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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骨焚箱 尾魚 8645 字 7個月前

() 孟千姿見到山膽的興奮, 在五分鐘之後,也就差不多消失殆儘了。

這不是產品,打開了還能附贈說明書:她實在不知道這山膽有什麼功能效用, 不止是她,她的姑婆、乃至更早的前輩們, 都不知道。

那位懸置山膽的祖宗奶奶也真是邪性, 彆人留下遺產,必對子孫仔細交代金幾箱銀幾籠田地幾何, 這位奶奶呢, 什麼都不說也就罷了,留下首偈子,也是雲遮霧罩,讓人想破頭。

江煉說她:“山膽製水精,你得把它帶出去,才能知道怎麼‘克製’吧。”

話是沒錯,但隻是來“看一看”, 姑婆們都猶疑不決、爭論了好久, 要是就這麼貿貿然帶出去了, 還不知道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呢。

連她自己都隱約覺得:有些東西,不要亂動的好, 就好像多米諾骨牌,看似隻輕輕推倒了一塊,誰敢說無窮遠處,不會產生排山倒海般的巨變呢。

她湊近去看。

嗅了嗅, 沒有味道。

想摸,幾次手伸出去,又蜷回來,最後下定決心,隻伸出一根手指前戳,身子卻儘量外撤,一副隨時掉頭奔逃的架勢,看得江煉又緊張又好笑。

好在,一戳之下,並沒有什麼異樣,隻知道是軟的,溫軟的感覺。

有了這一戳打底,孟千姿的膽子便大起來,敢上手去摸了,還掂了掂重:也就是個蘋果的分量吧。

她沒見過祖牌,但聽水鬼形容過,說是黑褐色,硬的,刀子戳砍,連個印都不留,這山膽卻是瑩白、溫軟,略一用勁,會隨掌力變換形狀,然後回彈棉般漸漸複原,一切還真都是反著來的。

她招呼江煉過來,想看看旁觀者是否能有什麼不同的見解,然而江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甚至試圖去拽那山膽,可是懸索似有無窮彈性,任他拉取,然後慢悠悠縮回。

兩人束手無策,那場麵,頗似兩個懵懂小童,麵對著從未見過的玩具,你看我,我看你,無從下手。

正茫然間,身後傳來哼唧似的呻-吟聲。

是神棍終於元神歸位,四下摸索著、搖搖晃晃站起來了。

雖說這石室不高,但於他這種毫無功夫底子的人來說,這一摔還是著實好慘:毫不誇張,落地的一瞬間,真個眼前一黑,然後無數小金星舞動,還不是亂舞,舞得賊有秩序,一會如踮著腳的翩躚小天鵝,一會如大跳倫巴的勁男熱女。

他的神魂就在這群金星間亂縈胡繞,孟千姿和江煉的對話,明明字字聽得清楚,卻句句都不理解。

好不容易緩過來,掙紮著起身,身體發飄,腳步打繞,也沒了方向感,醉漢般迷迷糊糊直往前走,看都沒看到山膽,隻盯著麵前擋路的山壁發愣:“咦,這是什麼啊?枯藤……老樹……昏鴉?”

這一句提醒了孟千姿和江煉:摔下來之後,注意力都在山膽上了,還真沒仔細打量過這間石室。

跟上一層一樣,這間石室的山壁上,同樣有無數蜷曲的石毛和晶花,但多了一樣東西,大且顯眼。

乍看上去,像掛了幅巨畫,目測高約兩米,長在三米多,但仔細一看,就知道不是畫了:是無數細長的枯藤,蜷曲盤纏,滿滿當當,擠滿了這長方形的“畫框”,如無數亂麻,完全不成圖幅,跟“老樹”、“昏鴉”也渾無關係,神棍估計是詞曲記得太熟,順口就溜下來了。

神棍脫口說了句:“畫蓋!這肯定是畫蓋!你看這齊齊方方的,下頭必有內容!這些枯藤蓋在上頭,是為了遮住什麼的!”

