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上去沒有捷徑, 還得靠硬爬,而三個人中,也隻有江煉有點勝算了。
江煉那肩傷, 雖說好了有七八成,但謹慎起見, 他還是朝孟千姿要了強效針劑, 孟千姿還剩了三針的劑量,揀了一針給他, 江煉注射完了, 又把其它兩針也揣進了兜。
孟千姿急道:“哎,你倒是留一針給我啊,我也有傷。”
江煉凶她:“你那腿,還注射?注到最後,你就不怕那一塊的肉徹底壞死、再也吃不進藥了?”
好像也有理,殺蟲劑噴多了,蟲子還會產生抗藥性呢, 她這藥注多了, 多半也不太好, 孟千姿嘟嚷:“那我也得往上爬呢。”
“我上去了之後,把你們拉上去。”
“那我出山腸, 也得走路啊。”
江煉沒理她,自顧自解繩重縛,覷著神棍沒注意,忽地湊近她, 輕聲說了句:“我背你。”
說完了,輕咳兩聲,支使神棍:“那根繩頭遞我一下,要接牢了。”
再看孟千姿時,她抬著下頜,垂了眼,一副很不在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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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爬繩橋,再通過冰屍上鎖鏈,哪一步都不輕鬆,好在江煉有備而來,腰上肩上光安全繩就打了兩根,比孟千姿之前徒手懸吊,保險係數不知道要高多少倍了。
孟千姿目不轉睛看江煉行進,內行看門道,看著看著,心裡就有了底:艱難是艱難,但隻是時間問題。
她往洞底瞧了瞧,低聲對神棍說了句:“聽說漂移地窟裡有息壤,你說會出來攻擊人嗎?”
神棍拍了拍腰間的噴火器:“所以我們每個人都配了這個,水鬼拿命換來的經驗教訓呢。”
水鬼入漂移地窟時,死在息壤手上的人不少:據說息壤無限生長、能裂分成無數根尖頭的長索,蛇一樣攻擊,瞬間就把人體貫穿。
有噴火器,的確是讓人安心不少,孟千姿想了想,聲音更低了:“還有水精呢。”
神棍哼了一聲:“水精如果沒人給它跑腿當傀儡,跟廢物也沒兩樣——洞神厲害嗎?跑前跑後的,不一直是白水瀟?再說了……”
他拍了拍背包:“我們可是有備而來的。就是可惜,沒帶鳳凰翎,我想著反正沒龍骨,帶著也沒用,還把自己搞一身七彩暈光……誰能想到居然能在這找到龍骨呢。”
孟千姿抬眼看江煉:他已經攀過繩橋,成功轉移、抱上了冰屍了。
也真是諷刺:倘若那隻是一具普通懸屍,是絕對經受不住反複的拽拉和登攀的,段太婆結成了冰屍,反而方便了後來人。
她不好把話說死,以免讓人空歡喜:“也不一定是龍骨,隻是看上去像骨頭,我還沒看清楚,就失足掉下來了。”
神棍卻很有信心:“一條冰龍,把龍骨凍在裡頭,冰有了龍的骨架,可不就是‘冰龍’了嗎?幾千年一層層結霜覆冰,肉眼根本瞧不出來,如果不是你碰巧噴火去燒,誰能發現得了?藏得太巧妙太自然了,我看八成就是。”
孟千姿皺起眉頭:“不對啊,我記得你做的夢,那個人不是說找不到龍骨嗎?隻找到了鳳凰翎和龍骨灰燼。”
神棍不以為然:“孟小姐,人要用發展的目光看問題——我的夢隻是片段,又不是全集,當時沒找著,說不定後來又找著了呢,然後,就藏到了這裡。”
好像有點道理,但孟千姿還是覺得怪怪的。
江煉開始攀鎖鏈了,鎖鏈在半空不住晃動,發出錚錚的撞聲,單調,也枯燥。
孟千姿說:“你老是說看事情要有全局眼光,你覺不覺得,從全局來看,這整件事,有點蹊蹺?”
