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道:“說完了,唉你這人怎麼都不表示一下呢。我這麼大的秘密我都告訴你了,夠意思了吧。”
楚君譽轉身就走。
裴景忙跟上。
走遠了,往後意味深長看一眼,又轉過身笑嘻嘻道:“你說那群傻子會不會上當。”
楚君譽:“無聊。”
裴景笑道:“他們這就上當了,真是我整過最呆的人了。”
要知道他當初為了報複鳳矜那個臭小子,可是預謀了好幾天呢。
初入經天院時,大家都是族內數一數二的天才,誰也不服誰。算一算,他和鳳矜的糾紛最開始還是在淩塵劍上,淩塵劍是院長給他們的見麵禮,裴景一招險勝鳳矜奪得。從此就結下了梁子。
鳳矜其人,如果不說他本體為鳳凰,裴景還以為他本體是山雞呢,爭強好勝,又小肚雞腸。
有一次把他害大發了,整整被師祖罰站在天梯前半月。
回來後,裴景把鳳矜烤來吃的心都有了,不過後來,他也確實讓鳳矜自己烤自己。
他胡編亂造向來擅長,編出一道獨門絕技,叫五形融合。說□□相遇並以火,法力無邊。他家獨創,不可外學。鳳矜手那麼欠,怎麼可能忍的住,一邊冷冰冰說他胡言亂語,一邊又真左手聚水右聚雷,他體內鳳凰火熊熊,那結局當然是劈裡啪啦,火花帶閃電,差點把他一身尊貴的鳳凰毛都燒焦了。
裴景不能想鳳矜當時表情,一想就想笑。
閉關百年,他也是很久沒見那些老朋友了。不過那群老朋友,大概不是很想見他。
和楚君譽在小徑口分道揚鑣,裴景卻不打算回去。他到處轉悠了會兒,晚安時分他滴水未沾,辟穀之後沒有口舌之欲,但不代表不會想吃東西。
裴景現在就有點嘴饞,在迎暉峰的山路上,摘了幾個果子,果子清爽可口,一咬甜汁四濺。他算準了時機,又順著路走了回去。
果然,在他和楚君譽走後不久。
幾個人就從黑暗處走了出來,正是白日裡和他吃飯坐在一起的那一群人。
為首的青年嘖嘖嘖半天,一臉自得:“我就說那小子說話吞吞吐吐,鬼鬼祟祟的,肯定心裡有鬼,靜悟室他拿出那塊鐲子,我就知道不對勁。果然,被我抓到證據了吧。”
另一身材稍矮稍胖的青年呆呆道:“那李兄我們要不要把這事上報給峰主啊,叫峰主收拾他一番。”
李兄翻個白眼:“收拾個屁——你傻啊,聚靈的寶物,上哪找去!我們先把這裡搜刮乾淨了,然後全部推到張一鳴身上嘿嘿。”
其餘人紛紛兩眼放光:“有道理,還是李兄足智多謀。”
說罷,幾人從旁邊撿起樹杈當棍子,開始當鏟子挖土。夜黑風高的,光也照的不清楚,踩到靈草什麼的,也顧不得了。眼睛發紅,滿腦子都是聚靈的寶物。
裴景坐在樹乾上,一口一個果子,看著他們把整座山頭的靈草靈藥都糟蹋了——迎暉峰這快地其實在裴景眼中算不上靈圃,草木靈氣非常低,隻能當藥,給凡人用,不能煉丹。不過就算這樣,搞成這樣,也夠這群人喝一壺了。
他從樹梢上跳下來,裝作忘記拿東西地回去,走進靈圃,站在邊緣外,目瞪口呆看一群吭哧吭哧挖土的人,尖叫出聲:“你們在乾什麼!”
他的尖叫打斷了這群人手中的動作。
為首的李姓修士原地呆若木雞,手中的棍子啪地掉到了地上。
裴景氣得臉通紅,憤憤跺腳:“你們太過分了,我要告訴峰主!”
幾位修士叫苦連天:“彆!不是你看到的這樣的!”
裴景哪理他們,轉身就跑,往迎暉峰主殿跑去。
幾人在後麵狂追:“——彆告訴峰主,我們就是在鬆土!”
黃符道人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這一屆的弟子事情怎麼那麼多!
他站在殿中央,沉下臉,不怒自威,怒瞪瑟瑟發抖的幾個人:“鬆土?大半夜不好好呆著,你們跑出去給靈圃鬆土。”
幾名修士快哭了,看峰主的樣子,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又見規規矩矩站一邊的裴景,頓時怒火中燒,他們不好過,這小子也彆想逃。
“峰主!我們都是被他陷害的!”
“就是他騙我們靈圃下麵埋著法寶,勾引我們去挖的。”
“沒錯,張一鳴先動的手,我們去的時候靈圃已經被挖了一半,他手腕上那個鐲子就是在靈圃挖的。”
黃符道人氣得腦仁疼,這群兔崽子反了天了。
裴景看的是哭笑不得,他知道這幾人呆,沒想到能呆到這個地步。這不是自掘墳墓嗎,一口咬定鬆土可能罪名還輕一點。
黃符道人瞪裴景一眼:“拿來!”
