一直在迷茫。

我為什麼取消它?活到28歲是個約定,而我完成約定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殺死我自己嗎?

因為盼盼?盼盼真的需要自己的照顧嗎?她經曆了那麼多都未曾墮落,比起早就沉在穀底的自己,其實要強大得多。

她真的需要我嗎?她所需要的,難道不是一個虛幻的,溫和的,體貼成熟的假麵?

而他有把握將這張假麵戴一輩子嗎?就算戴一輩子,他敢對自己發誓,不會因為對盼盼的渴望將她主動誘入深淵?他難道希望妻子也是一個與自己如出一轍的——一個可悲可恨,扭曲至極的精神病人?

這些問題把他逼得喘不過氣。

即便是今天上午,盼盼並沒有對自己的行為表現出任何懼怕,也沒有因為尚靜的傷口而同情——但霍準明白,那股恐懼一直盤踞在自己心底。

尚靜隻是一個萬分之一的特例。如果躺在那裡的是駱珍花,是錢爭,是盼盼的同事或者上司——是她所重視的任意一個人,盼盼會像今天這樣輕易的原諒他嗎?

【出生時,我就應該去死。】

【你這輩子,都是一個蜷縮在深淵底部的怪物。】

【你明明彈著那麼溫柔的曲子,指尖卻是冰冷的。】

什麼都感受不到。此乃深淵。

“老公?”

躺在一旁的人動了動,語氣困倦,“還不睡嗎?”

嘖,竟然吵醒她了。霍準的謊話幾乎是條件反射:“沒關係,我剛剛隻是去喝杯水——”

一片黑暗裡,沈畔裹著被子坐起,揉揉眼睛,摸索著尋找夜光小鬨鐘。

“喝水?這個時間點?你答應我今天不說謊的。”

霍準看著23:59:47的時鐘,略有點心虛:“盼盼,今天已經過去了。”

“是嗎?那好吧,真遺憾。”妻子打了個哈欠,向他張開雙臂。霍準順從的摟過她,將其重新舒舒服服塞回被子裡。

“唔,不夠暖和。”盼盼抱怨,“都怪你,剛剛起床時,被子裡的熱氣一下跑光了。”

“抱歉,我……”

“好啦,快進來。”她說,主動摟過霍準的胳膊,團成球狀蹭進他的懷抱,躺在霍準心臟的位置。

霍準的心跳能感應到她睫毛的扇動。也許是因為剛剛告彆了一個伴隨他十九年的噩夢,也許是精明的潛意識暫時下線——他鬼使神差的說:“今年的四周年紀念日,要不要去旅遊?”

“好啊,去哪兒?”

“禁外國會。”

“……那兒是你出生的地方?”

“也是我現在工作的總部。”

黑暗裡,沈畔似乎是笑了一下,接著更緊的靠著他,那力道似乎勢要充當霍準的肋骨:“嗯,謝謝,我們一起去。”

“答應了?”

“答應了。”

【謝謝你把我拉回地麵。】

【謝謝你領我看見天空。】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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