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了岸, 江煉直接仰躺在地,沒能吐出水來,因為都喝下去了, 勉強睜眼去看,隻覺無數人圍著孟千姿, 而自己這頭乏人問津。
好在都習慣了, 見路三明和貔貅等相熟的幾個有過來問候的意思,江煉還揮手攆他們:“沒事, 我沒受傷, 沒關係。”
他閉上眼,長呼長吸了幾口氣,聽到嘈雜聲漸遠:孟千姿是真受傷了,得儘快醫治吧。
再睜眼時,洞裡冷清不少,迎麵一張大臉,是神棍正居高臨下看他:“小煉煉, 你這是鑽進雞窩裡了嗎?”
江煉翻了他一個白眼, 摸索著從脖頸處拈起一根鳳凰翎, 這玩意兒粘得可真牢,仿佛帶了膠, 連帶著他的皮都被扯起來了,疼得齜牙咧嘴。
江煉拈起了給神棍展示:“什麼眼神啊,你家雞長這麼漂亮的毛?”
說完,又躺著不動了, 這連番折騰,筋疲力儘,連爬起來走路都嫌煩,恨不得就地睡足二十四小時。
他喃喃說了句:“能不能給搞點填肚子的?你要看著我餓死嗎?”
神棍如夢方醒,趕緊屁顛顛跑開,回來時拎了個山鬼籮筐,殷勤地把礦泉水擰了蓋遞上,又幫他撕能量棒的包裝袋,江煉撐起身子坐起,遞什麼接什麼,灌一口水嚼一口餐,受用得心安理得。
神棍從他身上一根根揀集鳳凰翎,那些隻粘在衣服上的還好,隻要是粘在皮膚上的,揀起時必有一番“扯皮”,這讓江煉生出滑稽的感覺來:覺得神棍像在從他身上薅毛。
揀集完一數,居然有二十多根,神棍忽然想起了什麼:“糟了,孟小姐身上也有!”
江煉沒好氣:“山戶也會揀集起來的,這種一看就知道是稀罕玩意兒,他們會當垃圾丟了?”
又四下去看:“那個……魚頭小哥呢?”
神棍提醒他:“那個是水鬼,叫宗杭,水鬼的視頻裡,他露過麵的,你忘了?剛山戶把孟小姐抬走,他也跟著上去了。”
說著,又拈起了鳳凰翎細看:“段小姐隻帶走了一根,誰能想到這兒居然藏了這麼多呢,加上孟小姐身上粘的,得有四五十根吧……”
又問江煉:“下頭的都帶上來了?沒有落在水裡的?”
這玩意兒在身上粘這麼牢,落進水裡的可能性不大,至於下頭洞裡的是不是都帶上來了,江煉就不好說了:“大部分吧,再說了,你管它有沒有全帶上來——你又不知道它怎麼用。”
怎麼不知道了,神棍反駁他:“鳳凰翎燒著的火焰,可以點燃龍骨啊。”
“那龍骨呢?你有嗎?”
神棍啞口無言,他比閻羅還不如:人家閻羅手裡還有龍骨殘片呢。
***
肚子裡有東西,氣力多少恢複了些,江煉這才起身,半由神棍扶著出了地坑。
這兩天沒下雨,地坑旁已經搭起了好幾個大小帳,江煉也不知道孟千姿被抬去了哪,好在路三明迎麵過來了,江煉忙拽住他打聽孟千姿的傷勢。
路三明也說不清楚,但他活用了察言觀色:“我看醫生跟六妹七妹說了好多話,六妹沒哭,七妹也很放心的樣子,包準是沒事。”
那看來是沒事了,江煉放下心來,拍拍路三明的肩膀,眼裡再無其它。
他搖搖晃晃走進最近的一座大帳,這帳篷好像是堆放物資的,有油罐,有繩索、也有瓢盆,江煉左看右看,挪開一堆瓢盆,拽過一捆繩索當枕頭,躺下就睡著了。
中途醒過一次,覺得像被人抬著走,身子一直打晃,迷迷糊糊間又覺得枕頭很軟,床鋪也很軟。
睜眼看時,麵前居然站著冼瓊花,他想坐起來,冼瓊花伸手攔了一下,說:“你先睡吧。”
於是江煉又睡了,閉眼時有點懊惱,想起上次見五姑婆仇碧影,也是睡得沒個好樣兒——他怎麼總讓孟千姿的媽把他的狼狽一麵給看了去呢。
……
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安穩躺在一個小帳篷裡。
外頭人聲嘈雜,江煉跪起身子拉開帳篷的拉鏈,頓時被光亮刺得睜不開眼,適應了好一會兒再看,居然看到一個人扛著攝像機走過。
我靠,什麼情況?
