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是懸崖, 後有追兵。
莫非,他們今天就要命喪於此了嗎?
方幼青手收回袖中,緊緊攥著那瓶迷藥。
她很想現在就把對麵的人全都藥倒, 可若是此時拔開塞子, 離她最近的翟清肯定是第一個中招的。
要怎麼樣才能在對麵察覺不到異樣的情況下把藥丸給翟清喂下去,這是個難題。
她是隻見過幾麵的臣婦,而他卻是戒備心很強的皇帝。
且不提在這種危機情況下,哪怕是在剛才, 想讓他吃下這解藥, 怕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信任二字, 談何容易。
隻是, 若是不去試一試, 他們兩個今天都會死在這裡。
拽了拽他的袖子, 看到對方回首之後,方幼青心一橫,說出了口。
“皇上願意相信我這一次嗎……”
把他們逼到懸崖邊後,殺手頭子抬手讓後麵的人停下,向前一步。
剛才追擊的過程中, 他就看見了那個被皇帝牽著的女子。
皎皎如月, 翩翩若仙。恰好是他喜歡的模樣。
當今皇帝,並未納任何後宮, 那這女子,想必是他金屋藏嬌的存在了。既然不是後宮妃子, 那就好辦很多。
這世上每天莫名其妙死去的人都那麼多,一個被人藏起來的女子的消失,更不會引起注意。
畢竟,她的主人, 馬上就要命喪黃泉了啊。
“卑賤的宮婢之子,竟然當上了皇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現在,你的好運要結束了,翟清。”說到後麵,他連尊稱都不屑於用了,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這種情況下,翟清反倒是笑出了聲,引得殺手頭子心下訝異不已,莫非是到了絕境,人已經嚇傻了?
卻聽見他道:“你是誰派來的,我心中早已知曉,隻是可悲可歎,她也隻有這般見識了。”
“死到臨頭還在嘴硬,今日,你就要為你本不該享受到的榮華富貴付出代價。”殺手頭子陰測測地笑出聲:“而這代價,便是你的命!”
“注意不要傷到她旁邊的那個女子,我可是要帶回去好好享用的。”說完,他發出狂妄的笑聲。
“納命來吧——!!!給我上,殺了他!!!”
身後待命的殺手隨著一聲令下奔襲而來,刀劍閃出的銀色仿佛天羅地網。
方幼青被翟清推到一旁,而後他拔出長劍,眼神淩厲,譏笑道:“一起上吧!邵家的走狗們——”
散著迷藥的瓶子被留在了原地,混戰之中,沒有殺手注意到這個灰撲撲的玩意。
‘我手中有一瓶迷藥,隻要打開,不出半柱香,就會讓人喪失行動能力。’
‘呼吸越快,迷藥發作的速度就越快。’
想著剛才在耳邊的低語,翟清揮舞著長劍,並未正麵跟來人對戰,而是像是貓逗老鼠一般,引著他們亂跑。
他可以相信她嗎?
躲過刺來的利刃,翟清對殺手頭子勾了勾嘴角,“就這點本事嗎?”
殺手頭子這才反應過來,這翟清,竟是繞著這一片範圍跑,耍他們玩呢!
“翟清——!!!”他怒吼一聲:“所有人聽令,把他周圍堵死,我看他能跑到哪裡去!”
原本分散追逐的殺手們紛紛聚攏,一點點的收緊包圍圈,把翟清控製在了中間。
距離拔開迷藥塞子已經過去了很久,怎麼還不起效,方幼青心急如焚。
人群中心。
麵上雖說是掛著灑脫笑意,可翟清渾身上下,已經沒幾處是好的了。
他喘著粗氣,半跪在地上,以劍為仗撐著身子,遙遙望著方幼青所在的方向。
他選擇相信她。
手止不住的在顫抖。
殺手頭子也發現了對方已是強弩之末,推開擋著麵前的人,俯視著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帝。
“怎麼不跑了?”
