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月娥說:“行,醫院的職工這品行上有問題,醫院裡的領導自然是該了解了解的。”
陳小玉正坐在椅子上看書,就見副院長黑著臉走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吳月娥。
陳小玉認識吳月娥,她是黃廠長的老婆,又土又粗魯,很上不得台麵。
當初婉婉和黃斌談戀愛的事情暴露出來,這個吳月娥可是讓婉婉吃了不少苦頭。
在蘇婉十五歲的時候陳小玉才有了第二個孩子,可以說,她前半生所有的母愛都是傾注在蘇婉身上。
可就是她的寶貝女兒,竟然被吳月娥和劉倩逼著去鄉下插隊。
還是去有名的窮地方。
陳小玉心裡非常厭惡吳月娥這個女人。
她正準備問問副院長是有什麼事兒嗎。就聽副院長說:“陳護士,你繼女寄來了和你們家庭斷絕關係的信件,那信還是直接寄到了你丈夫領導的手中。斷絕關係這是大事,你先回去處理私事,處理完再上班吧。”
說完副院長就走了。
副院長心裡也很生氣,劉燕是領著吳月娥直接去見的院長。
之前陳小玉怕被人看見那篇新聞,讓她手下的護士去不少科室‘借’了那張報紙。
但並不代表沒人看到這個新聞。
隻是為了醫院的名聲,這事情沒有鬨大,院裡的領導也沒有大張旗鼓的去查。
院長隻是讓副院長和陳小玉去談談心,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覺得林城和蘭城隔著十萬八千裡,蘇敏下鄉又不能隨隨便便的回城。
蘭城這兒蘇敏也沒什麼親戚,她親媽那邊早沒人了。
再加上這也算是家事,沒有人會真的大張旗鼓的去和蘇敏求證。
陳小玉就似是而非的說她其實有給蘇敏寄過東西,隻是蘇敏性格孤拐,和她這個後媽相處不來。
又說蘇敏是因為不想下鄉就記恨上了他們這做父母的。
隻是下鄉那是郭嘉要求的,她鬨著說想念高中,可她初中畢業成績不好,考不上高中。
她父親還是廠子裡的領導,需要以身作則,這才不舍的把女兒送走。
所以可能是為了惡意報複,她才會在采訪裡說家裡人不管她。
陳小玉向來很會說話,醫院的副院長又和她處的很好,很欣賞她這種知性又優雅的女性。
聽了陳小玉的解釋,副院長就替她做了擔保,說新聞上寫的那些全都是誤會。
實際上陳小玉經常給她的繼女寄錢,寄票。
這些都是塞在信封裡隨著家書一起寄過去的。
至於為什麼不是去銀行彙錢,而是要把錢直接塞信封裡,也不怕信半中間丟了,裡麵的錢和票也丟了。
陳小玉也給出了解釋,說是信的話郵遞員可以直接送到大隊裡,要是彙錢蘇敏還得開上證明走很多山路去縣城裡取呢。
陳小玉的解釋一聽就漏洞很多,奈何副院長相信她,醫院其他領導也不想事情鬨大,說出去不好聽,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沒想現在有人拿著證據來醫院了,證明一切都是陳小玉在胡說。
這個給陳小玉做擔保的副院長自然是被院長劈頭蓋臉一頓罵。
知道自己被陳小玉欺騙,利用了,副院長對她當然不會有好臉色。
吳月娥看著呆愣的陳小玉,拿出她寄給蘇敏的信念了個開頭,念完問陳小玉:“怎麼著,聽的耳熟不?想來你也想不起這是什麼了吧,畢竟是五六年前你寫給蘇敏的信了。”
說完她也不管陳小玉什麼心情,直接道:“咱們快走吧,我家老黃還在廠子裡,等著處理你們家的這些破事呢。”
等吳月娥和陳小玉騎著自行車到了紡織廠的時候,黃峰的辦公室已經坐了不少人。
見吳月娥終於回來了,黃峰心知她肯定是和個大喇叭似的在市醫院裡宣揚陳小玉的事兒了。
於是裝模作樣的說了吳月娥幾句:“你怎麼這麼磨蹭啊,去了一趟市醫院,花了半個多鐘頭。”
說完又和陳小玉說:“陳護士,實在是沒辦法我這才讓月娥跑這一趟,耽誤你上班了。”
這一路上吳月娥一邊騎著自行車一邊幸災樂禍的把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
陳小玉也知道現在事情麻煩了。
在看過蘇敏的新聞後,蘇慶國就發了一通火,說蘇敏是個小白眼狼。
隻是這小白眼狼現在能耐了,陳小玉和蘇慶國得想辦法安撫她。
陳小玉也知道蘇慶國在他們廠子裡把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說是她這個後媽昧了他給蘇敏的錢。
