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春聯、放鞭炮，晚上大家圍在一起說話，聽收音機。
趙琪身子重守不了夜，早早回了屋。兩老年紀大了也守不住，最後隻有沈衛民領著兩個孩子守到了午夜。
新一年到來的鐘聲響起的時候，沈衛民遞給倆人一人一個紅包，比以往厚了不少。
“謝謝小叔。”“謝謝小叔。”
“真要謝我就答應我，以後遇事的時候多想想家人，記得家裡還有個叔叔等著你們回家。不管遭遇什麼，家裡永遠向你們敞開大門。”沈衛民溫聲說道。
兩個孩子聽到沈衛民說這話，初始還有些懵懂，接著眼睛都亮起來了。葉聰抬頭看沈衛民，“小叔？”
沈衛民沒說話，隻是點點頭。
“哇！”李家康直接跳到了沈衛民身上，他個子竄高了不少，看著瘦，肉卻很沉手，沈衛民向後退了幾步才勉強穩住，伸手拍了拍大侄子的屁股，“小點兒聲，彆吵醒你爺奶還有小嬸。”
“嘿嘿，我高興！”李家康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乾啥？之前不還賣乖，裝到一切都我說了算的樣子，怎麼現在這麼激動？”沈衛民沒忍住又拍了兩下。
“嘿嘿。”李家康直笑，“反正小叔最後總會答應的。”
聽到這話，沈衛民苦笑，還真被也哥說著了。
說起這件事情，其實挺值得驕傲的。
訓練營近百名學生中，十三個孩子脫穎而出，將會得到秘密特訓。特訓，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他們不會成為正規軍，不管是訓練還是執行任務都在暗處進行。他們是一把利劍，用生命護衛國家和人民，但永遠不會留下姓名。
無名英雄。
這四個字意味著偉大，但在現實生活中並不適用，甚至就是犧牲也不會留下姓名，對家人來說是為大哀。
如果其他人知道了沈衛民的想法，肯定要笑他想的太遠。訓練營選拔幾屆，每屆都有學生參與特訓，真正合格的卻沒有幾人，何必自尋煩惱。
沈衛民的想法卻不一樣，他家孩子想做什麼事還沒有做不成的，就算從中選出一個，他家孩子的幾率也更大，他如何能不擔心！
事實證明沈衛民的擔心並沒有錯，當然這都是後話。
大年初一又是一整天的雪，沈家人都沒有外出，窩在炕上嗑瓜子聊天兒。
大年初二，沈衛民領著兩個孩子去拜年。節禮是提前準備好的，不會太貴重也不輕，不過因為他要去拜訪的大家都住在一個大院兒，這節禮得一次性拿足，收拾到最後，後備箱和後座竟然都占上了，他大侄子隻能苦哈哈的窩在後座。
“小叔，還不到嗎？”李家康歪著脖子問道。
京市到底是京市，清早才停的雪，現在大道上已經掃出了路，不過行車還是要特彆注意。抽空看了眼後座的大侄子，沈衛民沒甚誠意應答：“快了，快了！”
半個小時後，汽車開進大院兒。
停車，就看見了等在那裡的程淼和鄧要武。
“沈叔叔，”鄧要武迎上來。
“沈叔叔，我爺奶叫我爸和叔叔們說話，讓我代為迎接。他說你先去我家，回頭他陪你一塊到夏叔叔和楊叔叔家裡拜訪。”程淼可靠的轉述程振華的吩咐。
沈衛民想著不用多此一舉，他此次過來是為了全禮數又不是走龍潭虎穴，哪用人陪著，不過看到程淼認真的表情，他還是點頭。
程家是東邊第二家，沈衛民剛進門就有人迎了出來。婦女容貌隻能算中等，氣質卻是上佳，眉眼和嘴角都掛著笑，讓人心生親近。
“乾媽，”李家康喚了一聲。也讓沈衛民知道了婦女的身份，她就是程振華青梅竹馬的媳婦兒穀晴晴。
“唉，幾天不見，家康和小聰又長高了。”穀晴晴爽朗應聲。
“嫂子，第一次見麵，我是沈衛民。”沈衛民做自我介紹。
“經常聽振華和宇正提起你，見麵還是第一次，果然名不僅虛傳。”穀晴晴笑著說道。
“嫂子過獎了。”
穀晴晴低頭看到程淼手中提著的禮盒，“來就來了，怎麼還帶東西？”
“都是自家點心，不值得幾個錢。”
沈衛民跟著穀晴晴進門，這才發現客廳裡坐著不少人。穀晴晴帶著沈衛民走了一圈，他們看到沈衛民並不熱絡，隻是客氣的打聲招呼，就自顧自說話去了。
穀晴晴像是沒看見，熱情的把沈衛民讓到沙發上，轉頭去廚房拿水果。
沈衛民就更不會在意了，他又不是人民幣，還能保證誰都喜歡？
“沈叔叔，你們以後都住在京市了嗎？”鄧要武一邊剝花生一邊好奇問道。
沈衛民搖頭，要留在京市哪這麼容易，這不僅是錢的問題。他還沒說話，旁邊有個少年先開腔了，隻聽他嗤笑一聲，“小武子，不懂就彆開口，沒得讓人下不來台。”
沈衛民回頭，那少年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說是坐其實是半躺。看長相和程振華有幾分相似，身上衣裳沒好好穿著，表情更是十足的張揚。剛剛他進門，對方就裝作沒看見，被穀晴晴用手打了兩下才不情不願的喊了聲“叔”，這是程振華的長子程序。
