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衛民本來還想說什麼,被大侄子這句話直接打斷。
院子裡的其他幾人都開始笑，現在能這麼和程振華說話的可沒有幾個了。程振華倒是不在意，拿手捏住李家康的小鼻子,給他擤鼻涕,“你可真是想我啊。”
“那是，我可最想乾爸了，做夢都想。”李家康嘴裡說著,伸手拉著鄧要武往西屋走,還不忘招呼程淼，“小一哥,你也快過來啊。”
整一個處處留情,隻會空口白話哄人的小海王。
“來了。”程淼答應著，他沒有立刻跟去，而是和長輩們一一打過招呼，才走去西屋。
“小小年紀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油腔滑舌，程大哥不要在意。”沈衛民笑罵,指揮一團之長給他擤鼻涕也是沒誰了。
程振華搖頭，他笑著問沈衛民：“對了,我剛才從建業那聽說你們村裡工廠明天開業，不知道我留下參觀合不適合適？”
這其實是程振華臨時做的決定,剛才在縣城的時候剛給軍區去了電話。雖說這兩天休息,不過按照本來的計劃把兒子送過來，他就立刻回軍區的。沒想到臨時得知沈家溝食品加工廠要開業,工廠的事情他知道些，是沈衛民牽頭開辦的。
這也算是大事，就當是替衛國，他也不能轉身離開。
“當合適,程大哥能留下再好不過了，你見多識廣，可以給我好好參謀參謀。”沈衛民笑著說道，表示熱切歡迎。
“團長你來的不巧，錯過了今天的試品會，算是沒有口福。”夏揚州笑著說道。
“沒有口福？”程振華重複一遍。
“這有什麼？兄長放心，咱們家彆的都缺，點心是不缺的。”沈衛民笑著說道，他娘和媳婦都不是小氣的人，今天的試品糕點都是往多裡做的，雖最後結束的時候給親戚鄰裡分了一些，但還有剩。畢竟原材不是大風刮來的，也不可能死活往外分散。
程振華聞言，衝夏揚州和楊文也挑眉。
沈衛民正巧轉頭，沒有看到他們之間的眉眼官司。
正巧這時候李招娣和趙琪回家來了，後麵還跟著幫忙的沈強和趙和，他們推著手推車，車上是各種鍋碗瓢盆還有麵粉。
“怎麼推回來了，不是說放在工廠就行，明天就開業了。”沈衛民連忙上去搭把手，他們之前不是說好把這些東西都留在工廠嗎？怎麼都推回來了？
“廠裡也沒個人，放在那裡不安全。再說明天人多眼雜，誰趁人不注意捧兩捧走，誰能看的住？”李招娣說道，怎麼著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人家。
沈衛民應了一聲，行吧，有個精打計算的娘也有好處。對了，“娘，程大哥領著小淼和要武來了。”
“振華來啦，快進屋，三柱在家也不知道給你程大哥倒杯水，”李招娣走進大門，就看見幾個人都在院子裡站著呢，趕緊招呼道。
沈衛民摸摸鼻尖，巴巴的看了眼旁邊的趙琪，他就知道有外人他就不是娘的小寶貝了。
趙琪小聲安慰著，“沒事兒，我知道衛民哥你隻是忘了。”
沈衛民其實想說他壓根就沒想起來。雖不經常見麵，但是他自覺和程振華走得還算近，感情更是不錯。不自覺的就會忘了他其實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不過看到趙姑娘關切的眼神，沈衛民什麼都沒說。
“嬸子，我這是到家來了，哪用的上這麼客氣？衛民肯定也是這麼想的，說起來，我這次來還有事想拜托嬸子，”程振華跟著李招娣往屋裡走，預期熟稔。
“拜托我？有事兒你說，隻要嬸子能做到。”
“就是你拿手炒肉醬啊，走的時候給我炒兩罐吧。部隊裡兄弟都好這口，我也可想著了。”程振華笑著說道。
“行行，那哪有不行的。明天你晚走會兒，嬸子一定給你準備的妥妥當當的。”李招娣從來都不是小氣的人，而且她進院子的就看見了，這又是大包小包扛過來了。他們家沒有人來，指定就是程振華拎來的，禮尚往來，禮尚往來，人家帶了厚禮遠道而來，隻是幾罐肉醬，她犯得著小氣嗎？
更不用說，程振華對他們家一直多有照顧。雖之前已經明確拒絕了幾次，但是到現在每個月都還寄錢來，且數額和大兒在時差不多。李招娣以前領錢，是大兒一片孝心和兄長對弟弟的關心，現在拿錢可覺得心虛啊，恨不得多為部隊和程振華多做點事呢。
當，李招娣一早就囑咐老兒子這錢不能白拿，要還回去，現在不能以後也要還回去；還不回去錢，也要從其他方麵給他們找補回去。衛國養家養弟弟那是天經地義，現在衛國不在了，他們家拿了批下來的撫恤金以及部隊的補貼，已經給國家添了負擔，現在還要程振華出錢養他們一家算怎麼回事？
這要是之前，李招娣可能沒有底氣拒絕，畢竟老兒子還小，身體還不好，也沒有正經差事。雖虧心，但是人總得活下去。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老兒子身體一日好過一日，也有出息了，如此，當不能給國家和他人增添更多負擔。
