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過了三分鐘:“看來這戶租客並不在家,那讓我們繼續看看事發現場……”

這時,一陣歡快流暢的手機鈴聲從403房的門內傳了出來。

女記者:“……”

連奚:“……”

眼疾手快地迅速掛斷電話。

門外,響起字正腔圓的好聽女聲:“您好,請問有人在家嗎?”

裝死的連奚絲毫不為之所動。

又過了五分鐘,女記者:“……”

微笑。

“看來這戶租客確實不在家。”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漸漸走遠,十分鐘後,他們終於結束了在案發現場的拍攝下了樓。連奚這才鬆了口氣。他打開手機,看到來電記錄,驚訝地挑挑眉,回撥過去。

“喂小連啊,怎麼現在才回電話,剛才咋了。”

“剛才有點事,李大叔,有事嗎。”

“有事啊!好事!咱們家拆遷啦!”

連奚:“???!!!”我透?!

李大叔:“啊呀,太高興順嘴了,是我家要拆了,你家也要拆了!咱們兩家要拆了,咱們這個小區都要拆啦!”

接著,連奚終於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市政府一直有規劃,要從吳南區再修一條到浙省的高速公路。這事去年就有方案,但是一直沒說要從哪塊走。很多小區都傳言要拆,但從來沒誰傳言拆到連奚那個小區去。可就在昨天,突然!房子就要拆了!

可給李大叔高興壞了!

李大叔是連奚小時候的對門鄰居。

連奚的爸爸早年酒駕車禍去世後,他就和爺爺住在一起,對門就是李大叔一家。等到爺爺也去了後,連奚還小,家裡又沒什麼親戚了,他就隻能去孤兒院。但他們家的房子還留在那兒。

那房子偏得很,又老又舊,根本沒人買,隻能放著看。

誰知道天上還能掉這餡餅,居然要拆遷了!

李大叔:“小連啊,你說咋就還能有這好事呢,聽說每家要給個一百多萬呢!你快回來辦手續,今天早上就有人去居委會那兒排隊了,趕緊的!”

連奚:“好的,謝謝李大叔,我這就去!”

掛了電話,連奚還一陣精神恍惚。

拆遷。

一夜暴富……

拆遷。

一夜暴富!

他緩緩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忽然眼睫一顫,目光所及,隻見一片璀璨溫暖的金光。

他順著那金光抬起頭。

隻見一個穿著大棉襖,滿頭是血,麵相老實的中年男人站在房內。他局促地搓著手,朝連奚鞠了一躬。板起身子似乎想說什麼,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就憨然地又笑了笑,再鞠了一躬。接著,身體慢慢消散在空氣裡。

隨著他的消散,那周身的金光也消失殆儘,化作滿屋翩舞的星光,最終歸於平靜。

連奚打開微博。

一連好幾天,全國上下都在熱議蘇城2.07慘案。

他點開熱搜第一。

翻了翻熱門微博,很快看到一張一家三口的溫馨家庭照。

女人穿著白裙子,依偎在丈夫的身旁。他們牽著一個紮著兩隻小辮的小女孩,朝著鏡頭幸福地笑著。

在那男人的嘴邊,有一顆碩大的黑痣。因為在笑,那顆痣也微微揚起。

默默地看了半晌,連奚笑了起來。

“看來這一次,是福報啊。”

***

因為風扇廠宿舍樓凶殺案的凶手突然出現,風扇廠領導礙於外界超高的討論度,沒有立刻拆遷宿舍樓。這也給連奚這樣的住戶更多的搬家時間。

接下來幾天,連奚都奔波在辦手續、等拆遷費的路上。

去吳南區,每天光公交車就要坐一個小時。來回就是兩個小時!但連奚一點都不累,每天一大早就爬起來趕去排隊了。

拆遷費什麼的都無所謂,主要就是為了早點辦完手續,不耽擱咱們國家修高速公路的民生大事!

傍晚,拿著最後的手續單回到風扇廠宿舍樓。

連奚還沒進門,就被門衛大叔喊住了。

“誒小連啊,回來啦。”說著,他對旁邊圍坐的一群大爺大媽說,“這就是住在四層樓的小連!整個四樓,這麼多年了,就他一個人住過。”

“居然是個這麼俏的小夥子!”

“小夥子,你不怕麼?”

連奚乾笑著搖搖頭:“不怕。”

等他走後,身後還傳來門衛大叔一群人的聊天聲。

“我跟你們講,哪個能曉得啊,劉三灶居然是這麼個畜生東西啊!我跟他當同事半年啊,半年!我是一點都沒看出來啊!”

“你們說這個劉三灶,本來離得遠遠的,怎麼就回來了,他不害怕得伐?”

“這個問我,我還真曉得!他剛來的時候就經常去四號樓溜達,我就問他乾啥,你們猜他怎麼說?他說聽說那兒就是死人的樓,半年後宿舍樓就要拆了,他好奇,多看兩眼,以後就看不到了。我看他就是個變態!”

“對!這麼多年了,沒人發現他,老畜生,就想著過來看看,看看他當年是在哪塊殺的人!”

回現場拍照、準備撰寫刑偵報告的小刑警從一旁路過,聽到這話,他撇了撇嘴。

回到市局,他問:“吳隊,您說那個劉三灶乾嘛突然回風扇廠。他這些年不是好好的麼,躲了這麼多年,非得回去?”

老吳:“謔,你覺得為毛?”

小刑警回憶那些大爺大媽的八卦閒聊:“難道真是因為風扇廠要拆了?吳隊,你們審犯人的時候,犯人怎麼說的。”

老吳冷笑一聲:“他瘋了。那天晚上也不知道哪兒弄的一身傷,滿臉是血,連滾帶爬地爬到派出所,哭爹喊娘地求所裡民警彆把他趕出去,外頭有鬼!等後來審他,他一股腦地全交代了,嘴裡還不停地嘀咕有鬼。我看是他心裡頭有鬼!”

“我懂,裝神經病嘛,以為這樣就能不死?老傻逼了。”

“嗬嗬,法律會給受害人一個交代的,這老畜生逃不掉。”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小刑警:“吳隊,您還沒說他乾嘛要回風扇廠。”

吳隊捧著暖呼呼的搪瓷杯,目光放遠,想了很久:“那種變態,早就不正常了。風扇廠要拆了,他以後再也看不見他當年的‘傑作’了。所以就想回去多看看。你說,要是你每天就站在犯罪現場旁邊,彆人還誰都發現不了你……你不刺激?”

小刑警渾身抖了抖:“我隻覺得害怕,怕被抓住!”

“所以你不是殺人犯哈哈哈哈!”

“但我聽說,他當年也隻是個小混混。一開始闖進404,隻是想強 | 奸女主人,誰知道男主人本來該帶著女兒先去丈母娘家拜年,突然半路落了東西回來,這才被撞見了。這不算是預謀殺人吧。”

“那後來呢?害怕被發現自己隻殺了404一家三口,查到自個兒身上,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間間地撬開門鎖,把一層樓的人全殺了!這也不是預謀的?”

“啊,這……”

“從他動了刀子,見到血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個人了。又或者說……”

吳隊咬著牙,他閉上眼,眼前浮現起二十三年前的那個清晨,那個令人渾身發冷的人間煉獄。

“從他在街上摸了人家屁股,從他撬鎖進門強 | 奸的時候……”

“他就不是人了。”

小刑警:“啊……”

吳隊放下搪瓷杯,看向他,語重心長:“小王啊,有些人,生來是個人。有些東西,早就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