再怎麼樣，沈衛民也不會和個孩子過不去，就算那個孩子沒比他小幾歲。“這位哥哥說的有道理，你沈叔叔可沒能力搬到京市來住，隻是今年有些特殊才不得不留下。”沈衛民回答鄧要武。
這是實情，沒什麼說不得的。
在這個世上，所有的麵子都是自己掙的，不是彆人給的。沈衛民已經過了年少輕狂的時候，自己有多少底氣，當著什麼人的麵能說什麼話，他心裡門清兒。
程序要是這麼容易被打發，也不至於讓程振華頭疼。他最看不上沈衛民這樣的人，軟綿綿的，隻會示弱。
沈衛民話音剛落，他就嗬笑一聲，諷刺意味十足。
“大哥，沈叔叔是爸媽的客人，不該說的話最好憋回去。”程淼開口，語氣平淡。
“什麼時候輪到你管我了？我……”程序語氣陡然激烈起來，甚至還想動手。
沈衛民嚇了一跳，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程淼在自己跟前出意外。人心是偏長的，比起今天才見第一麵的程序，他當然更向著程淼。
不過他高估了程序，也低估了程淼。縱然程序身材高大，但想動程淼還遠遠不夠，反正前幾招內都沒投到好處。
這一動手可不得了，整個客廳亂成一團。去廚房端水果的穀晴晴聽見動靜跑過來，看到客廳的情況，轉身就走，像是沒看見一樣。
沈衛民心中一動，領著仨孩子往後退了一步。
不管是敏捷度還是爆發力，程序無論如何都比不過程淼，但是有一點他比程淼年長。剛開始不顯，後麵程淼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拉著要上去幫忙的仨小子，沈衛民看了一眼二樓書房，樓下動靜這麼大，他就不信樓上聽不見。
穀晴晴和程振華的態度明顯，他作為外人，還是不摻和了。
就在程淼落在下風，程序下手毫不留情，沈衛民都有些看不過去的時候，樓上傳來嚴厲的嗬斥聲：“你們在乾什麼？”
程序身體一僵，被程淼抓住機會，扭住了胳膊。
“放開我！”程序驚怒。
程淼抿唇，“道歉！”
“憑什麼？”程序怒不可遏。
“道歉。”程淼用力。
程序吸了兩口涼氣，梗著脖子告狀，“爸，你看他！”
“怎麼回事？”程振華往下環視一周，除了程序程淼兩兄弟外，其它人都往旁邊縮了縮，顯然不想摻和這邊的事。
沈衛民之前從楊文也那裡聽說過一些程家的事情。程振華行三，卻繼承了程老爺子的衣缽，其他兩房意見不小。
這人呐！是很難朕認識自己的，他們隻看到程振華得到的，從來不去會看程振華失去的。看到程振華越走越高，他們想到的是老爺子偏心，從來不去思考在這個過程中程振華到底付出了什麼，又有多少次都和死神擦肩而過。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上一代的事情在下一代重演了，程振華仨兒子和當初程振華三兄弟一樣，行三的程淼從小表現出的天賦是他兩個哥哥遠遠不能比的。
當然，程振華並沒有因此就決定什麼，而是把仨小子都扔進了部隊，他並不想讓下一代的事情重演自己吃過的苦。
但是，和幼子比起來，長子和次子根本不夠看。這倆小子出生挨得近，當時程家沒有男娃，不管是程家長輩還是穀家長輩都寵著護著，寵出了囂張跋扈、好高騖遠的毛病。
索性他們還有怕的人，見了程振華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往常有程振華壓著也算相安無事，今年倆孩子大概進入了青春期，叛逆的很，直接把程淼當敵人，整個年程老爺子夫婦和程振華穀晴晴就看著三兄弟掐架了。
不過，背後該怎麼掐怎麼掐，擺到明麵上，尤其當著客人的麵兒打起來，就不應該了。
“出去站著，沒有命令，今天不能吃飯。”程振華也不問緣由了，直接下命令。
程淼站正，應了聲“是”，轉身出門。沈衛民身邊仨小子趕緊跟了上去。
“爸，”程序明顯還有話要說。
“你覺得自己沒錯？”程振華走下樓梯。
程序煩躁的抓了抓腦袋，“我知道了。”
“沈兄弟讓你見笑了，這倆孩子過年也不讓人安生。”穀晴晴端著果盤走過來。她的表情如此自然，嘴角還帶著點兒笑，根本沒有把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沈衛民有些佩服她了。
“振華，事情談完了嗎？爹娘之前不是還念叨著要見沈兄弟一麵。”穀晴晴抬頭。
“這就下來了。”程振華話音剛落，二樓書房走出來幾個人。打頭的是一對有點年紀的老人，後麵跟著兩個中年男人，表情嚴肅、膚色白皙、微微有些發福，一看就知道平常是坐辦公室的。
“哥倆兒又鬨了？”老太太看著客廳裡一片狼藉，笑嗬嗬的問道。
“動手了，都沒討到好處，被振華罰到院子裡去了。”穀晴晴笑嗬嗬。
老太太也不再過問，抬頭看向沈衛民，眼睛瞬間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