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楊文也的職務是縣長秘書，放在整個池縣，多少人排著隊想巴結呢。結果呢，現在被沈衛民領著到處給人拍照，偏還任勞任怨，沒有一個不字。
沈東林看著沈衛民把楊文也拉去生產幾間屋，剛要轉身去忙自己的，就聽見牆上有人招呼他。沈東林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他大致能猜出是誰過來了，不過比預定時間遲到兩小時，這架勢擺的夠足啊！
“知道了，彆再喊了，”沈東林衝牆上的半大小子和小子們揮揮手，讓他們安靜些。
打開工廠大門，又關上。就看到周瑞正和村裡結果婦女聊得熱鬨，他走到自行車跟前，“周瑞，你行啊，距離和我約的時間整整晚了倆點兒。”
“嘿嘿，東林，我也是不得已。公社事忙，臨來時又去開了個會。這領導不放行，我哪來的了？”
沈東林可不吃他這套，“說到你們領導，那我就更有話說了，過來可是你們主動提出的，臨了卻又給我拉麵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上趕著的求你們呢？我們雖然想得到公社支持，但這不是私利是公求，要是想要以此給我們下馬威，大可不必。”
沈東林笑嗬嗬的說道。不管是他還是沈衛民，一貫的宗旨是不管是誰，你要是想讓我跪著把錢給掙了，那打死也不乾。他們都是有脊梁的人，包括出身，包括經曆，包括身邊人的影響，他們樹立起來的價值觀基本一致。
就想現在，和公社合作的事情。條件，大家可以商量，一次商量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事關利益，謹慎點沒什麼不好。但是等商量好了，你再反悔，就有那麼點不道德了，彆管你代表的是自己還是公家。
“東林，真的有事，不騙你。上麵下發的急件，總不能不處理。就這，我還是半道跑出來的，要不然今天能不能來都是問題。你說要是彆個村一通電話就通知了，咱們村這不是沒有電話嗎？想通知一聲不成，讓人捎口信兒又不知道托誰。”
“照你這麼說，還是我們都不是了？這村裡沒通電，沒通電話，具體來說是誰的問題？”你要這樣說，沈東林還真可以和他們好好論論。
“我的不是，絕對是我的不是。”周瑞趕緊認錯，這事情掰扯起來沒完沒了，這是沈家溝底牌，他認栽。
沈東林沒追著問，他轉身往外走，示意周瑞趕緊跟上。他是帶周瑞去李長生家停車，雖然說放在外麵不會有危險，不過哪個村裡都有幾個調皮搗蛋的孩子，自行車又是個金貴物件，還是小心點兒好。
“東林，怎麼沒看見你們廠長？”
“咋，我一個還不夠，你還想讓他親自出來迎你？”沈東林笑眯眯問道。他打的什麼主意沈東林當然知道，因為工作和人脈的關係，沈衛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和公社這邊有過什麼牽扯。
沈衛民的名聲可不小，不管是在縣城還是在公社，有不少人看好他。因為沒有見過，公社這邊對他甚是好奇。但是到最後卻是由他和他父親出麵去公社周旋，上次沈東林去公社的時候，就有不少人提起沈衛民，沒想到到現在還掛念著呢。
“嘿嘿，這不是好奇嗎？年紀輕輕就做出這些事，哪個能不好奇？”周瑞嘟囔，明明是他們公社出了個了不得的年輕人，卻是在縣城顯名，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在公社露過麵，包括他在內的同事們心裡可都有小九九。
沈東林睨他一眼，“如果你是專門來見衛民的，過會兒到工廠就能見到。不過你指望能在他跟前耍小聰明，能討價還價，那是你想多了。對了，你剛剛說上麵下發文件，過會你還能見到給你們下發文件的人，縣裡楊秘書正被他拉著到處給人拍照呢，沒準你還能蹭一兩張照片。”
“你說誰？楊秘書？楊文也楊秘書？”周瑞驚訝出聲，彆個不知道他們這些公社乾事還能不知道楊文也？林建業自從接手池縣縣長之後，還沒有到各鄉鎮視察過，具體到鄉鎮工作都是由這位楊秘書代勞。
沈東林點頭，“我之前可和你打招呼了，今天來的人中有李衛國的戰友。呶，林縣長就是他曾經的戰友，楊秘書則是他手底下的兵。”
