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將軍府出來的時候已是傍晚,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馬車隻能以一種慢悠悠的速度走著。
坐在馬車之中,方幼青眼角暈開的紅還沒褪去,麵上就已經恢複了毫無表情。
她真是萬萬沒想到,原劇情中完美的不似真人的鎮國將軍裴衍,竟然也會有讓自己兒子挖牆腳的想法。
裴衍明明知道長公主早已成婚,卻仍是把仰慕她的裴知弦強行送了過來。
若說他不明白這種行為意味著什麼,那可是開玩笑了。
雖說是武將,但裴衍該學的四書五經可是一本沒落,為人處世進退有度,情商也頗高,既有武將的瀟灑英氣,又有文人的風流儒雅,要不然也不能把眾星捧月的長公主迷得七葷八素。
簡而言之,方幼青可以確定,他就是故意的。
衛璨那些明晃晃地針對,跟他這種軟刀子比起來,倒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跟在車旁的鬆泉從馬車行駛起來時,就有些詫異地看著緊隨其後的裴小將軍。
起初他以為裴小將軍也是要出門,恰好順路,不過當過了一條又一條的路,看見對方仍舊是跟在後麵時,鬆泉就有些不確定了。
回首瞥了一眼,鬆泉敲了敲車廂,輕聲問道:“殿下,有一事要向您稟告。”
車內的女子掀開車簾,眼角還帶著紅暈,雙眸看起來濕漉漉的,鬆泉猛地對上這雙眼,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愣在原地。
“什麼事,你說。”尾音還帶著一絲沙啞。
鬆泉掐了自己一把,將頭垂得更低:“殿下,裴小將軍跟在咱們馬車後麵跟了一路了,您看這……”
再不管他,就要跟回公主府了。
方幼青皺了皺眉,冷聲道:“裴知弦?把他給本宮叫過來。”
鬆泉應聲,小跑著去找人,沒多大會兒,身材高挑的少年就來到了車廂側窗。
見他來了,那隻掀開簾子的細白的手腕又放了回去,裴知弦隻看到她轉瞬即逝的側臉。
“跟在本宮車後做什麼,來看笑話的?”
被誤會了心意,裴知弦眼巴巴地望著那車簾,急忙解釋道:“我隻是看到殿下好像哭了,擔心您……這才跟了出來。”
“……”
跟在車旁的鬆泉聽到這話,左顧右盼,試圖掩蓋尷尬。
裴小將軍也太不會說話了,就這樣直白地點出來殿下被氣哭的事實,不是火上澆油嗎?
果不其然,車內的女子聲音頓時拔高了一個度:“誰說本宮哭了!明明是……房間裡藥味太重,熏到了眼睛。”
“可是——”
“沒有可是,趕緊滾進來,”車簾掀開,女子瞪了他一眼,“還愣著乾什麼,上車!”
前麵的車夫還沒勒馬停車,小將軍就身手矯捷地搭著架子一躍而上。
“你父親說,你仰慕於我?”車廂中,女子的臉色看不大真切,可裴知弦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她周身的冷意。
身子一僵,裴知弦單膝跪地,直接了當道:“是。”
他不知道承認與否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但少年人的感情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喜歡就是喜歡,他不想掩飾,也不屑於掩飾。
“……”
初秋的風已經帶了點寒意,透過車簾的縫隙刮了進來。
方幼青身上還是日頭高照時遊園穿的單薄衣服,被這一吹,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
單膝跪在車門處的裴知弦換了個位置,替她擋住風口,而後又道:“我隻是想要一個跟在殿下身邊的機會,彆的……我都不在乎!”
“讓你給我當看門狗你也願意?”方幼青語氣嘲諷。
“心甘情願。”
車廂安靜片刻,方幼青忽地勾唇一笑,意味不明道:“那也行。”
裴衍是怎麼讓她難堪的,她定會在他兒子身上找回來。
“殿下。”
聽見她答應的話,小將軍眼眸亮閃閃的,向前挪動兩步趴在她的腳下。
純良真摯的眼神看得心中打著小算盤的方幼青難得有了一絲心虛,她嫌棄地睨了他一眼,伸出穿著金絲繡鞋的腳一蹬。
“你離本宮遠些——”
就在此時,馬車前不知道遇見了什麼意外狀況,突然停了下來。
方幼青的那一腳不僅沒踹到裴知弦的身上,還累得自己重心不穩向前倒去。
在以為要摔出去的時候,一雙修長有力的手臂穩穩地接住了她,縈繞在鼻尖的是乾淨的皂角清香。
方幼青掙紮著想從對方的懷中離開,車廂又是一陣晃動,她原本的掙紮反倒是更加拉進了兩個人的距離。
“你鬆開!”側首去望裴知弦時,唇邊卻不小心擦過了同樣柔軟的東西,方幼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俊俏的少年郎嘴角染了一抹紅痕,那正是她出門時精心挑選的口脂顏色。
馬車終於穩定地停了下來,方幼青抿著嘴推了裴知弦一把坐回位置,臉上是羞惱的神色。
裴知弦則是怔怔地伸手抹了一下唇角。
手指上還帶著香氣的女子口脂似乎昭告著剛才發生了什麼,他反應過來向她望去。
嘴唇張合半響,才道:“殿下,你的口脂……好像花了。”
鬆泉剛把路上發生的一些小小意外解決好,準備問車廂內的長公主可有受到驚嚇,就聽到裡麵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啪的一下,聽的鬆泉抖了抖身子。
接著滿臉委屈,聳拉著馬尾的少年被從車廂裡趕了出來,白皙的臉上很快就浮現了一個巴掌印。
他探著頭張望著,似乎想解釋些什麼,最後還是慫了,乖乖從車上跳了下來。
走在後麵,鬆泉壓低了聲音好奇問道:“發生什麼事了,讓殿下如此生氣?”
長公主脾氣不算溫柔,但也很少發脾氣動手打人,尤其是下重手。
一半臉紅腫著的英氣少年瞥了他一眼,而後換了個邊,不再跟他走在一起。
鬆泉自覺無趣,也就沒有再問了。
不說就不說,反正惹公主生氣挨打的人又不是他,他可是殿下的貼心小棉襖,絕不會遭受這種待遇的。
路上人多,走走停停直至天都黑透了,馬車才到了公主府。
方幼青心情剛剛好轉一些,從車廂中出來,就看見了候在門前,不知道等了多久的白玉京。
門前燈籠灑下的搖曳燈光照在他的臉上,衝淡了身上的出塵之感。
見她回來了,白玉京快步走到車前,接過鬆泉的活,把人從車上扶了下來。
“殿下終於回來了,晚膳已經備好,可以用了。”
後方傳來一聲響動,循聲望去,是裴知弦腰間的佩劍磕到了車廂上。
“裴小將軍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