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忽然打斷他:“什麼聲音?”
江煉心頭一凜,迅速抬起槍口,又把袖珍手電的端頭撥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是一條岔口。
手電是防水的,但這一番衝撞浸泡之後,光似乎晦暗昏黃了許多,打在那一處,顯得詭譎而又陰森。
聲音近了,窸窣而又細碎,還間雜著一兩聲“哦哦”。
神棍緊張到呼吸都停了,又來了,又來了,更近了,燈光逐漸把一個扭曲、巨大而又詭異的影子拉出了岔口,顯然,它的嘴是尖長的,它的頭是畸形的,它明知道這裡有燈光、有人,卻不緊不慢,這說明,它壓根就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那東西行將跨出的刹那,神棍繃著的那根弦秒斷,用儘渾身的力氣嘶吼了句:“殺呀!”
狹路相逢勇者勝,他一定要先聲奪人!
剛跨出岔道的雪雞嚇了一跳,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滾翻在地。
***
咦,雞?
神棍茫然。
江煉籲了口氣,把槍收回。
神棍拿肘搗了搗江煉:“小煉煉,是隻雪雞。”
江煉嗯了一聲:“黃鬆不是說過嗎,千姿放進來兩隻雪雞,一隻壯烈了,一隻失聯,這可能就是失聯的那隻,真是命大。”
說到這兒,心頭忽然升騰起希望:一隻破雞,進來之後都存活到如今,那千姿,應該也……差不到哪去吧?
他撐著山壁站起:“走吧,我們還得找人。”
神棍指雪雞:“把它也帶上吧,相逢也是有緣——不是我說,我這個人,很有雞緣的,一般有雞出現,都是好兆頭。”
帶上就帶上,扯這麼多有的沒的,江煉沒好氣。
神棍朝那隻雪雞走去,嘴裡還“哦哦哦”地學聲,那雪雞也怪,站在原地不動,等神棍近了,又撲棱棱跑遠,但隻跑幾步就停下,滴溜著一雙小眼睛看神棍。
如此反複幾次,江煉不耐煩了:“你還玩上了是嗎?”
神棍皺起眉頭:“不是,小煉煉,這雞,好像想帶我們去哪。”
是嗎?江煉斜乜了那雪雞一眼:“萬一是把你帶進圈套呢?”
“那萬一不是圈套,是真有要緊事呢?”
說不好,五十五十的幾率,反正往左是走,往右也是走,江煉怎麼都行:“那去看看。”
***
那隻雪雞真是在帶路,搖搖晃晃在前頭甩屁股,走一陣子,還很不放心地回頭,唯恐兩人跑了。
江煉一直斜眼看那雞,這要是隻狗,他還能給予點信任,但一隻……雪雞?
神棍給他掃盲:“小煉煉,你不要看不起雞,有科學研究表明,雞的智商差不多相當於一個六七歲的小孩。”
是嗎?江煉不置可否。
又走了會,雪雞拐進一條略矮的岔道,江煉得低著頭才能走路,而且,這岔道還越來越矮,到末了,江煉簡直無語了。
對人來說,差不多是死路了,對雞來說,還能通行,因為底端有個洞,毫不誇張,比狗洞還小。
雪雞抖擻著羽毛鑽了進去。
神棍沒詞了,江煉歎氣:“白跟了,走吧。”
正待轉身,那隻雪雞又鑽回來了,大概是見人沒跟過去、趕緊折回來找,看到江煉他們有要走的趨勢,大驚失色,一溜小跑著過來,拿小腦袋拱江煉的登山靴。
如此弱小,踢它下不去腳,江煉抬腳繞過它,又往外走。
雪雞急得不行,忽然撲騰著竄過兩人,擋住去路,小翅膀一張,一副很強悍拒不放人的架勢。
江煉哭笑不得:長得跟個鵪鶉似的,你還當自己是老鷹嗎?
他蹲下身子:“雞哥,不是我們不去,聽說你有六七歲小孩的智商,你看看我這體型,像是能從這洞裡穿過去的嗎?行了啊,彆強人所難了。”
說完這話,正待起身,心中驀地一緊,又蹲回去了。
神棍奇怪,想說什麼,江煉抬手製止。
他好像……聽到孟千姿的聲音了。
江煉的心砰砰狂跳起來:山腸吞音,除非孟千姿在近處、而且叫得很大聲,否則他是不會聽到的。
他額頭又開始滲汗了,好像是真的,雖然聲音縹緲、四下發散,但他真聽見了,而且,她好像叫的就是他的名字。
江煉瞬間反應過來,他伏下身子,向著那個洞口大吼了句:“千姿?”
臥槽,他百分百確定,聲音就是從那頭過來的。
江煉全身的血一下子沸了,他咬緊牙根,拚命向那個洞裡鑽,實在鑽不過去,到肩那就卡了,江煉抽身出來,迅速脫衣服,扯了外套,又脫毛衣,神棍急道:“你脫了皮你也過不去啊,你鑽什麼鑽?”
江煉不理他,幾件衣服後甩,又往裡鑽,還吼神棍:“你幫個忙,推我一下!”
這特麼能是推一下的事嗎?再怎麼推,豬也拱不進狗洞,狼也鑽不了蛇窩啊,神棍真是槽多無口,但沒辦法,隻好在後頭使勁推他。
雪雞目瞪口呆,如看西洋景。
江煉拚命吸著氣往裡擠,好在這洞不長,他用儘力氣,才把半邊臉和一隻眼堵到了那頭洞口,看不見,黑洞洞的,他又拿壓在身底的那隻手往外推袖珍手電,終於把亮著的手電從被擠壓變形的臉肉下慢慢推了出來。
他喘著粗氣,往前看,往下看,眼皮又斜往上翻。
看到了。
這一看,他血都湧上腦子了,然後那血又瞬間冰涼,激得他渾身一個哆嗦。
孟千姿懸空吊在上方中央十幾米處,似乎抱著一個人的腿,而那人是吊在一根鎖鏈上的,鎖鏈嘩啦作響,孟千姿的身子在半空晃動,顫顫巍巍,看得人心驚肉跳。
他吼了句:“千姿,你堅持一會,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