裴景乖巧地把手腕上的鐲子取下,拿給黃符道人,一臉茫然說:“我這鐲子不是在靈圃挖的啊,我根本就沒跟他們說這鐲子的來曆,他們誣陷我。”
說著,委屈了起來。
黃符道人一拿到鐲子就愣了。
鐲子內水係靈力濃鬱純粹。他靠近,細看,果然,鐲子內側,三個字龍飛鳳舞,瀟灑絕倫。裴禦之。
黃符道人頓時手一顫,眼眸如刀落到裴景身上:“你這鐲子哪來的?”
裴景一頭霧水撓頭:“啊?我、我剛來迎暉峰第一天就迷路了,遇見了一個穿白衣服的師兄,是他帶我到主殿的。中途又跟我說了不少話,最後離開前誇我骨骼奇佳,心性可嘉,就把這枚鐲子送給了我。說是贈與有緣人。”
這大概就是,真正的我誇我自己了。
黃符道人心大驚,狐疑:“真的?”
“千真萬確。”你儘管去找他對峙。假的算我輸。
裴禦之居然來了迎暉峰?還對這個小弟子青眼相看?
黃符道人握著鐲子的手都顫抖,半信半疑,還是把鐲子還給了裴景。雲霄裴禦之,不僅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更是一百零八峰的信仰。
“你要是說謊,看我怎麼教訓你!”
黃符道人毫無威懾力地警告裴景。
然後重新看站著的一群弟子,換臉一樣,眼睛瞪圓,陰森森的。
“誣陷同門弟子,罪加一等!你們那麼喜歡挖土,就留在那裡照看靈圃吧——我讓你們挖個夠!”
幾名弟子把裴景在心裡翻來覆去罵了個遍,卻又不敢違抗峰主的命令。苦著臉,悲慘兮兮:“是。”
裴景在峰主背後,朝他們微笑,他是真心實意地同情著四個倒黴蛋。
但這笑容在幾人眼中諷刺意味十足,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裴景對黃符道人的決定沒太大意見。企圖竊取宗門東西,本就心性有問題,也該好好磨一下。種田種久了,人會變的清心寡欲。
而不出他所料,黃符道人真的寫了封信送往天塹峰。
陳虛看到信後,整張臉都抽搐,裴禦之能把自己誇成這樣也是厲害。他禦劍來了迎暉峰,影藏氣息,誰也沒察覺。
彼時院子裡另三人都以睡下,裴景設下一個結界,邀他進來。
陳虛左看看右看看,幸災樂禍道:“能在雲霄找出一個沒有一點靈力的住所,也是不容易。黃符道人為了折磨你真是煞費苦心了。”
裴景坐在石凳上:“我讓你來是說風涼話的?”
陳虛把黃符道人的信遞給裴景,道:“我看你要怎麼回。”
裴景拆開信紙,果然又是黃符道人那扭扭曲曲的字。
不過這次比上次寫在紙條上的好了很多,大概因為收信人是他,所以特彆慎重吧,甚至措辭都分外恭敬,看得他哭笑不得。
裴景用手握住筆,笑一聲:“還能怎麼回,當然是先把自己誇一頓了。”
他邊寫邊說:“張一鳴這小孩靈根雖然不出眾,但是心性善良,謙虛知禮,模樣也是端端正正,加以培養必成大器,你可要替我好好招待啊。”
陳虛被他的不要臉氣笑了:“你這是入世?當初還趕著我走,不想讓彆人以為你有後台的嗎,這就變卦了?”
裴景轉著筆,道:“我隻是給他提個醒,讓他彆刁難我而已,沒打算叫他另眼相看。”
“你裴禦之親筆要求招待的人,他還能不另眼相看?”
裴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後麵又加了幾句:“那就叫他不要過分乾預我吧。把我當成普通弟子。哦,對了,換地方是最重要的,我要住到楚君譽身邊去。”
陳虛等他磨磨蹭蹭寫完。
臨走前,不厭其煩:“迎暉峰的靈圃你毀了就毀了,其他出格的事就不要再做了。”
裴景笑罵:“你煩不煩,這些話要說幾遍”
陳虛罵一聲:“我說一萬遍你都不會聽。”
第二日早課的時候,裴景安靜坐在桌前,無視那幾人恨得牙癢癢的目光,笑得純真燦爛,視線就一直在楚君譽身上。以後他們就是室友了,他就不信他還治不了一個小屁孩。
長老教導完如何引氣入體的課後。
黃符道人就走了進來,他神情特彆複雜,看了裴景一眼。
怎麼也沒想到,天塹峰居然真給他回信。他緊張惶恐得手抖,差點拆信都拆壞。而信的內容,叫他整個人都夢幻。裴禦之是未來掌門,他虛長百歲也沒用,按輩分得喊師兄。
所以,裴師兄真的青睞這個入門三天就闖禍不斷的兔崽子?