神棍沒領會她的點:“何止蹊蹺,複雜得很哪,我們到現在還沒理出完整的頭緒來。”
孟千姿搖頭:“不是,況祖這條線太奇怪了。”
神棍心中一動:“你也覺得況祖不太對勁?小煉煉也說了,他說況祖作為一個叛徒,知道得太多了。”
孟千姿斟酌了一下用詞:“我們之前猜測,它們安排好了一切之後,把大家都拆散了,水鬼得了水精,山鬼得了山膽,盛家帶走了鈴,七道戾氣入了世,況家帶走了箱子——前幾個都合理,但‘況家帶走了箱子’,我現在感覺,不像是它們安排的。”
神棍愣了一下,也無所謂當伸手黨:“為什麼?”
孟千姿說:“將心比心,換位思考,我坐王座,也算是個頭,以我的行事經驗來看,第一,一件事,我如果交給幾個人做,這幾個人,一定得是實力相當的——而況祖跟其它幾家比,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更何況還是個叛徒。”
“第二,千裡之堤,毀於蟻穴,你有沒有發現,況家就是那個‘蟻穴’。這整件事,做得極其隱秘,唯一的漏洞,就是況家。沒有況家,根本泄露不了。漂移地窟漂回昆侖山之後,理應是最穩妥、沒人找得到的,但況祖留下了路線圖。‘箱為牙錯’,沒有那口箱子,誰能進得了山腸?沒有況祖口述的‘祭鳳翎、焚龍骨、見天梯’,閻羅能找到這個釣台?”
她朝下方努了努嘴:“你說漂移地窟在釣台下頭,這麼隱秘的位置,被況祖的口述給泄露了——你自己說,況家這條線,像是‘它們’安排的嗎?”
神棍聽得腦袋一陣熱一陣涼。
不像,這安排何止不妥,完全是敗筆。
況祖的這份口述,簡直像是帶出去的一份情報,把蚩尤方的布置摸了個**不離十……
他喃喃了句:“所以況祖是……臥底?我就說,這麼久以來,就隻見蚩尤方忙這忙那,又是安排水鬼,又是安排洞神——那黃帝方在乾什麼?他們明知道箱子被偷了,就沒點舉措?如果況祖是它們安排的,那就合理了……”
話未說完,聽到鎖鏈嘩啦作響,急抬頭看時,鏈身上已經沒人了,再然後,江煉的臉自洞口探下來:“我找到絞軸了,在冰龍背後,這鎖鏈是可以絞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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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絞軸操作,事情就方便多了,江煉分兩次,把孟千姿和神棍給拉了上來。
那隻雪雞原本在下頭的洞口悠閒踱步的,後來見人都走了,也著了急,撲楞楞撲騰著翅膀,及時扒拉住了孟千姿的鞋子,也上了石蓋。
段文希的遺體已經被江煉放置在了角落處,頭臉還蓋了件衣服,孟千姿看得眼眶發熱:這麼多年了,段太婆終於安穩躺下了。
神棍本想過去鞠個躬的,哪知一抬眼,注意力就完全被冰龍給吸引了過去。
老實說,這龍塑得並不精細,但頗有上古時的雄渾氣韻,盤曲舞爪,昂首垂須,神棍看得呼吸都慢了下去,發癡般繞著這龍走來走去。
江煉把孟千姿扶坐在一邊:“行了,你就坐著看吧,事交給我們做,必要時給點意見就行。”
正說著話,雪雞也過來坐下,就蹲在孟千姿身邊,乖乖巧巧,安安靜靜,跟要生蛋抱窩似的。
江煉啼笑皆非,又有點感慨:人看似全能,有些時候,又無能到連隻雪雞都不如——剛才,要不是有它飛過去架繩,他還真不知道怎麼救孟千姿。
他拿手指點了點雪雞的腦袋,雪雞懵懵的,被他點一下,腦袋就縮一下。
江煉問孟千姿:“這雪雞,是雄的還是雌的?”
孟千姿說不清楚:“不知道,是個小姑娘吧。”
江煉笑,對著雪雞說話:“你住在哪啊,成家了沒有啊?要是無牽無掛,要不要跟著我,去逛逛花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