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華不是位好繼母,她在親女繼女身上, 很好的體現了母性自私的一麵。
聞老夫人隱約聞了些風聲, 自薑達死後,聞老夫人對褚韶華意見極大, 忍不住說了一句,“把你這份心放一半在雅英身上也好。”
褚韶華淡淡的看聞老夫人一眼,“我再如何也不是親的, 不比老夫人您是親祖母,聞先生是做親爸爸的。”言下之意,你們有心你們自己去管, 我親閨女也不勞你們操心。
聞老夫人氣煞。
聞先生頭疼。
好在,平時聞老夫人不招惹褚韶華, 褚韶華也沒心情與她一個老太太鬥氣。褚韶華現在的心思都在陳萱身上,一個星期後與容揚搭乘軍部飛機去北京。這一次見麵是在北京韓市長家的酒會上,這一場酒會,聞雅英也有參加。
聞雅英那仿佛挑釁一般的邀請魏年到舞池跳舞,褚韶華正好單獨與閨女說話。這孩子性格終有些拘謹, 不是非常適應舞會,不過,並不要緊,大家交際是看各自實力,待你有實力,莫說你不適應酒會,你便是不適應交際也無傷大雅。彆人看得起你, 不看你舞跳得多好,話說得多妙,是看你有無本領。
陳萱自有本事,褚韶華提議兩人用日語交談,這孩子果然很有興趣。陳萱專注、認真,褚韶華會糾正她的讀音,問她的日文是同誰學的,都會哪些語言,平時讀什麼書。說起學問時的陳萱神采飛揚,褚韶華很驕傲她的孩子自強自立。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覺醒。
至於她的傻女婿,魏年與聞雅英一曲結束過來休息,陳萱特意同侍者要了杯清水給魏年,倒是聞雅英竟還要請魏年一起跳舞。她這傻繼女要做什麼?褚韶華並不在意繼女與女婿之間發生點什麼,反正隻要她閨女出眾,不愁沒有更好的。
倒是她閨女一瞬間臉色就不大好看,好吧,這傻孩子還挺中意自己這傻丈夫。褚韶華立刻製止聞雅英,略有深意的瞥了傻女婿魏年一眼,魏年倒也識趣,婉拒了聞雅英。
褚韶華接著就收到了閨女送她的草莓,褚韶華當然明白這興許就是那孩子客氣,或者想同她搞好關係的意思,她仍十分喜悅,立刻令下人把草莓洗了,自己一個人吃。草莓送來前肯定經過挑選,既大且甜,種的時候不知要費多少力氣心思。握住那孩子的手時,那孩子掌心至今有未褪的老繭,她從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她是怎樣長大的?
每想到這些,褚韶華心如刀鉸,草莓酸甜的汁液似比黃連還要苦上三分。
褚韶華起身去書房整理那些從南京運來的書,過去的時光我永遠無法彌補,你的將來,我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你很喜歡,真正的學識比任何人都可靠,你經曆過那樣艱難的生活,你會無比堅定的抓住這條通往成功的道路。
希望你能學有所成,成為你領域裡閃光的那個人。
希望你能不負你這一生,你這樣優秀,真的非常遺憾我沒能陪你長大。
我這樣一次又一次的來看你,思念你,其實我明白,我能幫到你的地方真的很有限了。褚韶華的指尖從一排排書脊上劃過,問阿芒,“你願意留在北京一段時間嗎?”
阿芒是褚韶華的心腹。
褚韶華的助理,留在身邊一段時間後都會派到外麵去主持商務,阿芒卻一直留在褚韶華身邊。褚韶華的事,阿芒大都清楚,阿芒說,“我願意。如果小姐有什麼事,我會立刻通知夫人。”
褚韶華點頭,神思卻忍不住飄遠。待一時,她方道,“那孩子很穩重,彆去打擾她,她現在生活很好。你留心雅英一些,彆讓她搗亂。還有魏年,如果他不老實,及時告訴我。”
阿芒正色應下。
再次見麵的機會很快到來,這次是在書店,褚韶華望著陳萱從書店老板那裡拿到書後喜悅的模樣,情不自禁的一笑,主動與陳萱打招呼,褚韶華許多年曆練出的交際手腕,沒費什麼力氣就順便請陳萱到家喝咖啡,聽陳萱很實在的同她抱怨了一回聞雅英請魏年跳舞的事,還有聞雅英要拆散他們與容揚合作的事,陳萱很單純,說起來都氣乎乎的,一幅要褚韶華評理的模樣。
褚韶華不禁好笑,越發確定聞雅英的確是知道了她與陳萱的關係。
這個蠢笨的繼女在想什麼,打擊做為繼母的她,難道能讓她自己的日子過得更光輝順遂?這個蠢貨!有本事把自己的人生過好,而不是把你有限的智商都用到嫉妒彆人,拆彆人台的事情上。
褚韶華喜歡與陳萱談學業上的事,這也是陳萱感興趣的話題,聽這孩子說話就知道她多麼的向學。褚韶華請陳萱上樓去看她的書房,陳萱果然驚歎不已,褚韶華告訴她以後可以隨時來這裡借書時,這孩子簡直驚呆了。
褚韶華笑,這原就是為你準備的,我隻是沒有理由直接送給你。
褚韶華確定,這孩子對她的感覺如同她對這孩子一樣,她們彼此之間有著天然的好感。她多想聽這孩子叫她一聲媽媽,可是,說破真相是否還能有現在的融洽?