從身後抽出弓箭,正準備揮過去的時候,突然發覺手腳逐漸鬆軟無力起來。
而他麵前半跪著的人,抬起滿是血痕的臉,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現在,輪到我了。”
鑽心的痛傳遍四肢百骸,一把長劍正插在他的胸口上,拿劍的人正是翟清。
他朝他哼笑一聲,然後挽了個劍花,在他胸口攪了一周。
殺手頭子目眥欲裂,發出痛苦的哀嚎:“啊啊啊——!!!”
平地之上一片混亂,之前追翟清最積極的幾個殺手,也都感到四肢無力起來。
其餘還能站住的殺手見狀紛紛加厚圍在口鼻處的布料。
方幼青從一旁竄出,趁其他人自顧不暇的時候一把拽過翟清,朝回去的方向跑去。
在看不見的背後,被拽著跑的翟清愣怔的臉上綻開一抹淺笑。
他沒有信錯人。
逐漸緩過來的殺手們追了上來,依稀能聽到殺手頭子咬牙切齒的聲音:“兩個都給我殺了,今日不是他們死,就是你們亡!”
聽到逼近的腳步聲,方幼青內心崩潰。
這1551號到底靠不靠譜,不是說本源出品必非凡品嗎,怎麼看他們好像隻是短暫的暈了一下,就緩過來了。
躲過後方擲過來的劍,翟清抱著方幼青往地上滾去。
生死攸關之事,這群殺手使出了渾身本領,勢必要把二人斬於此地。
步步後退,身後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懸崖,翟清把女子護在身後,拿劍指著追來的殺手。
殺手頭子被人扶著,踉蹌步伐捂著胸口走了過來,看著崖邊的一對兒亡命鴛鴦。
他這會已經沒了帶走美人的心思了,若是任務完不成,他的命,怕是在今天就走到頭了!
眼神愈發狠厲,殺手頭子揮手道:“放箭!”
萬箭齊飛。
插翅難逃。
方幼青在腦海中瘋狂召喚1551號,卻遲遲沒有反應,現在這個情況到底該怎麼辦,如果死在這裡……
沒有肉身可以擋得住這綿密如雨的飛箭。
翟清望向身後迷霧重重的深崖,或許,從這裡跳下去,還能求得一線生機。
他扳過方幼青的身子,正麵對著她,無懼道:“跳嗎?”
箭雨破空而來。
與其被紮成個刺蝟,還不如摔死得了。
點了點頭,方幼青也灑脫笑道:“跳!”
在箭雨觸碰到衣袂之時,翟清環抱著女子朝前一躍,縱身跳了下去。
快速下降的過程中風呼嘯著打在臉上,身體把長在峭壁上的樹撞斷一顆又一顆。
來時是孤單一人,去時卻有一人相伴,足矣。
即將要麵對死亡的恐懼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劇痛昏死過去之前,翟清側首望了眼懷中的女子。
若有來生……
懸崖之上,殺手頭子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刺殺對象轉身跳了下去,站在崖邊,下麵是望不到底的深淵。
除非是神仙降世,否則這翟清定已摔成一坨肉泥。
這樣想著,胸口的痛意和惡氣疏散了不少。
“大人!有人帶兵正朝這裡趕來,此地不宜久留!”一名殺手突然大聲叫道。
再次望了眼下麵,確認不可能有人會從這種地方生還,殺手頭子吩咐道:“小六,你背著我,所有人行動迅速點,我們趕緊從來路撤離!”
不消片刻,懸崖之上之餘零星血跡,已然是空無一人。
裴觀月帶近衛軍前來時,隻看到了崖邊遺留的,屬於夫人衣擺的殘破布條,而崖下是萬丈深淵。
裴觀月腳步踉蹌,隻覺得天旋地轉。
他的夫人呢……青青呢!
強打起精神,裴觀月吩咐道:“找路下去搜查!活要見人,死——”他沒有勇氣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