孟千姿的心怦怦跳,三兩步走到近前。

她也覺得,這兒既懸了個山膽,不可能不交代點什麼,也許這藤蓋之下,有大幅的留書,詳細解釋了山膽的由來、以及如何去克製祖牌的法子呢。

神棍揣了顆急跳的心,彎下腰、撅著屁股,試圖去掀藤蓋的左下邊角,他的原本用意,是想輕輕掀開一點邊,看看被蓋住的石壁上是不是有字跡或者圖畫什麼的,哪知這些枯藤,早已乾朽了太長的年頭,壓根經不住外力掀揭,當下哢嚓哢嚓,斷裂跌落下好多碎蔓來。

神棍嚇了一跳,有點手足無措,孟千姿倒不以為意:“都碎了,又不能接回去,隨它吧。”

再一看,碎掉的那一塊邊角下,並沒有什麼字痕。

可能這兒隻是留白處,畢竟中國人不管是寫字還是作畫,都不興擠滿邊角。

見孟千姿並不反對,神棍小心翼翼,屏住了氣再揭,哪知尷尬的事兒又來了:他用的力道已經夠輕了,但這些盤纏的藤枝實在太脆,幾乎經不住一點力,嘩啦嘩啦,又碎落下一大攤來。

這一下,左下方已經露出一大塊邊角了,但石壁上仍是光禿禿的,鑿磨得十分平整:難道重要的字,都寫在圖幅的右上角了?

神棍又回頭看孟千姿:雖然隻是一些藤枝,但畢竟是山鬼地盤,東西在他手上一再損毀,總得多看幾眼主人臉色。

孟千姿的好奇心也是愈來愈熾:哪有精心編製藤蓋、去遮一麵空石壁的道理?

她給神棍吃定心丸:“沒事,跟你沒關係,再揭開一點看看,有什麼事,都算我的。”

神棍籲了口氣,再次抬手去揭,江煉見他這誠惶誠恐的小心樣,覺得實在搞笑,忽然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拉拽那些藤枝:“要看就看個徹底,何必磨磨蹭蹭、浪費時間。”

他這一拉,十足的“摧枯拉朽”,刹那間哢嚓斷折聲不絕於耳,木屑亂飛,細塵散蕩,嗆得人直咳嗽,神棍一陣心疼,正如小心翼翼的考古學家見不得外行大挖大鏟一樣,頓時就急了,連連大叫:“停下!停下!”

江煉停了手,輕撣了兩下,又退回來。

定睛看時,藤蓋幾乎有一多半都被扯沒了,然而露出的石壁上仍舊空空如也——不用去揭剩下的了,這石壁上,確實沒內容。

神棍腦子裡嗡嗡的,喉頭乾得厲害:怎麼會呢,這麼一大塊地方,這麼顯眼,分明有所表達……不對,一定是有什麼地方,自己沒想到的。

他耳朵裡飄進孟千姿的聲音:“還真是空的?”

又有江煉的聲音傳來:“是啊,就隻有這些枯藤,一根纏住一根,跟打結似的。”

打結?

神棍腦子裡靈光一閃,忙趨前去看,這兩米乘三米的“畫幅”,是有“邊框”的,也就是說,最初削鑿的時候,畫幅部分,是稍稍凹進山壁裡的,所以在四周,留下了個長條的框形。

他一下子反應過來,那個心疼啊,直如被剜了塊肉,險些吐出一口老血,大叫:“錯了!錯了!是我們想錯了!”

他轉身看向二人,捶胸頓足,先指自己:“我,大傻子!”

又指孟千姿:“你……”

孟千姿眼一翻:“你想死吧?”

神棍變通得倒快,手指一移,轉向江煉:“你,二傻子!”

江煉說他:“你把話先說明白,再扣我帽子也不遲。”

神棍咬牙切齒:好,說明白就說明白,好叫這兩人曉得,無心之舉,犯了多大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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