想到這,他頗為可惜地看了一眼楚君譽。把明珠當魚目,把魚目當明珠,裴師兄這怕不是修煉之時,不小心把眼睛弄壞了吧。
當然,這話他沒敢說出來。
黃符道人咳一聲,把昨天的事情簡單交代。再次批評那幾人後,慢吞吞到:“張一鳴及時發現,上報於我,保住了大半靈圃,算是將功補過了。我們既往不咎,該屬於他的還是屬於他,以後就換回本來該去天中天,以後也不用照看靈圃了,和其他正常弟子一起,完成其他任務吧。”
眾人驚愕,紛紛轉頭,看向主人公。
在各種羨慕、打量、咬牙切齒的目光。裴景笑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眉清目秀,特彆討喜:“多謝峰主。”
他就說嘛,自信就完事了,他運氣不會那麼差的。
楚君譽對於突然多一個室友,一句話都沒說,甚至沒回過頭看裴景一眼。
下午時分,外出狩獵。裴景坐在雲鶴翅膀根處,這是一個臨風口,非常帥又非常不要命的地方。除了他沒什麼人敢坐。懷裡揣著一堆昨晚發現的清甜的果子,裴景等啊等,終於等著雲鶴飛過田圃。
雲鶴低飛,裴景都能看清那群人幸苦勞作的樣子,背上扛著水,汗都打濕了衣服。天不熱,但是太陽照久了,還是讓人口乾舌燥的。
嘖了一聲,裴景非常熱情地跟那上回領頭嘲笑他的李姓修士揮手。
李姓修士見他險些氣歪鼻子,轉過身,眼不見心不煩。
雲鶴在迎暉峰內飛的特彆慢,慢到裴景還有空去調戲一下他。
“喲,李兄,你怎麼留了那麼多汗啊。累了半天了吧。餓不餓啊,你餓的話,我吃給你看啊。”
李姓修士:“滾啊——!”
裴景又咬了一口果子,果子是紅的,汁水也是紅的,染得他的唇更紅了。玉冠束發,藍衣翩翩,雲鶴飛過蒼穹,吉光片羽,他笑起來,意氣風發。
氣得靈圃裡幾名修士心臟肺都在隱隱作疼。
裴景看日頭還挺高,頗有興致吟詩道:“我給你們念詩打氣,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念到一半,下麵的人沒被氣死,他自己先笑起來。
而這時雲鶴出了迎暉峰,展翅騰空,浮雲撥日。
清風鋪頭蓋臉,太陽就在儘頭。
裴景頭發被吹的往前飛,遮住眼睛,他人都一呆,這什麼妖風。
要死了,他當初還在玄水鏡裡嘲笑他們大驚小怪,怎麼沒人告訴他,這鶴飛的那麼快啊。現在他連拔毛的興趣都沒了,隻想趕緊落地。
他伸出手理頭發,偏頭大聲問旁邊的人:“我們還有多久到啊——!”
“半個時辰。”
裴景哀嚎一聲:“”這路沒法走了。他想念他的劍。
在雲霄隔壁的山脈獵妖於他而言簡直就是小孩子辦家家。
匆匆敷衍了事。
裴景莫名其妙就和一個不認識的人走到了一起,找半天都沒找到楚君譽。隻能散步一般,隨意和他扯。
同時,裴景問出了一個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我怎麼感覺,你們對我的意見的都挺大的。我被罰種田,一個個上趕著來嘲笑我。為什麼?”
和他走一起的是個身形瘦小的修士,瘦小修飾苦不堪言,卻不得不答:“這個我也是瞎猜的,你彆放心上。我們一起拜入雲霄的,大家都認識,畢竟都是經過重重關卡,層層曆練才脫穎而出。大家來自五湖四海,雖說靈根不同資質不一,但起點卻是相同的。你就不一樣了。我們暗中問過了,沒人對你有印象,你根本就沒參加過選拔,你是直接入外峰的。”
“大家都是年輕人,憑實力服人,就看不慣你這種憑關係進來的。”
裴景嘴邊的笑容僵住:“”
合著他有後台的事情早就暴露了?大意了
瘦小修士暗中偷偷打量著他,確定他沒生氣後,才舒口氣,慢慢道:“還有選房的時候。你直接就抽中了天中天,要說沒暗箱操作,大家都不信。但你是個傻的”瘦小修士卡一秒就發現不對勁,馬上改口,賠笑:“但你玩心重,非把紙撕了玩,惹怒峰主,才被罰的。”
裴景沉默很久,歎口氣:“了解了。”
原來那些在他看來黃符老頭刁難他的事,在這群憤世嫉俗的小弟子們看來都是偏袒。
不過說句實話,這瘦小修士也沒錯。人人都以為他有後台,他也確實有後台。
隻不過這個後台是他自己罷了。