陳小玉雖然嫁給了蘇慶國,但她很少去工廠,為了維護蘇慶國的名聲,她擔下這事情也沒什麼。
畢竟蘇慶國是廠子裡的副廠長,要是有人拿著這些事情說事兒,少不得會影響蘇慶國的工作。
紡織廠的人說什麼陳小玉也不在乎,隻要她在醫院把事情解釋清楚,她單位的人不傳這些閒話就成。
反正蘇敏離得遠,過個一年半載的,這事情也就沒人記得起了。
照她說,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那他們家就當沒這個人就行了。
本來從蘇敏下鄉後,他們就也一直當這個人不存在。
就是親生父親蘇慶國在蘇敏下鄉後也沒怎麼提起過她。
她家兒子蘇訥根本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姐姐,他的姐姐隻有蘇婉一個人。
隻是蘇慶國看黃峰搭上了省GE。WEI。HUI。領導的路子,眼紅的不行。
他已經當了小十年的副廠長,黃峰年紀隻比他大兩歲,不說黃峰退休了和他很不對付的蘇慶國有沒有機會接替他的位置,當上廠長。
就是真當上了,坐了兩三年的‘龍椅’,蘇慶國就又該退休了。
蘇慶國自然是不甘心的,哪怕當不了一廠的廠長,那他去二廠三廠也可以啊。
從黃峰那裡蘇慶國受到了啟發。
既然黃峰能靠著兒子搭上geweihui,那他也能靠女兒搭上這條線。
奈何蘇婉親生父親的問題放在哪兒,GEWEIHUI的人抓的就是彆人的問題,又怎麼會找個家裡出過事兒的呢。
蘇慶國計劃隻能擱置。
之後蘇敏又讓蘇慶國又打起了靠個好親家當廠長的念頭。
陳小玉讓他彆白費功夫,他非想著要‘改頭換麵’當個好父親。
不僅把她準備寄給蘇婉的衣服全收拾出來寄給了蘇敏,還在包裹裡塞了信,信的內容陳小玉不知道,但也能猜見蘇慶國沒說她的好話。
她轉頭就去百貨大樓給自己和蘇婉買了兩身衣服。
蘇慶國問陳小玉要票,陳小玉隻把快過期的幾張挑出來給了蘇慶國。
蘇慶國要當慈父她也沒說什麼,反正蘇敏就算真的回城了,蘇慶國也會早早把她嫁出去。
要是她真能幫著蘇慶國弄到廠長的位子,就當是家裡多個吃閒飯的罷了。
陳小玉並不把蘇敏放在眼裡,一個從小沒爹教沒娘養的丫頭片子,能有什麼能耐。
以為上了報紙登了采訪就了不起了,不過是惡心人。
陳小玉甚至有些盼著蘇敏能回城,這樣等利用完她的價值,多的是功夫收拾她,來回報她在報紙上胡說八道讓她丟了臉麵的仇。
陳小玉是真沒想到自己小瞧了蘇敏,她竟然要和蘇慶國斷絕關係。
她更恨的是蘇敏陰差陽錯的把信寄到了黃峰手裡。
當時蘇婉和黃斌搞對象的時候她就不同意,因為黃斌的對象很有背景。
隻是蘇婉眼界低,覺得黃斌長得好看,出手闊綽,又會玩。
看不上陳小玉給她介紹的那幾個出生不比黃斌差的後生。
後來見陳小玉態度堅決,蘇婉就騙她說和黃斌分手了。
陳小玉沒懷疑她,直到劉倩直接找人鬨起來,她才知道蘇婉不僅還和黃斌搞在一起,連身子也讓黃斌占了。
奈何這事情黃家不認,黃峰壓著黃斌說是蘇婉勾引。
劉倩家後台硬,就是想告黃斌流氓罪都告不成。
甚至最後還仗勢欺人的把蘇婉弄到窮鄉僻壤插隊去了。
經過這事兒陳小玉恨黃峰吳月娥一家恨得不行。
沒想蘇敏竟然直接把東西寄到黃峰手裡了。
陳小玉真是覺得老天爺不開眼。
剛才廠子裡的領導們都在,黃峰就言簡意賅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他把蘇敏的信,蘇敏的賬本,蘇慶國的信,輪著讓這些人看。
現在吳月娥回來了,她知道黃峰讓這些人把蘇敏的信看了,忙從身上掏出來陳小玉的信,說:“唉,看我,老黃讓我去找陳護士,我著急著出門,就把剛看完的信隨手塞身上了。”
說完就把信繞過想要接住的蘇慶國,遞給了其他人。
黃峰歎著氣說:“蘇慶國啊蘇慶國,你說你這是辦的什麼糊塗事兒。事情到了這一步,接下來該怎麼解決你得給個說法。還有陳護士,你們是一家人,說實話,這是你們的家務事,我本來是不想管的,免得惹來埋怨。但蘇敏同誌身份不同,她求助我,希望我出麵來處理這件事,那我也隻能討人嫌了。”
蘇慶國從看了蘇敏的信開始臉色就很不好,他一向覺得這個廠子裡除了黃峰就屬他的地位高。
就是同為副廠長的其他人,最多也是和他平起平坐。
可今兒黃峰來這麼一出,這是把他的臉麵扯下來扔到地上踩,踩了不算,還要在上麵吐口痰,掃泡尿,拉攤子屎。
從今兒以後,他就得低屋子裡其他人一等。
他真是後悔沒有聽陳小玉的話,本來蘇敏鬨出的動靜不算大,報紙又不是天天登。