李招娣可明白著呢，大兒用生命換來的榮譽和全體軍人的尊重，家裡不能給衛國拖後腿。
所以，程振華有所求，她求之不得呢。
沈新乾回來的時候，一大家子人正在分蘋果，這個時節，新鮮水果不易得，趙姑娘說是在縣城偶爾碰到攤販買來的。夏揚州猜測說大概是從南方販來的，現在雖禁止卻沒有多嚴格，總是有那麼幾個大膽的人。而且極有可能是出車去南方捎帶回來的，雖有風險當個小本買賣收益是極其不錯的。
四個蘋果，又大又紅。一個蘋果切成四半，拿在手上也足有分量。
新鮮多汁。
“爺爺吃蘋果。”沈新乾剛進門，葉聰就遞了瓣蘋果過來。
“好，好！”沈新乾接了過去。
一般，家裡孩子讓吃東西老人一般都是不接的，被沈衛民看見之後，大的小的都說了一頓。從小就得讓孩子知道，爺奶父母和他們一樣，也喜歡吃好吃的東西，如果總是把家裡最好吃的留給他們，養成吃獨食的習慣就不好了。
最主要的是家裡根本不缺這個，不用省著來。沈衛民當疼兩個小的，但他也疼自己的爹娘，長此以往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得趁早訂正。
因為兒子說的鄭重，沈新乾和李招娣現在已經不會那樣做了。而且因為老兒子處處為他們考慮，到現在心底裡都感覺暖暖的，起碼說明老兒子沒白養。
程振華、程淼和鄧要武要留下，怎麼住是個問題。
西屋一共四間屋卻隻有兩間屋裡有炕，其餘像原本沈宏誌兄弟睡的臨時搭的床都在他們搬走的時候拆掉了。現在天氣漸涼，屋裡燒炕睡得才舒服些，再睡木板上未免著涼，他們當也不會這樣安排。
兩間屋，一間屋是夏揚州和楊文也在住，另一間屋則是李家康和葉聰，不用說也知道兩個小家夥也把屋子讓出來。
“我要和小四睡，”鄧要武扒拉著李家康，“沈叔叔，你說好不好呀？”
沈衛民當說不好，四個孩子碰到一起可就亂了套了。之前可有過類似情況，四個娃睡一起，誰也彆想好好睡。
最後商量家裡兩個孩子跟著爺奶睡，程振華領著程淼和鄧要武一起睡。
沈衛民刷好牙，正要回屋，就看到程振華從西屋走出來，“程大哥，還沒睡？”
“披件衣服，我們出去走走。”程振華溫聲說道。
沈衛民應了一聲，回屋和趙琪說了一聲，披上夾襖走出來。
晚上的沈家溝籠罩在黑夜之中，如果不是有星點月光，還怪嚇人的。
“我上次從你那拿走的圖紙有結果了。”程振華低聲說道。
“結果怎麼樣？”
“出奇的好，不管是射程還是其他各方麵都得吊打現役槍械。”程振華肯定而鄭重的說道。
沈衛民鬆了口氣，剛剛程振華說的如此隨意，他還以為沒成呢，“那就好，那就好，終歸沒有辜負程大哥的希望。”
就算是黑夜中，程振華的眼睛依亮的出奇，透過月光，他看向眼前這個鎮靜得的不像話的年輕人。他的圖紙分解非常清楚，所有數據全麵正確，科研隊幾乎是按照圖紙一比一複刻出來了一把對他們來說新型手|槍。
成品經過測試的那一刻，總設計師說拿著就能立刻上戰場，當時整個科研團隊以及幾位將軍也包括他自己都激動的不行，但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卻一點都不意外似的。
程振華當不會懷疑沈衛民的身份，他早已經被查個底朝天，如果真有蹊蹺，早就被控製起來了。不僅僅因為他是李衛國的弟弟，還因為他現在接觸的這些人，包括李衛國的兩個兒子，包括楊文也夏揚州，還包括他和程淼以及林建業和鄧紅，哪一個放出去不是至關重要的人物？卻往來沈家溝，住在沈家，了無壓力，全無防備。
如果沈衛民真的有什麼不妥，他們不會出現在這裡。
但是他表現得太平淡了些。
“這件事情驚動了上麵，給你批下來了獎金。為了要保證你的安全，獎金沒法通過層層下撥發給你，這次過來我專門帶來了。”程振華說了一個數目。
沈衛民趕緊搖頭，“程大哥，我既不接這個榮譽也不接這筆獎勵，我其實沒做什麼。隻是在大哥留下的圖上添了幾筆。”
不管是榮譽還是獎勵安在他身上，根本毫無作用。因為他還活著，隻要他還活著他就隻能當一個默默的愛國者，但是兄長不一樣，以他的軍事素養，他能設計出新型□□械。而這項榮譽加冠在他的身上能讓他正大光明的留名今後。
程振華看向沈衛民，“你決定了？”
“本來就該如此，我是在給倆娃收拾行李的時候發現的圖紙，本來隻是想著按照圖紙做出來，讓家康和小聰高興高興。如果不是你們覺得能行，它可能得砸我手裡。”沈衛民強調。
程振華當不全信，他和李衛國相識多年，當知道他在軍事理論和應用方麵是一個天才。不也不能從籍籍無名了無後台爬上來，如果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現在他可能更上一層。但這張圖紙上沒有李衛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