江煉怔在當地,好在很快看見了熟人——神棍正捧了盒飯往這頭走,見到他時,一臉驚喜:“小煉煉,你醒啦?你都睡一天了,盒飯吃不吃?有雞腿。”
江煉很懵懂地接過盒飯,又指那人背影:“這是……乾什麼?山鬼辦事,還拍記錄片?”
神棍興高采烈答:“拍戲啊,我剛還去客串了呢,領了盒飯。”
見江煉還是一頭霧水,神棍點撥他:“你傻啦?這麼多人,帶這麼多物資進山,興師動眾,不得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路路通說,反正投過影視,拉個劇過來取幾天景,正大光明在有關機構備了案,還去村子裡招群演呢,那聲勢,反響可熱烈了。”
江煉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已經不在地坑附近了,神棍猜到了他想問什麼:“我們是先撤出來了,留了一半人在那埋棺、回填,總得把場子恢複原樣吧。”
原來如此,江煉掀開盒飯,掰開一次性筷子時,忽然想起了什麼:“那千姿……”
“也在這呢,”神棍往遠處一間大帳努了努嘴,“她跟你一樣,也睡了很久,才醒。小杭杭進去跟她說話了。”
江煉皺著眉頭看他:“這就喊上小杭杭了?你對千姿是不是有意見?認識這麼久了,也沒見你喊她小千千、小姿姿什麼的。”
神棍理直氣壯:“我不是她的三重蓮瓣嗎,她是我的領導,領導怎麼能亂喊。”
看不出來,神棍還有這種尊敬上級的覺悟,江煉拿起筷子:“冼瓊花來看過我?”
他得確認一下是不是自己在做夢。
神棍點頭:“是啊,她安頓好孟小姐,說要找你,結果看到你抱著碗睡覺,冼家妹子就讓人給你挪了鋪。”
江煉默默扒飯,本來,他希望那隻是個夢,不是夢的話,也希望自己的睡姿能稍微入眼點,現在看來……抱著個碗,什麼都不指望了。
他岔開話題:“這兩天,你跟水鬼交流不少吧?”
這是當然的,神棍神秘兮兮:“小煉煉,你知道那個囦團正確的破法是什麼嗎?”
江煉停下筷子,他正想問呢,為什麼這趟營救這麼費事,要動用兩條巨鱷。
神棍便從“囦”開講,定水囦是如何神奇,小杭杭如何突破不了,關鍵時刻,他又是如何靈機一動,想到了利用那兩條巨鱷,說到這兒,略帶慚愧:“我們也不想殺生的,但實在沒彆的法子了,以後,我給那條小巨鱷多燒燒香吧,長那麼大,怪不容易的。”
江煉寬慰他:“你滑頭點想,殺小巨鱷的是定水囦,宗杭隻是把小巨鱷送下去打頭陣而已……那,正確的破法應該是什麼?”
“趕囦,小杭杭給我看了書頁上的記載,說是水鬼‘攥土在手,揚撒成鞭’,就可以驅動囦團在水裡移動。”
攥土?
江煉納悶:“土攥在手裡,揚進水中,不是很快就融散了嗎,怎麼還能‘成鞭’呢。”
神棍說:“我起初,也以為隻是土,後來我想明白了。小煉煉,你也不想想,水鬼曾經有過什麼?”
江煉心中一動,脫口答了句:“息壤?”
神棍緩緩點頭。
息壤這玩意兒,是見水則長的,試想想,水鬼隻攥一點點於掌心,揚撒時長成長鞭、撥動囦團,不可思議,卻也蔚為奇觀。
江煉沉默:很有可能,水鬼也參與了鳳凰眼的設置。
那個一直盤踞在心頭的謎題又來了:這些人,究竟想乾什麼呢?
他寄了一半的希望於神棍:“你見到鳳凰翎、還親手摸了,有再做什麼夢嗎?”
神棍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