“你之前可沒說的這麼清楚。”周瑞欲哭無淚，招呼是打過了，但隻說沈衛民認識的人多，可從來沒說過他認識的是誰。就算知道林縣長和楊秘書給沈衛民幫了忙，他們也隻以為是沈衛民托人托關係托到他們身上的，哪可能想到林縣長和楊秘書竟直接和沈衛民相熟。
等沈東林領著周瑞進工廠的時候，正巧看到沈衛民領著楊文也從生產車間出來。
看到沈東林身邊領著的人，沈衛民了然，他拿手肘敲了敲旁邊的楊文也，“也哥，能否幫我一個忙？”
楊文也抬頭，“狐假虎威？”
沈衛民轉頭看向楊文也，“知我者，楊文也！”
“走。”楊文也非常乾脆。如果隻看態度的話，沈衛民甚至摸不清到底是對方在幫自己買，還是對方原本就想這麼乾。
太自然了。
兩邊既然對上眼了，就不可能錯過去。沈東林領著周瑞往沈衛民楊文也身邊走，而楊偉也和沈衛民也迎上來，兩人一前一後。
“七叔，這是？”
“周瑞，咱公社乾事，同時也是我的同學。”沈東林介紹道。他和周瑞說話隨意，就是因著這層緣故，他們是老鄰居老同學，關係很鐵。不過因為各自代表不同，公事還是公辦。
“周乾事啊，幸會幸會，昨兒聽七叔說公社會派人來參加試品會，位置都給你留好了，雖然現在還有兩輪就結束了，不過也不算晚，要不請你入席？”沈衛民笑著說道，不卑不亢。
周瑞看了看工廠院子裡嗚嗚泱泱大群人，長條桌上氣氛更是熱烈。正巧就在這時新一輪糕點出鍋，熱氣騰騰的從生產間抬出來，香甜撲鼻而來，肚裡的饞癮立刻就上來了，不過周瑞還保持著最基本的禮儀，“不用，不用，入席就不必了。”
這麼多人，想也知道留好的位置現在已經坐了人。本來遲到倆點他不覺得有啥，但是沈衛民這麼客客氣氣的，他罕見有些不自在，實在做不出趕人離開自己坐下的事。
“那也不能讓周乾事白來一趟，之前的糕點我已經讓人都留了一份出來，正巧你們都沒吃，我領你們去屋裡去都嘗嘗，然後把意見反饋給我就成。”沈衛民笑著說道。
你們？哪個你們？周瑞左右瞧瞧，終於把視線方在沈衛民身後走過來的那人，脖頸上掛著的攝像機尤其惹人注目。
“楊秘書？”周瑞喚道。
楊文也冷漠的點點頭，“你好。”沈衛民是已經許久不曾見楊文也這樣，不過他在外人麵前慣是如此的。
“你，你好。”
“走吧！”沈衛民轉身。
“要不還是不了，我其實還有點不餓。”周瑞推脫，他的眼神看向身邊的老同學，他可不想和這個冷漠秘書單獨吃東西，到時候彆說是品鑒味道，恐怕得行如嚼蠟。
“周乾事，你來參加試品會，卻不願意吃我們的產品，有點說不過去。”沈東林涼涼的說道。
周瑞腦子裡飛速運轉，這個也確實是。
“趕緊跟上吧，楊秘書跟著忙了一上午，還沒嘗嘗呢。”沈東林淡淡說道，推了他一把。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周瑞簡直度分如年。尤其要他當著楊秘書冷冰冰的臉說出對產品的評價，他隻知道好吃，彆的一句想不起來，楊秘書在旁邊讓他壓力巨大。最後說出來的評價乾巴巴的，不知重點。
周瑞能明顯感覺到楊秘書的嫌棄，心裡不禁起逆反心理，“楊秘書不點評點評嗎？”
“往常吃過數次，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楊文也淡淡的說道。
周瑞心裡驚訝，楊秘書和沈家這關係確實是近啊。
沈衛民當然不會讓尷尬進行到底，那樣隻會適得其反，所以中間外麵有人喊，楊文也就離開了。
楊文也離開之後，周瑞明顯輕鬆了許多，主要特征是官腔又出來了，“今天過來看到場麵這麼熱烈，村裡對咱們工廠非常支持啊。”
“那是肯定的，如果村裡不支持我們也不可能建起工廠。”沈衛民乾脆的承認，並提出要求:“我們現在麵臨的困難產品銷路，這方麵需要公社領導給予一定的支持。”
“您剛剛也嘗過我們的產品。我在縣城和省城來回奔波多次，勉強算見過小世麵，我敢說我們商品品質絕對不差，而且我們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就是這池山，原材方麵比彆個便利太多。我們衷心公社領導能夠在規則範圍內行些方便。”沈衛民說的直接。
還真是直接呀！周瑞心裡默念，不過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不答應似乎也會發生一些問題，“你放心，我回去會如實反饋給上麵。”
沈衛民笑意加深，“那就麻煩周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