饒是素有決斷的褚韶華,麵對此事時也猶豫了。
她更願意等等看,她想與自己的女兒有更多的了解,至於相認之事,可以待她們的感情更好些無妨。
褚韶華開始頻繁的來往北京與南京之間,尤其是陳萱有身孕後,褚韶華同聞知秋感慨,“一不留神就要做外婆了。”
隻阿芒在北京,褚韶華有些不放心,她到北京後特意又把陳萱托給容臻。容臻聽褚韶華說此事後都覺不可思議,容臻感歎,“你應該早些告訴我,我會當她自己的女兒一樣。”
“也不要驟然太近,會讓阿萱覺著奇怪。我隻是有些不放心,我不能在北京久留,也不好去魏家看望她,她如今有身孕,生孩子後沒有娘家人在身邊,會覺著孤寒吧。”
容臻笑,“你真是關心則亂,阿萱這樣優秀,她有許多朋友,婆家難道會怠慢她?他們夫妻非常恩愛,放心吧,我會看著她的。”
褚韶華點點頭,容臻都與文先生說,“從未見韶華這樣慎重,她現在都不敢告訴阿萱她的身份。”
文先生沉默片刻,“在我們看,魏太太小時候跟隨母親更好,但在一些農村宗族,寡婦改嫁已經不容易,孩子更要留在夫家。聞夫人當年,怕是不得已,不然,憑她的性情能力,養育自己的孩子並不困難。”
“是啊。”容臻道,“阿萱這種向學的心性還是很像韶華的。”
文先生笑,“當然,聞夫人雖是商人,學識堪比大家。”
褚韶華在七月成為外婆,這個消息是容臻打電話告訴她的。褚韶華托容臻給魏家送去給產婦的禮品,不能太出格,按照北方習俗稍多一些就好。
聞知秋聽到這個消息也很高興,笑道,“什麼時候到北京去看望阿萱和孩子吧?”
“你怕是沒空,我自己去。”褚韶華神采熠熠,“得同阿萱說,月子裡雖沒什麼事,可不能看太多書,會傷害眼睛。哎,我打電話讓容姐姐告訴她。”又匆匆打電話去了。
褚韶華對女兒表示了巨大的關心,聞老夫人越發不滿,私下同兒子抱怨好幾遭。聞知秋也想向褚韶華請教一下關於孩子的教育問題。他可不敢說褚韶華對聞雅英不儘力,這話一提,褚韶華必然翻臉。就是聞知秋委婉著來,褚韶華也冷笑三聲,方道,“我早說過,隻要智商沒問題,我希望她成績能好一些,家庭教師難道沒請嗎?是她自己不肯用心。阿萱連個傭人都舍不得請,自己要做家事還要管生意,懷胎好幾個月還要扶著肚子寫商業計劃,每天照樣學習到深夜。我一句勸她用功的話都沒說過,她自己知道用功,因為她吃過很多年的苦,知道一切得來不容易。”
“哎,阿萱這孩子是很不容易。”聞知秋給妻子遞杯冰水滅火,“阿韶他們成績也很好,就雅英一個,總是不順,我心裡也很為她操心。”
褚韶華喝口水,心下暢意不少,打開衣櫃裡收拾到北京要穿的衣服,一邊道,“雅英一直對我有敵意,我不好多管,可讓她好好學習的話,家裡長輩哪個沒說過。她不信我們,她就信田家人的話,這有什麼辦法?你要舍得,隻管讓她折騰,把她手裡的產業折騰乾淨,栽個大跟頭,她就能睜開眼睛看世界了。你總覺著,女孩子出嫁,找個可靠人家一輩子安安穩穩,可你看她,她連婚姻都經營不好,有什麼辦法?她不是我親生的,我不下這個手,要是我的孩子,當頭一棒,自然能讓她學個乖。”
聞知秋長歎,深覺這個長女是他人生中的磨難。這是他第一個孩子,當時雖有些遺憾不是兒子,他心中也是極喜悅的。前妻偏愛帶著孩子住娘家,他家裡有母親,也不能總與妻子住到嶽家。這孩子在妻子過逝後,也一直是住在外家,後來才接回家來,何況女孩子總要嬌寵些,結果,嬌寵到最後,這樣的家境條件,這孩子沒到及格線。
尤其是有陳萱做對比,陳萱有啥啊,這孩子什麼都沒有,自小受苦,卻是這樣的自強自立,嫁了俊俏女婿,夫妻關係融洽。如今孩子也生了,夫妻做些小生意,日子過的美美滿滿。就憑人家陳萱的用功,以後也不像沒出息的。現在隻是個開始,走著瞧吧,多少人便是憑借用功讀書改換了門庭。聞知秋當年就是走這條路重振家聲,要是陳萱真能做到一級教授,聞知秋都恨不能這是他親閨女了。
偏自己親女是那樣的不成器。
聞知秋不能去北京,卻有自己做為繼父的心意,讓妻子一並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