隻那一篇而已,最多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嘀嘀咕咕,忍一忍就過去了。
反正他也是副廠長,就是黃峰也隻能委婉的說些話,不能光明正大的過問他的家事。
可現在蘇敏的斷絕書在黃峰手裡,蘇慶國一邊氣蘇敏真是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一邊又氣黃峰這個廠長不給他臉麵。
其他人看完了陳小玉的信,眼神微妙的瞥著蘇慶國。
蘇慶國被看的火冒三丈,他直接把信拿手裡,一封一封的看過去。
看完之後他直接把信摔陳小玉身上,伸手給了陳小玉一個巴掌:“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從七零年我閨女下鄉開始,我就每個月把工資給你,把廠子裡發的票給你,讓你拿出一半來給我閨女。我說她在鄉下日子過的辛苦,咱們兩個都有工資,不要心疼錢,要心疼孩子。你也答應了,還說每個月都給敏敏寄。”
說著蘇慶國越發的傷心:“陳小玉啊,我那麼的相信你,對你的女兒蘇婉也不比親生的差,可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他一個老男人,眼淚也是說流就流:“我可憐的敏敏,沒錢吃,沒錢穿,連個洗臉的香皂都得借彆人的。”
屋子裡的眾人包括被打了一個巴掌正捂著臉哭的陳小玉都很清楚蘇慶國是在演戲。
但他們還是要裝模作樣的勸一勸,這個說:“哎呀,老蘇,你也是被人騙了。”
那個道:“陳護士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黃峰咳嗽一聲:“行了,現在說這些已經遲了。從那個新聞出來,蘇慶國你也說了是陳護士這個當後媽的騙了你。那既然知道孩子日子過的不好,蘇慶國你就該把這些年說好的要補貼孩子的錢全給孩子。你的心也不誠,三十塊,隻寄過去三十塊,人家蘇敏現在上兩個月班也能自己掙來這些錢。”
按著蘇慶國說的他每個月要給蘇敏他工資的一半,那這些年下來可是將近兩千塊錢。
蘇慶國自然不會鬆口,順著黃峰的話說要把這兩千給蘇敏。
可同樣的,他也不能再死賴著說先不要斷絕關係,他還要懇求蘇敏的原諒。
其實到了這一步,蘇慶國隻恨自己沒有早早就和蘇敏斷了關係,這麼個女兒有還不如沒有。
從小蘇敏就不如她堂弟會討人歡心,等陳小玉嫁進來,陳小玉帶的蘇婉落落大方,很會來事,越發把蘇敏襯的像個木頭樁子。
所以到了蘇婉蘇敏該下鄉的時候,蘇慶國還是選擇讓蘇婉留下。
蘇婉雖然不是親生的,但親生的蘇敏和蘇慶國也不親近。
要是送走蘇婉留下蘇敏,陳小玉傷心不說,家裡的氛圍肯定也不會好。
本來蘇敏就像是多餘的那個,送她下鄉蘇慶國從來沒有後悔過。
就是現在,蘇慶國想的也是蘇敏在林城,都能惹出這麼多的事情來,要是留在蘭城,這個白眼狼說不準會做更過分的事情。
不過在這麼多人跟前,蘇慶國也不能直接說既然蘇敏要和他斷絕關係,那就斷吧,以後他就當沒有這個女兒,蘇敏也沒他這個爹。
蘇慶國隻能說:“我可憐的敏兒,要不是你弟弟年紀小,他不能小小年紀就沒了媽,我一定要和陳小玉這個女人離婚。”
黃峰也知道主動讓蘇慶國說斷絕關係的話那蘇慶國是絕對不會說的。
他本來想的就是讓蘇慶國丟人,現在目的達到了,蘇敏說的事他也得幫她辦成。
黃峰說:“蘇慶國你和蘇敏,你們父女之間的關係實在是無法挽回了。事已至此,那就按著蘇敏的意願來吧,蘇慶國,陳小玉,你們是蘇敏的父母,她要和你們斷絕關係。這個要求也不過分,我們就按她說的做吧。”
蘇慶國和陳小玉都同意了。
黃峰就重寫了一份文書,最後不僅讓蘇慶國和陳小玉簽了字,也讓屋子裡的其他人作為見證人簽了名字。
在這個年代,這樣的一張紙,就是一把刀,直接從人倫上斬斷了蘇敏和蘇家的關係。
黃峰最後說:“好了,這東西一式三份,我會給蘇敏寄過去。也會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寫信告訴她。等蘇敏把該她簽字的地方簽上名字,再郵寄兩份回來。蘇慶國你手裡放一份,我這個見證人手裡放一份。你們父女的緣分到頭了,以後蘇敏就不再是你女兒了。蘇慶國啊,你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